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世態炎涼 美人如花(中)
「下午時,我遇到了劉仁軌這個夯貨,他一見面怎麼說,他對我說,你們楊家有福氣了,居然讓天家看重,可是不能太嬌慣啊。」
「他有什麼資格評議我們楊家,」楊夫人抱怨了一句,忽然停下。唐朝以武立國,重武輕文,一班名將,程知節、蘇定方與李績先後死去,薛仁貴大川大敗,只剩下裴行儉與劉仁軌兩個瑰寶,即使是裴行儉,還沒劉仁軌戰功赫赫。
如果劉仁軌真撒潑,不要說許敬宗,就是皇上與皇后,也要避讓三分。
「你們有什麼想法,莫要以為別人是傻子,敏兒不樂意這門親事,許多外人都瞧了出來。如果傳到皇上耳朵里,我們楊家等著倒霉吧。」
「但,但他為什麼要那樣說?」
「我當時也這樣問的。這個老夯貨就說了,知道大非川之敗吧?我說知道啊。老夯貨又說了,自從大非川大敗后,朝廷文武百官眾說紛雲,可就沒有一個人能趕得上皇太子的見解。我就問了,太子說了什麼見解。他沒有回答,只是嘆息,內秀啊內秀,劉某從來都沒有想到皇太子智謀如此。當真是我們大唐洪福長存啊。以後又有一個文武雙全的太宗陛下,出現在我們大唐了。以後誰要不相信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老子就與誰急。」
這一說,楊夫人與楊思儉的兒子右衛將軍承祐都感到好奇了。連號淘大哭的楊敏聲音也低了下來,偷偷從手指縫裡看著老爹。
楊夫人問道:「那麼太子倒底說了什麼,讓這個老潑貨交口稱讚。」
「我也問過,他就是不答。但這個不管了,總之,太子遠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這個老夯貨眼高絕頂,如果不是說了讓他佩服萬分的事,絕不會如此。這個也不需要管。我只想與你們說一件事。這門親事,我們能不能退掉?」
雖然不情願,楊夫人也只能搖搖頭。
「既然不能退掉,太子本來名聲日濃,許敬宗是他的少師,現在又得到了這個老夯貨交口稱讚,那麼以後得承大寶時,這個老夯貨會不會鼎力支持?誰還能撼動太子的地位?那麼敏兒不是太子妃,是什麼,你們明不明白?這對我們楊家有好有壞。如果是好事,我們楊家就能重現隋朝時的榮光,如果變成了壞事,後果比不聯親更重。」
皇后也是能廢的。一旦廢后,娘家人牽連更廣,歷史上類似的事情不知發生了多少。
「敏兒啊,一個能讓這個老夯貨交口稱讚不絕的人,就不是皇太子,也能配上你了。你明天與你哥哥一道,看望一下太子的病情吧。好歹你們真算起來,也是表兄妹。」
賞人的本領,當朝百官當中當論裴行儉第一,不過能讓劉仁軌看重,還看得極重,同樣不是非凡之輩。他更不會是一個拍太子馬屁的大臣,就連李治與武則天,他也不會去拍馬屁。李弘還值得他卻拍這個馬屁?污了名聲!
楊夫人的臉色漸漸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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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聲漸漸停了下來,夜色很安靜,一場春雨過後,室內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卷在被子裡面,讓人覺得很溫暖。
這正是入睡的好天氣。
楊思儉夫妻倆卻沒有睡著,楊思儉鬱悶地坐了起來,說道:「夫人哪,我怎麼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大郎,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敏兒才十五歲,她還小,不懂事。她不是已經答應,明天到東宮去探望太子嗎?」
「我正是擔心她啊。天威難測,那一年父親出事時,我才九歲,老二思約更小,老三思禮剛才出世。就因為煬帝將父親喊過去,訓斥了一頓,父親只能用自殺,保全我們一家。母親大人都哭暈過去了。哭完了,還不敢有半句怨言,一邊讓大伯向煬帝求情,一邊將家產典當,通達門路。連京城的一名小吏過來,都要笑臉相迎,然後晚上抱著我們弟兄三人再次痛哭不止。熬啊熬,沒有多少年,鬱鬱寡歡過世了。我們楊家能熬到今天,不容易啊。我們不是太原王家,不是李家、崔家、鄭家、盧家,一倒就全部倒了。天威有多重,看看褚家、長孫家現在的下場。我家能不能與他們家族相比?」
「放心吧,大郎,敏兒雖然小,也不是真不明白事理。誰曾想到太子深藏不露,你以前不同樣,對這門親事不大滿意嗎?」
「就是不滿意,我也不象你們,放在嘴臉上。明天敏兒去的時候,囑咐承祐看好她,不能讓她在東宮中放肆。」
「我知道了。你明天還要上早朝呢。」
「不行,你明天到永泰寺燒一柱香。」
「大郎,你不是不信這個嗎?」
「什麼信不信,求個心安。」楊思儉說完了,重新躺下,可是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直到街上傳來三更梆子聲,才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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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了殿下。」碧兒喊道。
「讓我再睡一會兒吧,」李威將絨被往懷裡夾了夾。
碧兒好氣又好笑地一把將被子揭開,李威這才睜開眼睛,立即跳起來,早晨嘛,生理活動,正常地來了一個晨勃,但立即反應過來了,這不是在前世,自己已經在大唐的東宮了,自己這具身體,還有什麼沒有讓這個小蘿莉看過的?
「殿下,奴婢能不能說一句話。」
「說啊,」李威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道。在這個東宮裡面,人很多,可除了這個丫頭外,與他人的話加起來不到一百句。當然,對昨天劉仁軌的盤問不計其中。
「殿下,雖然人的命運是上天註定的,可自己也要努力的,如果不努力,就是老天也不會給你機會。」
「碧兒,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拐彎抹腳。」
「那個,太子殿下,奴婢也知道這個病很難醫治,但御醫醫術高明,殿下這麼多年不也平安無事嘛。再說,這幾天你那個古怪的鍛煉方法,奴婢都很少聽到殿下咳嗽了。這都是好跡象。為什麼殿下今天又要自暴自棄。」
「呵呵,碧兒,」李威吃吃笑了起來,說道:「我得了失魂症,健忘了許多事情,現在慢慢想起來了,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什麼時候要自暴自棄了?」
半真半假的說了一句。發生了這麼多事,昨天晚上確實象楊思儉一樣,到了大半夜才入睡,於是早上懶床了。不過他性格坦慢,現在憂慮又在減少,怎麼辦呢?反正到了這地步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麼跑步吧。」
「好,我們一道跑。」
兩個身影又在東宮石條路上跑動。
道路兩邊有許多花卉,上面掛著一層層雨珠,在早晨的陽光下,發出晶瑩剔透的光澤。清涼的晨風一吹,雨珠兒從葉子上滴下來,那剎那間的美麗讓人悸動。
「碧兒,孤發現你越來越象一個管家婆。」
「殿下恕罪,奴婢這是為殿下好,」碧兒忽然伏在地上,哀求。
李威不得不停下來,道:「碧兒,你這是幹嘛?」
「奴婢知道自己地位低賤,不應當管殿下的事,不過也想殿下早日恢復健康。」
「孤知道你是為孤好啊,你為什麼跪下?」
「剛才那一句……」
「那是孤在開玩笑,管家婆,就相當於詹事府的詹事,左春坊的左庶子,內坊的典內,率更寺的家令,掌管著家族的經濟家務,所以呢,喜歡呼喝人,讓家中的人做正確的事。」
原來是弄錯了,碧兒才破啼為笑,爬起來,拍了拍胸脯,道:「嚇壞奴婢了,不過碧兒可不是喜歡多嘴多舌的人。只是擔心太子。」
「就是為了碧兒,孤也要努力使身體康復,對不對?」李威說完了笑咪咪地繼續跑步。
他是言者無心,聽者卻有意了,早上青石板上還有許多雨水,碧兒不由胡思亂想,差一點滑跌倒下去。
太陽高高升起,東宮中這道奇怪的風景線消失了。
吃著小米粥,啃著雞蛋、鹹菜。碧兒道:「殿下,你寫的那個書法奴婢能不能學習?」
「行啊,」李威也吃飽了,放下了碗筷。一邊寫一邊道:「主要就是不能露太多鋒,露鋒多,字體有可能會十分好看,就過於流於秀美嫵氣。下筆要緩,緩墨汁就會厚,看上去就能感到古拙厚勁……」
「殿下,你寫的這是什麼?」
李威無意中寫了一首秦少游的《鵲橋仙》。
「難道你不知道這是詩餘小令嗎?」
「但是,但這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碧兒遲疑地說。如果傳出去,太子在東宮創作詩餘小令,會對名聲有影響的。
「賦與詩是不是一樣?」
「不是。」
「只是一種題材罷了,關健是寫的人心正不正,心正則詩餘同樣也是雅作,心不正,就是寫詩作賦,亦是俚語艷詩,不能堂大雅之堂。就象律法,對於良吏來說,是輔國安邦的利器,但對於酷吏來,正好讓他們能剝削百姓。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碧兒,你再看看,如果用它來唱歌會有什麼結果?」
正在這時候,外面太監稟報:「太子殿下,右衛將軍與楊承祐和楊小娘子拜見殿下。」
「他們是誰?」
太監愕然,現在東宮裡許多人都知道太子得了失魂症了,所以才每天古古怪怪地跑步。不會連楊家兄妹都忘記了?
碧兒低聲說道:「楊小娘子就是殿下選定的太子妃。」
未婚妻,不過一想就釋然了,自己都快到了加冠禮的年齡,訂下親事很正常。但唐朝風氣竟然開放如此,居然允許未婚妻在沒有大婚之前,探望夫婿?
他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楊承祐與楊敏一道走了進來,忽然他們聽到裡面有宮女在唱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楊敏能入選為太子妃,親戚關係是一部分,相貌也是一部分,才學同樣也是一部分。
立刻就聽從這些詞作的婉約雋永,特別是最後兩句空際流轉,使得這首詩餘小令變得開闊明朗,回味無窮。
她不由停下了腳步。
ps:楊思儉年齡的考證,史書沒有找出來。但楊玄感一事過去了四十八年,楊思儉在家中是老大,畢竟太子妃不可能是一位老姑娘(十五歲以上就是老姑娘了),不可能又是六十得子,所以楊思儉父親出事時楊設訂為九歲,這個設定應當不會相差太遠。
楊家女與賀蘭敏之的事,記載也很少,司馬光用了兩個字形容的,絕色。有人說是賀蘭**,有人說是通姦。我是通過事情的反應處理來判斷這一個過程的。如果是**,武則天有可能立即會做出反應。如果是通姦,楊家就是有親戚關係,也會人頭滾滾。但事情是這樣的,事發后武則天是在考慮,直到**太平公主的宮女,才處死賀蘭。這個不可能的,難道宮女比太子妃還尊貴。因此真相是虛七歲,五周歲的太平公主!那麼賀蘭與楊氏女的真相有可能是半推半就,賀蘭是主動一方,畢竟賀蘭連九十多歲的外祖母榮國夫人都因為他貌美上了。太子又是得了肺結核。這對一個年青少女同樣是致命性誘惑。
小說就根據這一推斷,往前演變的。賀蘭為什麼要這麼喪心病狂,往下看。這一次努力改正以前不好的一面。小說是在敘述一個故事,不塞任何講解性的東西。如有必要,在尾巴后順帶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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