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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沐猴而冠 難得糊塗

  李威擊桌長嘆:「好一個狄仁傑!」 

  「是啊,」姚元崇與西門翀都是一臉敬重。 

  西門翀出身苦寒不提了,姚元崇在少年時,也曾學過遊俠仗義。但換作自己,萬萬做不出來的。但李威嘆完了后,卻不是很開心,狄仁傑這一去,自己彷彿失掉了左膀右臂一般。 

  這樣想卻是有失偏頗的。 

  論破案子本領,狄仁傑天下無雙,後來傳說妖異了,可真實本領,就是包拯也不及他。武則天手腕可以,權謀可以,單論這一點,也不會及他。比如終南山行刺案,那麼多人眼睛盯著,誰發現了其中的破綻? 

  可論智謀,魏元忠也是不賴的,姚元崇如果成長起來,同樣不亞於狄仁傑。 

  怎麼辦呢,誰讓李威前世對狄仁傑記得深刻?或者象裴行儉與劉仁軌,不用說了,他會選擇劉仁軌。但實際呢?如果這兩大儒將交鋒,未必劉仁軌能討得了好,十有六七會落敗。那個裴行儉才是妖,妖得就象穿越者一樣。 

  但好在這幾人,都沒有這個自覺,嗯,我有本事,很大的本事,得信任我。連老狄現在都不敢直接說出來。 

  反正現在這幾個人都有些好玩兒。 

  姚元崇又說道:「但臣查看了一下少師的某些事迹。」 

  「哦,說來聽聽。」其實李威出面調查,更容易。不過不敢動,很忌憚這個老傢伙,如果自己調查了,會打草驚蛇。 

  「臣先讀兩首詩給你聽。本逐征鴻去,還隨落葉來。菊花應未滿,請待詩人開。這是第一首。第二首是,遊人倦蓬轉,鄉思逐雁來。偏想臨潭菊,芳蕊對誰開。殿下聽得如何?」 

  「很清淡悠麗。」 

  「殿下一語中的,聽到這兩首詩,臣就象聽到了殿下所作的那首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多少?雖然不及殿下那個天簌之聲,可也十分淡雅逸趣。」 

  李威稍稍有些慚愧,如果拋去記憶中的那些詩賦,憑他自己本領作,還真作不出這樣的古詩。 

  「但這兩首詩恰似此人寫的。」 

  古代喜歡說文如其人嘛,不過李威都不以為然,比如宋之問,或者秦檜,都是文章大家。那天對楊敏也說過這個問題,也許張九齡寫出海上生明月,但未必心中就對那個女子有了這份濃厚的感情。 

  不錯,太子能想通此節,就好繼續往下說了,姚元崇繼續說道:「其實早先許少師不是這樣的。他身為秦府十八學士之一,很是持才傲物,不大注重人際關係,連人家名字都不用心去記,有人問他,他說,卿難以讓我記住名字,若是遇到了何晏、劉楨、沈約、謝眺等人,我在黑晚里也能摸著,認出他們。」 

  說到這裡西門翀在旁邊呵呵樂了起來,道:「雖然說魏學士也持才自傲,但比起此人,不及太多。」 

  但當年李世民手上的十八學士,如褚遂亮、杜如晦、房玄齡、于志寧、蘇世長、薛收、姚思廉、陸德明、孔穎達、李玄道、李守素、虞世南、蔡允恭、顏相時等人,那一個不是名噪遐邇之輩,能名列其中,是何等的不易。 

  姚元崇又說道:「正是這個傲,使他做出許多失誤荒唐的事來。太宗親征高麗時,城中矢石如雨,有一勇士率先衝鋒,李太師指著他說,此人勇敢。許少師卻說了一句奇怪的話,頭腦簡單的人才容易死。太宗聽了很不高興。長孫皇后駕崩時,君臣呦哭,可在默禮時,許敬宗看到歐陽率更(歐陽詢)了。因為歐陽率更長得瘦,為此長孫無忌還嘲笑過他,說聳膊成山字,埋肩畏出頭。誰言麟閣上,畫此一獼猴。意思是他長得象一隻猴子。歐陽率更便用長孫無忌長得胖與胡人打扮反擊,說索頭連暖被,溫襠畏肚寒。只緣心混混,所以麵糰團。此時,許少師看到長得活像一隻彌猴的歐陽率更也穿戴整齊,一本正經地默哀,簡直就是沐猴而冠的寫照。於是大笑起來。這一笑,讓太宗大怒,將他流放到了洪州。所以早年的許少師心態自然平和,因此才寫出這樣的詩作。」 

  姚元崇沒有講如何應付那麼三國,而是花了大口舌講許敬宗。這也是不得不為。 

  很頭痛的一個人。偏偏無論皇上與皇后,對此人無比器重。 

  又說道:「經過了很多事後,許少師終於反思,於是人開始脫變了。但不是沒有弱點,為人依然狂傲,另外自他的兒子與他的妾婢通私之後,將兒子流放嶺南,最看重的就是他這個孫子許彥伯。為了他的孫子,說不定真能做出一些對殿下不好的事。」 

  其實站在他們這個智慧層面上,倒也不是一定認為許敬宗是壞人的啥。 

  官場上的傾軋爭鬥嘛,當年李恪之死,多無辜,可一手推就李恪之死的還不是長孫無忌。再說,當年如果讓上官儀得逞,廢掉武則天,有可能李忠重新立為太子。 

  但已經維護太子了,必須將許敬宗放在敵對的層面。 

  姚元崇又說道:「方法,我們也沒有想出來。但有一點,許少師這個孫子,魏學士這幾天打聽了許多。他才學尚可的,不但才學,傲骨,都頗似年青的許少師。可是卻缺少了許少師的閱歷。許少師老了,病了,呆在京兆無法脫身了,許彥伯卻到了東都。殿下,你畢竟是殿下,呆在陛下與皇後身邊。然而呢,無論許少師反應多快,從東都到京兆,來回就是用快馬得要三天時間。八百里的路,就是天暫,就是銀河。」 

  對許敬宗,確實很讓人無語。不但李威頭痛,姚元崇與魏元忠同樣頭痛。 

  但後面的話讓李威聽得眼睛一亮。 

  是啊,老許同志對付不了的,如果打分,母親權謀之術能打上一百分,最少九十九分,許敬宗能打上**十分,現在的狄仁傑能打上七八十分,至於便宜老子也是可以的,但因為身體等各方面原因,只能打六七十分。他本人自己嘛,能有一個二十分就不錯了。 

  可這個許彥伯,通過那天弘文館的事,才華也許勝過自己,可心思眼兒,打分,自己是二十分,那麼他只能打十分,與賀蘭敏之一個德性,找死的主! 

  如果不是許敬宗,這個許彥伯,自己想拍死他,隨時都能拍死。 

  當然了,說是這樣說的,老許可不是吃乾飯的。 

  所以姚元崇又說道:「殿下,你先去東都,我們看一看,有沒有機會去東都一行。」 

  太子去東都,不但是要帶上碧兒的,還要帶上許多相關的成員,不過不管怎麼樣帶,作為一個小小的半官方的對話,卻不在其中的。魏元忠更因為西京國子監,不能離開長安。 

  薑是老的辣,之所以能想出這麼多道理,沒有狄仁傑,倒大半是魏元忠想出來的。少了魏元忠,姚元崇與西門翀兩人缺少了一些底氣。 

  姚元崇這才轉到了「三國」上來。道:「殿下,我們都陷入了一個誤區。」 

  「什麼誤區?」 

  「殿下,如果不是那名內侍的提醒,你會不會想到這中間的權利平衡?」 

  「不會?」李威搖頭道。不要說這個莫明其妙的三國了,就是在賀蘭一案中,偏袒賀蘭的居然是父親,想處死賀蘭的居然是母親,他都不會想到。 

  「那就是了。臣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人想到此節。但縱觀魏學士,或者狄法曹,都是一時的人傑,然而他們有沒有想到?」 

  「沒有。」 

  「那麼臣再問殿下一句,如果不是那名王內侍提醒,殿下會不會知道此中關係?」 

  「肯定不會。」不過李威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姚元崇還是很滿意的,如果遇到一個迂闊的太子,雖然仁愛,可說什麼,開不了竊,縱然是有力氣也無使了。 

  「那就是了,為什麼殿下要知道此中關係,並且為之操神呢?」 

  李威已經豁然開朗。王彩年本是好心,卻讓他鑽了牛角尖。 

  這個內幕,也許母親知道,但自己不知道很正常的。自己到了洛陽后,左右逢源,兩面討好,父親能拿自己怎麼的。難不成對自己說,朕讓你對付你母親的,現在怎麼與母親走到一起了? 

  那麼好啊,你收回給母親的權利,將這些權利給兒臣吧。 

  再說母親肯定知道這中間的利害關係的,自己不與她作對,自然開心萬分。以她的本領,專克父親。然後自己以這一次受到了欺負,再來個拒絕監國,甚至交出皇太子,甚至偶爾紈絝一番,父親到時候准得頭痛。 

  現在的父親還是很有實權的,可偏偏逃不過母親的五指纏柔,就是有玉皇大帝的權利,又能何? 

  當然,這一關早遲要面臨,但不用現在馬上就面臨。再說時間推移,什麼事都能發生。只是這樣做,父親心中未免有些怏怏不樂,因此會給小人趁機而入。 

  可因為原來的太子默默無爭,就是小人,也無仇無恨。只有一個許敬宗! 

  所以姚元崇一上場不提三國,而提這個許敬宗。 

  想到這裡,他說道:「難得糊塗。」 

  姚元崇與西門翀先是一愣,然後笑了起來,道:「是啊,裝聰明難,裝糊塗卻是很容易的。」 

  說完后,西門翀正色說道:「那麼殿下病到了好的時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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