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天命屬誰
孫紹又表揚了甘寧幾句,接著就讓甘寧馬不停蹄的去東門接手防務,畢竟雖然挫敗了夏侯淵聲東擊西的陰謀,但江陵的危機還並未解除。
甘寧帶著張強一刻不敢停歇向城東去了,孫紹此時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這一戰看起來是他贏了夏侯淵,實際上在與夏侯淵的對決中,他輸了。
若不是有甘寧及時趕到,用天神下凡一般的表現扭轉了局勢,只怕此時江陵已經守不住了!
輸得感覺並不好受,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贏了太多次,以至於他雖然常常將不要小看任何人掛在嘴邊,但在無意識中還是小看了對手。
這也再次提醒了孫紹,不可小覷天下英雄,這次他面對的還只是並不以智計聞名的夏侯淵,那夏侯淵身後的曹操,又該是如何難以對付的人物?
孫紹在默默反思的時候,曹營中夏侯淵卻是暴跳如雷,他沒想到自己精心設計的計策,並為此耗費了巨大的代價的情況下,依舊敗得如此凄慘。
夜間偷襲城東的五千精兵,回到營中的僅有兩千不到,更讓夏侯淵怒不可遏的是,根據逃回來士兵交代,他們連敵人怎麼混進隊伍的都不知道,可以說敗得稀里嘩啦,輸得不明所以。
根據昨夜趕去增援的騎兵彙報,徹底摧毀了他這次精心策劃的敵軍,可能只有區區百餘人!
這個結果更是讓夏侯淵難以接受,可騎兵們眾口一詞,他們在追殺那隊人馬的時候,對面確實人數極少。
夏侯淵此時想要殺了孫禮的心都有,可如今孫禮還在敵軍手裡,怒氣無處發泄的夏侯淵只能拿看得見的一切出氣,帥帳中的東西被砸了個遍。
這仗打得真是憋屈啊,雖然曹操說了這一戰並不一定要打下江陵,但在夏侯淵心裡,自己乃是聞名天下的大將,帶著精兵悍將,來打一個剛剛及冠之年的孫紹,若是拿不下江陵,便是自己的失敗。
沒想到一場大戰下來,不僅江陵沒有拿下,自己還賠進去了重甲營,甚至連麾下兩個大將典滿和孫禮還被生擒活捉了,這戰果傳出去,自己一世英名只怕盡喪於此了。
面對盛怒的夏侯淵,軍中將校個個大氣都不敢出,但大軍如何行止,卻還需夏侯淵定奪,眾將最後無奈的推出夏侯德,讓他去向夏侯淵請命。
夏侯德是夏侯淵的侄兒,雖然文不成武不就,各方面都算不上出類拔出,但他行事穩重,不貪功不冒進,在夏侯淵手下掌管后營,倒也沒出過什麼大錯。
指望夏侯德衝鋒陷陣是不太實際的,但此時軍中除了夏侯德也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打擾夏侯淵了。
夏侯德心中惴惴,但還是硬著頭皮來到夏侯淵帳外,掀開門帘走了進去。
夏侯淵此時已經端坐在主位上了,憤怒只是一時的,夏侯淵脾氣不好,卻也不會讓憤怒沖昏了頭腦,他冷靜下來自己回想自己這次攻城的行動,明白了自己失敗的最大原因便是輕敵了。
若非是輕敵大意,他又怎麼會在沒有經過任何試探便將重甲營派了上去,若是他經過了試探,又怎麼會不知道江陵城有正好克制重甲兵的狼銑?
若是多想一層,又怎麼會不防著守城常用的火攻的手段?
說到底,還是自己輕敵了,以為江陵守軍孱弱,以為孫紹毛頭小子沒有韜略,若是自己放棄這種一舉拿下江陵的妄想,以正兵堂堂正正攻城,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孫紹這小子就算是有再多的陰謀詭計,又哪裡有施展的空間呢?
夏侯淵悔之晚矣,若是堂堂正正的廝殺,就算短時間攻不下江陵,就算是周瑜來援,他也能從容撤退,不會弄到現在這般灰頭土臉。
「將軍,是否繼續攻城?」夏侯淵一言不發,夏侯德只好小心翼翼的問道。
「
打是一定要打的,但咱們得換一個打法了。」夏侯淵沉聲道,「下令全軍修整半日,然後大舉伐木打造攻城器械!」
曹操此次輕兵急襲,並沒有攜帶大型的攻城武器,這也是夏侯淵攻城都能用雲梯的原因,此時夏侯淵意識到江陵並沒有那麼容易攻破,決定調整戰略,打造專門的攻城武器。
隨著夏侯淵冷靜下來偃旗息鼓,江陵慘烈的戰事也暫時告一段落。
戰事傳到曹操耳中,曹操大驚,從病榻上坐起,嘆道:「原以為少了一個劉備,自此天下變少了一個對手,沒想到又蹦出個孫紹。天下英雄何其多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天下一統的大任,還能在我手中完成嗎?」
曹操的語境中罕見露出悲涼之色,身邊的程昱連忙勸道:「主公何須如此,妙才的戰報我也看過了,妙才用計並無不妥,只是那孫紹實在是運氣好,才有了甘寧百人破軍,才致使妙才功虧一簣。若不是老天相幫,孫紹此時早已經被趕到江南去了!」
曹操苦笑著搖頭不止道:「若是妙才失誤,倒也罷了,我親自去一趟,江陵便也平了。這世道怕就怕上天庇佑啊,孫紹此子,原本囚居江東,然而一朝得勢,便勢不可擋。仔細想想此子發跡,江夏、長沙到如今的江陵,當真是如有神助,屢屢轉危為安,化腐朽為神奇。如此得上天眷顧,讓我想起了一人,如何能夠不擔心啊!」
程昱遲疑道:「主公想起的莫非是……」他說到這裡指了指天。
曹操閉眼點頭,程昱表情駭然,不過很快就恢復神色,搖頭道:「依我看若論得天眷顧,主公又何嘗不是?滎陽之敗,張邈反叛,官渡之戰,莫不如是。主公今日怎麼了,何出此長他人志氣的話來?」
曹操起身,笑道:「或許是真的老了吧!仲德,你說得對,我這一路走來,何嘗不是上天眷顧,既然如此,咱就親自去跟那孫紹碰一碰,看這天命究竟是在我還是在他!」
程昱愕然道:「主公的意思是,咱們去江陵?」
曹操笑道:「正是此意,怎麼,仲德已經老得走不動路了?」
程昱忙挺起胸膛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廉頗八十,尚有餘勇,臣還不到八十,怎可言老?」
曹操哈哈大笑,拉著程昱的手向帳外走去,邊走邊大聲道:「仲康、仲康,點起兩千虎豹騎,跟我去江陵!」
許褚連忙去準備,曹休得知曹操要去江陵,連忙過來勸諫,曹操哪裡肯聽,佯怒道:「文烈可是欺我年老?」
曹休連稱不敢,曹操遂道:「文烈,你只需要將那龐統給我擒來,便是大功一件!不過我估計那龐統可能已經不在谷中了,你須要多放斥候,向西打探,萬不可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曹休抱拳領命,許褚點起兩千虎豹騎,護著曹操和程昱向東而去。
曹軍沒有水軍,因此原本更方便的水路曹操和程昱卻不能走。
程昱雖然不服老,但已經七十多歲的他如今要急行軍還是太難為他了,曹操病體未愈,也不適合急行軍,許褚只好護著他們,一路上行軍速度並不快。
許褚行軍期間還被長江上的武陵水軍發現了蹤跡,只不過看著兩千虎豹騎,凌統還是打消了襲擊曹操的念頭。
西陵到江陵不過三百餘里,若是順流而下,一日可達,虎豹騎若是全力奔襲,一日一夜也可抵達,但考慮的程昱和曹操的身體情況,他們在第三日才到達夏侯淵大營。
夏侯淵早已經恭候多時,見到曹操的第一時間,夏侯淵跪拜在地,請罪道:「末將出師不利,損兵折將,請主公治罪!」
曹操跳下馬來,扶起夏侯淵,好言安撫道:「戰報我已看過,此敗非戰之罪也!汝為大將,當知勝敗乃兵家常事,我若因
此敗罰汝,以後何人還敢領兵作戰?妙才,吾今日到此非為問罪,乃欲觀汝一雪前恥而來!站起身來,整兵再戰!」
夏侯淵站起身來,大聲道:「多謝主公!此戰必不負主公所望!」
曹操有道:「聽聞典滿、孫禮身陷敵營,將軍麾下豈可無披堅執銳之猛將,仲康,你暫且聽妙才調遣,務必要助妙才雪恥!」
許褚瓮聲瓮氣道:「遵命!末將謹遵將軍調遣!」
夏侯淵大喜,曹操也不插手夏侯淵調兵遣將,直接與程昱去營中歇息。
經過幾日準備,曹軍打造了大量的雲梯、巢車、衝車,軍心士氣經過幾日修整也得到大幅度恢復,如今曹操又送來了許褚,夏侯淵當真是萬事俱備,只待明日強攻江陵。
然而當晚江陵東北部屯兵的曹仁卻送來一個讓夏侯淵惱怒不已的消息——江夏周瑜有大量斥候在江陵城東面平原上往來馳騁,似有出兵江陵之意。
夏侯淵早就料到周瑜不會坐視曹軍攻下江陵,但周瑜在此時動作,卻是讓夏侯淵感覺無比難受。
最後還是曹操做出決定:「令曹仁向南移動,若是周瑜發兵,就在江陵以東不計代價阻擋周瑜大軍。」
夏侯淵皺眉道:「若是周瑜走水路支援又當如何?」
曹操冷笑道:「都說孫紹視周瑜如師如父,我倒要看看孫紹敢不敢讓周瑜領兵進城!」
夏侯淵略一思索,便大笑道:「這小子怕是不願的,哈哈!」
旁邊的程昱也附和著笑了起來,就連許褚也跟著嘿嘿笑了兩聲。
就在幾人笑聲未歇的時候,帳外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眾人心中咯噔一下,均預感到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何人如此慌張!」許褚大步出帳,怒喝道。
「末將、末將有要事要當面稟報!你是、你是許將軍?」來人語氣驚慌,但很快便認出了許褚。
許褚這才仔細打量來人,但此人臉上汗水裹著泥灰,並且頭髮胡亂搭著,一時間還真認不出來。
「許將軍,我是樂綝啊!」來將連忙撥開臉上的頭髮,大聲道。
許褚此時也認出來人正是大將樂進之子樂綝,曹操在帳中也聽到是樂綝來了,讓樂綝進帳說話。
樂綝乃是大將樂進之子,他果敢堅毅,有乃父之風,因此在將二代中也頗受曹操喜愛,這次出兵荊州,曹操雖然沒有帶樂進,但卻帶上了樂綝。
樂綝在曹仁帳下效力,曹仁屯兵江陵東北的時候,因為樂綝的能力出眾,便將當陽這一要地交給樂綝把守。..
樂綝進入帳中,眾人一見他狼狽的樣子,對視一眼都感覺大事不妙。
曹操沉聲問道:「樂綝,你不是鎮守鎮守當陽嗎,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樂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以額觸地,道:「末將失了當陽,特來請死!」
曹操面色巨變,身形劇烈的晃了幾下,許褚連忙扶助,曹操輕輕甩了甩頭,語音低沉的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樂綝大哭道:「末將失了當陽,特來請死!」
曹操一腳踹在樂綝頭上,破口大罵道:「該死!該死!荒唐!荒唐!當陽如今並非前線,江陵兵馬都被困在城中,周瑜也沒有動作,哪兒來的敵人,當陽怎麼會丟?」
曹操邊罵邊踹,樂綝不敢有任何動作,更不敢辯解,曹操踢了幾腳,微微有些氣喘,程昱趁機進言道:「主公稍息雷霆之怒,且問問他到底是哪兒來的敵人,又是如何丟的當陽。」
曹操冷眼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樂綝,厲聲道:「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樂綝爬起來繼續跪好,然後說道:「敵軍從何而來,末
將來不及詳查。當晚有一隊從北方來的運糧隊,因為車隊並不大,護送兵馬也只有百來人,當時北門守將未加詳查便開了城門。孰料那車隊進入城門之時卻忽然發難。他們用運糧車卡住城門,讓我軍無法關閉城門。末將此時正好在此巡查,發現不妙立刻率親兵隊上前想要搶回城門,但敵軍雖然只有百人,卻是個個驍勇善戰,並且裝備極佳,末將親兵五十加上城門守軍五百人,硬是無法殺退敵軍,再後來又衝進來一支軍隊,城門遂失守……」
曹操聽到這裡,怒道:「夜間開啟城門,必須嚴加核實,豈可如此兒戲?之後呢,敵軍雖然攻破城門,但你仍有五千大軍,為何沒能奪回江陵?」
樂綝頹然道:「敵軍來得突然,並且當先那小將武藝太高,末將不是對手,那將一直追著末將廝殺,讓末將無法重整軍陣,城中空有大軍,卻如同一盤散沙,在北門與西門被攻佔以後,兵敗如山倒……」
曹操恨聲道:「你的武藝,我是知道的,哪兒來的那麼多武功高強的敵將,你莫不是故意如此編造,來推卸兵敗之責吧?」
樂綝連忙磕頭道:「末將兵敗失城,已經是萬死之罪,豈敢再編造謊言,矇騙主公?」
曹操沉聲道:「好,你那且說那將姓甚名誰?那支軍隊又是打著何人旗號?」
樂綝想了想道:「那小將有人稱他為「少帥」,也有叫他鄧將軍,好像是叫鄧士載!後面那隻軍隊軍容不整,但戰鬥力極強,打著「龐」字旗號!」
曹操皺眉正在想這二人是誰,程昱已經驚呼道:「主公,士載,乃是鄧艾鄧士載!龐字旗號,必是龐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