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進退兩難,放手一搏
孫紹現在很愁人,荊州現在戰局未明,江州傳來的情報卻不容樂觀。他原本以為有江州城池,有黃忠的勇武,有鄧艾的智計,有兩萬兵馬,還有能在守城戰中發揮奇效的生石灰等物資,黃忠他們定然能夠在江州頂住益州軍的進攻。
孫紹之前與法正就討論過,益州若是全部動員起來,不要說十萬,就是二十萬三十萬兵馬也不在話下,但孫紹和法正當時認為益州第一時間能夠出動兵馬只有廣漢郡和成都的五萬兵馬,最多不會超過六萬,其他派系會騎牆觀望,不會在第一時間加入戰鬥。
現在看來,他和法正還是低估了劉璋,他們想到了會面對張任、面對東州軍,但他們沒想到益州的各派系會在第一時間就聯合起來,糾集起十萬大軍。
敵軍數量從預料中的五萬變成了十萬,這不僅出乎孫紹的預料,也不是僅憑江州兩萬兵馬能夠抵擋得住的,雖然黃忠信誓旦旦一定會守住江州,但孫紹還是從他的字裡行間覺察出了黃忠玉石俱焚的意圖,若非是形勢已經岌岌可危,黃忠不可能會有這種想法。
孫紹現在十分糾結,他拿不定主意,是該帶兵全力支援江州,還是讓黃忠撤回來,在永安繼續抵抗。
兩個方案孫紹都不滿意,因為風險都太大了,並且最好的結果,也是孫紹不願接受的。
若是全力支援江州,最好的結果是江州守住了,只是在十萬大軍的猛攻之下,江州就算守住了,荊南遠征軍也勢必死傷慘重,又哪有餘力繼續進攻成都呢?
至於壞的結果,那就多了去了,比如孫紹帶兵還在路上,江州就已經被攻破,他和援軍可能在路上就會遇到張任繼續追擊的益州大軍,結果自不必說。
若是讓黃忠撤到永安來合兵一處,最大問題是黃忠和他率領的江州軍如何能夠在張任的追擊下,安然撤回來。就算是撤回來,以巴東郡的貧瘠,根本無力久守;就算是最後守住了,想要進兵成都,甚至還要重新去打江州。
最最致命的是,孫紹這次一路打過來,勢如破竹,威風赫赫,成功佔領了巴東郡和巴郡,還初步收服了兩郡民心,獲得了當地豪強的的支持。
若是這次兵敗,那就不僅僅是巴郡得而復失,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威望也將喪失殆盡,就算是他再卷頭重來,還有誰會支持他,誰敢支持他?
若是這一次沒有拿下益州,那他可能再也沒機會拿下益州了,因為曹操和孫權再也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了。
孫權就不用說了,交州的機會只有這一次。曹操方面,這一次雖然看起來是中了曹操的女干計,但曹操其實也在行險,為了麻痹孫紹,他裁撤了幽並兩州之外的兵力,現在南下的幽並騎兵,雖然軍容強盛,但他們不可能離開北疆太久,這也是孫紹的機會所在。
這次失敗以後,曹操內部最後的隱患也差不多被清除乾淨了,並且經過休養生息之後,曹操再次徵召兵馬的時候,兵力甚至可能超過赤壁之戰那一次。
所以如果這一次沒有拿下益州,孫紹距離步劉備的後塵也不遠了,僅憑荊州一州之地,是不可能抗衡曹操的,更不要說還有一個隨時可能捅刀子的孫權。
「這一戰一定不能輸,不僅不能輸,還必須要贏!」孫紹用力攥緊拳頭,不斷地告訴自己,可現在的形勢是四面楚歌,不僅看不到贏得希望,甚至隨時都有可能潰敗。
孫紹這些日子在永安可沒有閑著,沒有了法正,所有的庶務都要他親自處理,此外東部的涪陵郡的另一支賨人部落也不安分,好在龔巴再次挺身而出,勸服了涪陵賨人,讓他們在江州之戰勝敗未分之前保持中立。
東南方涪陵暫時穩住了,東部的法正那邊倒也問題不大,但江州這邊他實在感覺到有心無力,永安的軍隊真正能夠作戰的也就是
沙摩柯麾下的蠻兵了,就算全部出動也不過萬人,這一萬人如何才能夠扭轉乾坤,反敗為勝呢?
曹操南下的消息,估計也快瞞不住了,當初孫紹第一時間將此事告訴了黃忠等主要將領,但並未在全軍公開,將領們會為了前途抱負奮力一搏,但普通士卒可難說得很這也是江州軍還能堅持到現在的原因,若是這個消息在全軍傳開,江州軍的軍心崩潰,只怕就在瞬間。
益州東面消息通道被孫紹割斷了,但消息遲早也會從荊州傳到漢中,漢中張魯雖然與劉璋敵對多年,但雙方為了自己的利益,並未完全隔斷兩地的經貿往來,消息遲早會從漢中傳到成都,再從成都傳到江州!
孫紹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李異見孫紹的動作,知道這是孫紹遇到難題的時候的習慣動作,只是讓他打架他還有把子力氣,讓他猜測孫紹的心思,卻是太難為他了。
「頭疼啊!」孫紹用力揉了揉太陽穴,李異跟隨孫紹多年,自然知道這是孫紹在遇到棘手問題的下意識動作,只是讓他打架他還有把子力氣,讓他給孫紹出謀劃策,排憂解難,還是太難為他了。
李異只好安慰道:「公子,別太擔心了,您不是常說那什麼「福兮禍兮,什麼倚伏」的嗎?」
孫紹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再教你一遍,這句是出自《老子》,原話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意思是……」
孫紹說到這裡忽然靈光一閃,用力捶了李異一拳,興奮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李異一臉茫然,不過看到孫紹神色也知道自己無意中幫了孫紹一個忙,他撓了撓後腦勺,憨笑道:「公子,咱是不是立大功了?」
孫紹咬著牙,目光堅定道:「或許是大功,或許是大過!」
李異愕然,孫紹卻沒有解釋,而是讓李異取來紙筆,然後親自寫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交給李異道:「這封信務必加急送到黃老將軍那你,記住必須親手交給黃老將軍!」
李異遲疑了一下,孫紹目光一凝,李異連忙應諾告退。
讓李異親自去送信也是無奈之舉,畢竟江州現在情況不明,一般人去很可能連城都進不了,李異雖然李異出發以後,孫紹立刻令沙摩柯和龔巴來府中議事,現在的情況他已經沒有選擇,只能再一次鋌而走險,希望能夠出奇制勝。
經過數日血戰,江州城下的泥土都散發著濃郁的血腥之氣,連日的大雨也沖刷不凈。
城中守軍死傷慘重,若非戰前激勵得力,此時軍心士氣只怕已經崩潰,然而即便如此,士氣也隨著守軍傷亡的不斷增加而一直在持續下降,到了現在許多營中士氣已經是搖搖欲墜,只差最後一根壓死駱駝的稻草了。
當然士氣低迷的大多是原江州士卒,他們就跟曾經的荊南軍一樣,未曾經歷過大戰的磨礪,在如此慘烈的鏖戰中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是非常難得了。至於荊南軍的骨幹則是長沙軍,那是孫紹崛起之地,他們是對孫紹崇拜最瘋狂的軍隊,孫紹一路走來的經歷,讓他們即使是現在,依舊相信孫紹不會失敗。
若是城中守軍都是荊南軍,黃忠還是有信心能夠守住江州的,只不過現在的荊南軍佔比還不到守軍總數的一半。
黃忠知道這也不能怪江州軍,畢竟兩軍的經歷發展並不一樣,荊南軍在孫紹的領導下攻城略地,建功立業,江州軍則是已經多年不曾經歷戰鬥了,他們能夠堅持到現在,黃忠已經覺得難能可貴了。
雖然眼下形勢不容樂觀,黃忠還是有些奇怪,因為近幾日益州軍的進攻已經不復最初那般兇猛,若非如此,江州恐怕現在已經失守了。
張任又何嘗不想保持最初那般兇猛的攻勢,只是益州軍現在情況也出現了問題,讓張任不得不減少了
攻城的兵力。益州軍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傷亡,而是風寒。
此戰艱難,傷亡不可避免,這是張任早就預料到的,他之所以不惜用脅迫的手段讓犍為、越嶲出兵,並不是看中了兩郡的戰力,說白了就是用來消耗的,既是消耗荊南軍,同樣也是消耗益州其他派系的力量。
只是眼前的大規模的風寒卻是張任始料未及的,目前軍中感染風寒的總兵力已經將近萬人,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地上升,風寒就是現在的感冒,在現代來看感冒算不得什麼,治療的藥物白加黑、感冒靈多的是,也不貴,但在東漢末年,風寒處理不好可是要命的。
現在感染風寒的士卒已經單獨設營,分開安置,軍中醫者也全部派了過去,只不過益州軍可不像是荊南軍還有專門的醫療營,不止隨軍的大夫只有寥寥幾人,隨軍攜帶的藥草也大多是治療創傷的,治療風寒的藥草十分短缺。
這一下就直接喪失了近萬的戰力,加上這些日子在江州攻城戰中陣亡和重傷不能再戰者,益州軍的十萬兵力如今能戰的已經只有六萬多了。
可戰之兵不斷減少,軍心士氣也在不斷降低,這讓益州軍的攻勢也大不如前了。
張任非常鬱悶,他很清楚若不是這幾日風寒的大規模爆發,造成了益州軍戰心大減,江州這幾日已經該被攻破了。
江州城內的情況張任雖然看不到,但江州能夠守多久,他是可以判斷出來的。
益州軍剛開始攻城的時候,益州軍與江州守軍的戰損比超過了五比一,就是說益州軍五個士兵都未必能拼掉守軍的一個士兵,但在前幾日風寒未全面爆發之前,這個比例已經接近二比一了,從這個數字變化可以看出江州守軍現在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最多只要再堅持三日,江州就可攻破,但就是在這時候,風寒大規模爆發了。
風寒的爆發讓益州軍損失的不僅僅是感染風寒的士卒的戰力,影響更大的是對全軍軍心士氣的打擊,為了阻止風寒感染更多的人,將病者集中管理是必須的,但這樣的舉措也讓士卒們擔心受怕。
士兵們害怕被隔離士卒感染的不是風寒,而是瘟疫。夏季氣候炎熱,近日來陰雨綿綿,濕熱的環境加上最近血戰留下的數不盡的屍體,都是瘟疫這個可怕的怪物降臨的有利條件,突然有這麼多士卒被感染隔離,讓不少聽說過瘟疫的士卒驚心不已,軍中隨即流言四起。
張任知兵,卻不知醫理病因,他身體強健,無論是烈日還是暴雨,都少有能讓他生病的,因此忽略了天氣對士兵健康的影響。連續數日在雨中激戰,雖然益州軍兵力雄厚,各部都能得到輪換修整,但時間一長,風寒的爆發就是不可避免的。
其實在風寒大規模爆發前幾日,各營中感染風寒的士卒便不在少數了,只不過當時各位將領並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等到他們重視起來的時候,被感染的士卒已經太多了。
張任自責不已,若是他能夠早一點預料到,提前預防,及時處置,情況不至於到如此局面,他太過重視生石灰的影響,以為氣溫足夠高士兵便不會感染風寒,終是算漏了這一點。
戰鬥打到現在,眼見江州就要堅持不住,張任也顧不得其他,只能嚴令繼續攻城,不給守軍喘息之機,但這幾日的攻城雖然聲勢浩大,卻是收效甚微。
這時候張任也聽到了軍中關於瘟疫的流言,他立刻意識到有問題,當即下令嚴查,很快便查出了流言之所以散布迅速,經久不息,乃是有人暗中作梗,這些暗中搞破壞的人也很快被查了出來,都是犍為軍領兵統領羅通的手下,以及部分越嶲軍的軍官。
犍為、越嶲郡本就根劉璋不是一條心,現在益州軍傷亡不少,損失最大的也是這兩部,就連犍為的統兵大將羅通都被張任殺了,這些都是犍為、
越嶲郡暗中拖後腿的原因,他們企圖用瘟疫的流言瓦解益州軍軍心,逼迫張任退兵,這樣他們就可以回去了。
至於孫紹,對於普通士兵和中下級軍官來說,益州利益再怎麼分也不過是各郡長官和劉璋的事情,輪不到他們。
張任本就有削弱地方軍力,整合益州軍的想法,犍為、越嶲郡的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他更加不會客氣,當即下令將涉事軍官通通斬首,順便以馭下不力的罪名撤了鄂滿越嶲統領的職務,讓親信泠苞暫領越嶲軍。
面對張任的鐵腕,鄂滿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認命,請求回越嶲,張任奪了他軍權,對他也沒興趣了,並沒有再為難他,讓他領著十餘名親兵回越嶲去了。
張任借題發揮將益州軍整合為一體,現在的益州軍雖然兵力不比當初,但是現在軍中已經沒有人再陽奉陰違了,這讓張任再一次信心大增,就在他準備進行下一輪攻擊的時候,探馬來報,黃忠領軍從西門突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