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曹操向北，馬超向南
事實上不只是嚴顏到了秭歸，孫紹自己也來到了秭歸，反正現在沒了東州軍的威懾，劉璋不說對付孫紹了，就是要對付益州內部其他派系都有的忙了，而對於孫紹而言，現在逼迫曹操退兵，才是當前的重中之重。
自從前一日讓嚴顏在城上喊話之後，孫紹今天親自走上城頭，讓嚴顏向曹軍大營射箭，待引來曹軍之後，孫紹親自邀夏侯淵來城下答話。
夏侯淵聽說孫紹請他對話立刻快馬出營趕到秭歸城下，當初江陵之戰，他是見過孫紹的，因此一眼就認出了城上迎風而立的英武青年，正是曹操此次南下想要困死的新晉長沙侯孫紹！
夏侯淵大驚失色，昨日嚴顏喊話他甚至連嚴顏的身份都懷疑，但孫紹他卻是絕對不會認錯，孫紹既然出現在這裡，那麼他所說的，難道是真的？
孫紹見到夏侯淵，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夏侯將軍，如今咱們也算是攀親帶故了，還煩請你告訴我那狠心的岳丈大人，這一次孫紹僥倖贏了，讓他趕緊將這些本該鎮守北疆的軍隊回到他們該去的地方，不要咱們在這裡鷸蚌相爭，讓塞外的異族做了得利的漁翁。」
夏侯淵啞然無語，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孫紹的話，看著城牆上侃侃笑談的孫紹，夏侯淵恨不得立刻揮軍攻城，拿下孫紹，但他也只能想想而已，之前孫紹不在的時候，他就曾經試過強攻，結果毫無成效，如今孫紹親自坐鎮，強攻更是機會渺茫。
孫紹也沒有繼續再城牆上逗留，他巴不得夏侯淵趕緊回去將自己現身秭歸的消息報告給曹操，為此多跟夏侯淵寒暄兩句的想法都沒有。
夏侯淵作為知道曹操南下計劃的大將，自然知道孫紹親自現身意味著什麼，這至少說明孫紹在益州已經站穩腳跟，否則他如何能抽身來到秭歸。
這個消息太過重要，夏侯淵不敢有片刻耽擱，立刻派出八百里加急信使，告訴曹操這個消息。
這幾日曹操接到各方不利的消息，那真是如同海浪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東邊的周瑜像發了瘋的一般對曹仁窮追猛打，朝中因為伏皇后和伏完之死，同樣鬧得沸反盈天，這些消息還沒消化呢，關中徐晃又傳出來一個不知道是好是壞的消息——馬超率領的西涼鐵騎竟然早就偷偷退出了關中，現在不知所蹤。
關中的危機解除了，但馬超和他的西涼騎兵就像是一根刺，現在不知所蹤，下一次不知又會扎向哪裡。
江陵城的激戰還在繼續，每一天都有數千精銳的傷亡，第一次隨軍出征的曹植這才感受到了曹操的壓力，這份壓力不只是來自於眼前的戰場。
所有的事情彷彿都像是約定好的，馬超與西涼騎兵失去蹤跡的消息剛傳來不久，許昌又傳來北疆的鮮卑異動的消息。
鮮卑人異動的流言，是王啟等潛伏在中原的荊南密探散播的，曹操雖然未必會相信這些流言，但這卻會加劇他對北方局勢的擔憂。
眼花繚亂的消息讓曹彰、曹植都有些不知所措，曹操雖然看起來並沒有異常，但他這幾日的飯量都明顯變少了。.五
江陵城下的血戰還在繼續，每天都有數千士兵在戰鬥中傷亡，曹操心中跟明鏡似的，知道該下決斷了，但未曾收到孫紹困死益州的消息，曹操實在是心有不甘。
曹操屏退了所有人，開始從頭回顧南下以來的發生的所有事情，首先是曹彰在長坂坡被華成伏擊，吃了南下的第一場敗仗。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伏擊，可以證明荊南早就知道了自己要南下的計劃。曹仁與曹彰會合，之後除了江陵和西陵兩城，其他各地龐統都採用了堅壁清野的策略，這不僅要看破自己的計劃，還要有足夠的的時間完成堅壁清野的工作，這足以證明至少在自己南下的十天之前，龐統就開始行動了。
曹操又揉了揉額頭，想到許昌現在因為伏氏鬧出的風波，但荊南卻在孫紹失去聯繫一個半月依然波瀾不驚，甚至有條不紊的開始發動反擊，整個荊南似乎都不在意孫紹的處境，冷靜的讓人懷疑孫紹依舊在荊南。
曹操這時候才猛然意識到這個問題，孫紹自然不在荊南，但荊南文武如此鎮定的表現，說明他們一定知道孫紹的境況，並且是收到了孫紹的命令，而且這個命令一定是在自己南下以後收到的，而不是在孫紹入川之前的囑咐，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荊南為什麼會如此鎮定。
「哎，終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曹操長長的嘆了口氣，他不相信所謂的嚴顏傳話，但對自己的判斷，卻是深信不疑。
這時候，許褚又走了進來，送來的情報正是夏侯淵送來的，孫紹現身秭歸城的消息。
這不過是再次一次佐證了他的猜測而已，曹操只看了一眼便將其放到一邊，還未有下一步的動作，曹彰、曹植兄弟又臉色沉重的走了進來。
曹操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此時已經做出決定，便也不再糾結，見曹植臉色，笑著問道：「子建，你要學會隱藏自己的想法，像這般喜怒皆形於色，可成不了什麼大事。說吧，又有什麼壞消息，能讓你臉色難看成這樣！」
曹植雙手遞上一封書信，道：「宛城急報，上庸已被馬超攻破，馬超現在似乎想要攻打宛城！」
「什麼？」曹操大怒，「馬超怎麼會在上庸，申耽申儀是飯桶嗎，怎麼會讓馬超小兒的騎兵攻破了城池？」
曹植解釋道：「信中說是馬岱帶人裝作客商混入了城中，申太守毫無防備，被偷襲破了城門。」
曹操快速來回走了幾步，將怒火壓下來，自語道：「馬超離開了漢中也該回西涼，攻打上庸做什麼？」
曹植道：「難道馬超也是來為孫紹解荊州之危的？可是從沒聽說過馬超還與孫紹有勾結啊！」
曹操冷笑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們都視為父為眼中釘肉中刺，聯合起來倒也並不稀奇，只不過馬超不過一介莽夫，他怎麼會想到通過攻打上庸，威脅宛城來逼迫我退兵呢？看來馬超那邊也有高人指點啊！」
曹植聽曹操說過馬超神勇，非許褚這般絕世悍將不能擋之，頓時有些擔憂李典的安危，曹彰卻滿臉興奮道：「父親，反正這江陵攻城我也無用武之地，不如讓兒臣領兵救援宛城，去會一會那馬超匹夫！」
曹操一眼就看出曹彰是見獵心喜，嘴上說著是去救援宛城，其實是想要跟名震西涼的錦馬超交手。
當初馬超在關中之戰打得曹操割須棄袍，曹操引以為恥，並對馬超十分忌憚，這次馬超孤軍南下，正是解決這個禍患的絕佳機會，馬超之勇非一般武將可以匹敵，曹彰倒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曹操立刻對曹彰道：「好！馬超小兒自尋死路，為父就給你這個機會，你立刻動身去襄陽，從襄陽調兵八千，在上庸到襄陽的道上設下埋伏，務必要將馬超伏殺於此！」
曹彰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小聲問道：「父親是說上庸到襄陽的道上？」
曹操冷笑道：「你沒聽錯，就是上庸到襄陽的道上，就憑馬超那點人馬，能夠僥倖拿下上庸，實在是申耽申儀兄弟誤事，他怎麼會真的去攻打宛城？他們放出風聲，不過是為了聲東擊西，想要故技重施襲擊襄陽，你就按照我說的去辦，必定能夠遇到馬超！」
曹彰對曹操分析自然是毫不懷疑，立刻領命就要離開，曹操連忙對身後的許褚道：「仲康，你去助子文一臂之力！」
曹彰聞言不滿道：「父親是信不過兒臣么？」
曹操笑道：「馬超可不只是他一個人，他手下猛將龐德，族弟馬岱均非
泛泛之輩，你有幾雙手，能夠敵得過幾人？」
曹彰尷尬的撓了撓頭，對許褚道：「那咱們可得先說好，馬超是我的！」
許褚瞟了曹彰一眼，看向曹操，曹操笑著道：「那就要看你自己本事了！對了子建，你也跟著去！子文，此行你是主將，但子建的意見你不能不聽！」
曹彰皺眉應了下來，曹操這才讓三人離開。
三人離開之後，曹操下令鳴金收兵，然後擂鼓升帳，待眾將到齊之後，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由於曹彰去了襄陽，曹休重傷未能理事，曹操令丞相府參軍田豫統籌撤軍一事，田豫欣然領命。
田豫字國讓，乃是幽州漁陽郡人，他年少之時便頗有才名，曾經託身劉備帳下，深得劉備看重，劉備南下之後，田豫又輾轉跟隨公孫瓚，公孫瓚敗亡之後，他說服幽州實權派將領鮮於輔歸順了曹操，之後歷任郎陵令、弋陽太守，這次曹彰領兵南下，曹操特意令他隨行。
曹操此前一直將田豫視為參謀和治政的人才，但此次江陵之戰，田豫治軍和統兵的才華得以展示，曹操用人向來不拘一格，立刻對其委以重任，同時也是對他的一次考驗。
田豫自然知道這是曹操即將重用他的信號，將撤軍之事安排得井井有條，其統籌全局的能力更讓曹操驚喜，將其視為此次南下的最大收穫。
待夏侯淵和曹仁都各自退到江陵之後，曹操才正式全軍撤離江陵，之後曹仁依舊率領大軍鎮守襄陽，曹操與北疆騎兵則火速趕赴北疆。
夏侯淵前腳剛走，孫紹立刻與凌統恢復了聯繫，在武陵水軍的護送下，沿江而下，直抵江陵。
江陵的戰事隨著曹軍撤退落下帷幕，而在襄陽西北部，一場伏擊戰此時剛剛打響。
交戰雙方分別是曹彰率領的一萬襄陽精兵以及馬超率領的五千西涼騎兵。
馬超無視張魯的意見，悍然發兵進攻關中，讓張魯極為惱怒。
當初馬超在關中大敗，走投無路投奔張魯，張魯收留馬超是想以其為自己手中的利刃，保護漢中，鞏固自己的權勢，沒想到馬超這柄利刃卻不聽他的指揮，以客欺主，張魯作為一方土皇帝，如何能夠馬超如此放肆，只是畏懼於馬超及其麾下西涼騎兵的武力，一直敢怒不敢言。
馬超率軍離開漢中之後，張魯便命令各處關隘緊閉關門，不僅斷絕了對馬超的糧草補給，也不讓馬超再回漢中。
此時馬超還在關中與徐晃激烈交戰，並不知道自己的後路已經斷絕。
幸好鄧芝在徐正的護送下，尋到了馬超，在馬超軍中還有餘糧的時候將張魯出賣的情況告訴了馬超。馬超原本不信，直到馬岱親自到散關叩關，被漢中軍拒絕，馬超才不得不接受了被張魯拋棄的現實。
此時後路斷絕，前方又有徐晃激戰正酣，馬超和他的西涼軍近乎陷入絕境，對於張魯的行為十分憤怒，立刻就要回軍報復，好在被馬岱、龐德及妹妹馬文鷺勸止。
馬岱等人雖然勸住了馬超，但對於自己該何去何從也是一片茫然，這時候他們想到了前來報信的鄧芝，鄧芝雖然自稱是商人，但馬超他們都看得出來他絕非是普通的商人，並且他的報信也算是救了他們的性命，值得信賴，否則若等到軍中糧盡才知道張魯的背刺，馬超他們甚至連考慮後路的機會都沒有。
鄧芝本就是受龐統之命，前來聯絡馬超，讓他出兵偷襲上庸，威脅曹操後方，也算是逼迫曹操退兵的一方援兵。他領命一路北上，路上還在頭疼如何才能說服馬超南下，畢竟馬超跟孫紹可沒有什麼交情，並且傳聞馬超心高氣傲，並不好說話。
直到抵達漢中，賄賂漢中官員楊松，原本是想讓楊松進言，命令馬超南下，沒想到卻了解到張魯與馬超
反目，並且已經悄悄下令斷了馬超的後路和補給。
鄧芝頓時大喜，要說服有依靠的馬超很難，但要說服一個窮途末路的馬超，這事兒就容易太多了。鄧芝將所有錢財都用來賄賂楊松，得到了通關令牌，立刻帶著徐正和隨從馬不停蹄一路尋到了馬超，將漢中張魯的變故告訴給了馬超。
鄧芝並沒有直接勸馬超南下，荊州雖然著急，但馬超這邊同樣危急，馬超遲早會知道他是孫紹的人，這時候誰先開口，就是誰有求於人，就會欠下人情。
馬超並不知道鄧芝同樣著急，因此毫不猶豫向鄧芝問計，鄧芝這才不緊不慢的建議馬超向東向南，馬超起初並不願意，因為他們來自西涼，此時既然回不了漢中，自然是下意識想回西涼。
鄧芝卻是解釋說，如今西涼已經被曹軍控制，由於西涼之前亂了近百年，曹操拿下西涼后便派遣大軍駐守，馬超此時去西涼，無異于飛蛾撲火，自投羅網。
只有南方，那裡才是曹操無法掌控的區域，無論是孫權還是孫紹，都是能夠與曹操抗衡的諸侯，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漢中張魯向來沒有野心，因此在曹操與張魯邊境上的兵力非常薄弱，這是馬超最後的一線生機。
鄧芝的分析鞭辟入裡，理由充分，馬超及心腹都心服口服，接受了鄧芝的建議。
之後鄧芝再次獻計，利用徐晃不知道張魯、馬超已經翻臉，以疑兵之計，成功迷惑了對面的徐晃，金蟬脫殼向東南而去。
徐晃沒想到馬超前幾日還氣勢洶洶，幾日後竟然會忽然撤走，待他發現馬超大營已經是空營之後，馬超早已經在百里之外。
徐晃沒想到馬超會向東南，在接待了張魯派來的使者，知道張魯與馬超反目，馬超沒有回漢中之後，只好向曹操稟報去向不知。
馬超一路藏蹤斂跡，利用上庸太守申耽習慣了太平，疏於防範的心理，裡應外合奪下了上庸。
取下上庸之後，馬超立刻起了在上庸立足的想法，鄧芝知道后立刻與徐正向馬超辭行，馬超連忙問鄧芝為何如此匆忙，鄧芝笑著說，此時不走，難道等曹操發兵來，做階下囚嗎？
馬超等人大驚失色，連忙問鄧芝何出此言，鄧芝這才說上庸乃是曹操的城池，是曹操以後發兵漢中的橋頭堡，怎麼會任由馬超在此坐大，這次能夠僥倖拿下上庸，是因為申耽、申儀麻痹大意，而不是馬超的兵力有多強。
別看現在申耽、申儀口口聲聲支持馬超，他們作為上庸最大的豪強，做慣了土皇帝，豈會甘心多馬超這個太上皇，只要曹操大軍一到，申氏兄弟一定會反水，到時候除了做階下囚，還能如何？
馬超沉默許久之後，方才問鄧芝究竟是何人，他雖然智謀並不出眾，但也不是傻子，如同鄧芝這般有膽識有謀略的人才，在這亂世之中豈會碌碌無為，他幾次三番幫助自己，卻不肯投效自己，顯然是早有歸屬，馬超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何人能夠得到鄧芝的效忠，鄧芝一直勸說他向南，那麼其主公必定是南方的諸侯，到底是孫權還是孫紹？
鄧芝見馬超問起，便也不再隱瞞，大方承認自己是長沙侯孫紹麾下，奉軍師之名前來聯絡馬超，讓馬超作為一方援軍，來解荊州之危。
馬超聞言大怒，覺得受了鄧芝的欺騙利用，甚至想要殺死鄧芝。
面對暴怒的馬超，鄧芝承認他有目的，卻並不承認利用馬超。論及嘴上功夫，馬超一行自然不是鄧芝的對手，況且鄧芝雖然是懷有目的，但事實上也是幾次獻計讓馬超他們脫離了絕境，這一點誰也沒辦法抹殺。
馬超最終還是想清楚了，不僅沒有殺害鄧芝一行，反而將其奉若上賓，鄧芝也按照龐統的指示，承諾只要馬超能夠出兵威脅曹軍後方，助荊南軍迫退曹操，孫紹定會有所厚報。
馬超走到這裡其實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於是果斷同意繼續南下，不過此時鄧芝卻讓馬超放出風聲，揚言要攻打宛城，實際上卻是悄悄渡江南下，直逼襄陽。
馬超麾下騎兵到現在已經僅剩下五千疲兵，在上庸城修整幾日過後，無論是體力還是補給都得到了補充，軍心大振。
沿途馬超一行又打聽到曹操已經撤軍的消息，全軍都鬆了口氣，之前他們都以為要面對曹操的十萬大軍，雖然鄧芝強調不用硬拼，只要襲擾曹軍糧道即可，但那畢竟是十萬大軍。
放鬆下來的一行人聽鄧芝描述著荊南的富庶和百姓生活的安然，諸將也頗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