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守株待兔
謝凱回到家裡，妻子忙起身去給他熱飯。雷音今天早早跑到女兒這裡來，就等姑爺回家給他講智亞見聞呢。
他已經吃過飯，在客廳里剛打開電視要看《新聞聯播》，見謝凱回來了忙招呼他過去，坐在自己斜對面。
他把電視設成靜音，然後疑惑地問：「看你一臉倦容的樣子，莫非消耗了多大體力不成？不就是去了趟智亞么，至於累成這樣？」
「可不就是！」謝凱使勁搓搓面頰，嘆息說：「爸，您是沒看見那廠房有多大，和宜家比都差不多了。
他們還在裡面用鋼樑搭出上下四層，我的天！整個一趟走下來還不曾全部走到，就已經花了一個半鐘頭！」
「有這麼大？」雷音吃了一驚：「這又是裝修又是維護的，得花多少錢？」
謝凱擺擺手：「聽說和原來的寫字樓比，租金只有過去的幾分之一。他們交了租金，用省下來的錢裝修，就這還有結餘呢。
維護也好說，他們將來部分面積都會出租給soho獵頭和創業的小微獵企，其餘的交給獵頭學院使用向學生收學費。
一來二去維護費大半就被抵扣完了，剩下的支出還有便利店、餐廳、浴室、膠囊旅館、洗衣房、自動售貨機等等設施的收入可以抵，您說他們實際能花幾個錢？」
「這，這也能行？哎，小凱，趁著飯菜沒來你先給我好好說說。哎呀我這興趣倒上來了，要不然咱仿著他們也這麼搞一下？」
「您不是說拾人牙慧……。」
「誒，那是反對你學他們搞什麼平台，和這個不一樣，這可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該學就得學！」雷音堅定地說道。
謝凱無奈暗自搖頭。可他還沒來得及開講，妻子已經把飯菜端來了：「吃完飯再讓他說吧，您可真是心疼女婿，到家了還壓榨人家的價值呀？」
雷音不敢和女兒回嘴，嗬嗬地笑著讓謝凱先吃飯，自己按耐住心情繼續看電視。
謝凱倒是理解老丈人，把手機遞過去說：「爸，您先看看我拍的照片，然後等我吃完咱們再細說。」
雷音大喜，豎起大拇指，另一手接過手機驚奇地揚眉道：「咦，他們倒沒禁止你拍照？要說這個大魏，真夠大方呀？」
「這跟大魏有什麼關係，是人家朱莉做事大氣！」謝凱說完自去盛飯吃，雷音抬眼看了眼姑爺什麼也沒說，一張張地仔細翻看起來。
他越看越喜歡，越看越驚訝；時而搖頭晃腦，時而發出讚歎；一會兒指著說某處細節處理得好，一會兒又拍案讚歎內景設計巧妙。
謝凱和妻子交換這眼神偷偷暗笑，又輕聲聊起孩子在幼兒園的表現、和小朋友們的相處。
不知不覺中謝凱忽然覺得有陣子沒聽見老爺子的動靜了，忙扭臉去看。
只見他坐在那裡抱著雙臂，也沒瞧電視，似乎在看著牆上某處正在出神。好久了才聽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謝凱見他那樣不知所以，待到吃過飯以後讓妻子收拾碗筷，自己湊過去輕聲問：「您這是怎麼了，長於短嘆的？」
「唉，後生可畏呀！」雷音指指謝凱的手機：「你看看人家，做下這樣好大的事業，相比我們可就差遠嘍！」
他扭臉看女婿：「你說這是為什麼呢，為啥咱們卯足勁也還是趕不上人家？
我剛才忽然覺得很疲憊，自己辛苦了這些年，可跟他們一比啥都不是。
要知道大魏那伙人，特別是那個新提拔上來的朱莉，論起來，可都是這行的小字輩。
難道我們這些人真的跟不上時代，真的老了嗎？」
「喲，我還真不知道這幾張照片引起您這麼多感慨，早知道還不如不給您看呢。」
謝凱哭笑不得，伸手輕輕放在岳父後背上：「爸，不要和人家爭這些短長，咱做好自己就行。」
「話雖如此，」雷音苦笑著點點頭：「你知道為什麼那個朱莉毫不避諱地讓你拍照么？
你以為她是大大咧咧或者對你友好相待？這丫頭，心機很深吶，她可算把我的心都給弄亂了！
你趕緊把照片都刪掉。我尚且如此，那些屁事不懂的員工看見了，還不瘋了似地往智亞投簡歷、求收留哇？哼，好一個做事大氣！」
雷音臉上的肌肉抖了兩抖，忽然問：「那個朱莉長啥樣？你這照片里有么？」
「哦，我找找，好像有過合影。」謝凱說著拿起手機，翻了會兒找到一張遞給雷音。
「嗯，倒是蠻標緻的。這年輕人是誰？」
「她的秘書漢得森。朱莉去開會，所以後半段的參觀就是這小夥子帶我去的。」
雷音放下手機，說：「你對這個朱莉是不是有好感吶？別害臊，看到漂亮又這麼能幹的女人，動心才是正常的。
不過你離她要保持距離，越好看的姑娘給人造成的傷害越重。她要是知道你帶人想複製他們網站的代碼，嘿嘿，有你好看！」
說完他忽然想起什麼似地，小聲問：「這事你沒露出馬腳吧？」
「沒有、沒有，這麼機密的行動哪能讓人知道？」謝凱也小聲回答。
他伸頭看看妻子還在廚房忙和，繼續說：「我回來前已經安排好了，石工他們明天傍晚開始恢復攻擊，利用這個周末，爭取能突破智心網的防護，拿到所有核心代碼。」
「這回能行？不是說前幾次都很失敗么，難道找到新辦法了？」
「我派人換個馬甲在群里和幾個從智亞出來的顧問了解過了，他們還有獵頭系統和管理erp。
erp沒什麼參考價值，不過好多原來做獵頭系統的員工後來都劃分到智心網研發中心去了，所以有可能兩者存在相似之處。
石工去他們獵頭系統窺探了下，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不過他當時怕被發現就趕緊退出來了，這個周末是下手的好時機！」
「你是想趁他們沒防備？」
「是原因之一，這次去參觀讓我明白了，智亞把所有在線防護工作都歸併到安全中心統一管理，覺得這樣可以增強力量。」
「那會影響到我們周末的行動嗎？」
「恰恰相反。」謝凱詭異地一笑：「歸併剛剛完成，我猜他們還沒完善很多東西，力量也還薄弱。
所以我們前幾次的試探他們雖然有阻擋，但沒太當回事。
從那個小秘書帶我參觀的時候提到安全部門隨口就回答問題可以看出，他們並沒採取警戒措施，還是很疏忽的。
所以我採取周末而且傍晚再開始行動，那應該是所有人最放鬆、沒有戒備的時候。」
「哦，你想的周到！」雷音滿意地點頭。
「我著急在這個周末進行的另一個原因，是擔心時間拖久了他們會發現異常。
一旦增添新的防護措施，或者哪怕只是增加了監控的人手，對咱們來說都是件糟糕的事。所以不能再等，周末是合適的時機。」
「好，很好！」雷音拍了下大腿。他想了想又問：「石總把代碼複製出來，咱們就能做個一模一樣的智心網對嗎？」
不料謝凱把腦袋搖得撥浪鼓似地。「哪那麼簡單？必須做點修改，不然看上去太明顯，智亞肯定會跳起來的。
再說，有些功能咱們也不一定使用，比如獵頭學院之類的模塊就可以去掉。總之，需要加工，留下對咱們有用、核心的部分就可以。
反正投資方要求也只是和智心網近似、相同的功能，那些附加的東西都不是他們在意的。」
雷音聽了緩緩點頭。他忽然皺起眉來：「真讓人揪心呀，咱這麼做沒危險么？被發現了可怎麼辦？」
謝凱倒滿不在乎，他擺擺手：「世上這種事多了，你看看電商那邊近似的網站有多少？好多複製的！
最野蠻不要臉的，拿過來換個logo（品牌標識）就當自己的了，甚至連註冊規約都原封不動用人家的。
咱只不過是想做個高仿，比那些要強多啦！被發現怎樣？
他也就是抗議、重新修自己的防護系統、重設密碼而已，要想告咱們他得舉證，如果不是事先有準備，網上瞬息萬變誰來得及留證據？
他們怎麼告？當面罵兩句，也就這樣了。」
謝凱說完，腦子裡浮現出昨天許靜若有所思的樣子。
當時他心裡有鬼，就懷疑是不是對方發現有人在網上做手腳了，所以半真半假地一跪，多少可以遮掩下並掃除對方對自己的疑心。
「不過……，我還是弄不懂，這個智心網怎麼就那麼值錢呢？
你聽投資方的口氣，只要能仿一個出來就給撥款五千萬，後面還會陸續再給四千萬。那它到底值多少？我真有點看不懂了。」
雷音說罷搖頭。
「爸，您管智心網值多少錢做什麼？您只要知道咱們仿出來人家就給這麼多，那就夠了唄！
值，咱們就替他去仿，反正石工那幾個人也花不了幾萬元，這個可真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呀！
要老實做招聘，得入職多少人、花多長時間咱們才能掙出這九千萬呢？」
謝凱對岳父笑著說：「石工他們花一小時弄下來，修修改改也就半個月，然後錢就到手了。這多輕鬆？
您要是和智亞學自己開發一套出來，倒是安全，可他們用了一年半呢！」
聽女婿這麼說雷音咬咬后槽牙，重重點下頭：「也罷，那就為了九千萬，這個周末豁出去拼一回！」
許靜看看手機，顯示已經是晚上十一點。透過玻璃幕牆，她可以看到「大會議堂」那邊不時有人員進進出出，一副緊張而繁忙的樣子。
西區一層南半部是會客間、集團辦公區、人力行政中心、財務中心、法務部、商務部、市場部。
北半部主要是會議室，南側緊鄰法務部和商務部，從西到東依次是第一、二、三會議室，西北角比較安靜、寬敞而且風景甚好的第四會議室隔壁就是大會議堂，把所有隔斷打開后它的面積足有四個「第四會議室」那麼大！
今天，為了重新給智心網、智亞獵聘系統和管理系統增加防護，並且便於就近指揮和協調，各部門的二十幾名技術好手雲集這裡，同時還有法務、人力、行政、商務和市場組成的聯合協調與保障小組，加上安全中心的人手，會議堂里第一次聚集了五十多人。
各種電子設備、電腦、線路很快就把摺疊課桌搭成的工作台佔得滿滿地。
幾位老闆倒成了最礙事的人，最後韓威只好請他們到離會議堂c門較近的第三會議室坐鎮。許靜也被「請」了過去。
「不過，看著他們井然有序，我倒覺得放心不少。」魏東樂呵呵地說。
「動員、集結、布線都已經結束，馬上可以開始測試了。測試成功之後三層監測室只留值班員，其餘的人會下來和大隊匯合。」賈林推門進來報告說。
劉科看了下時間：「六點整。」
「不錯，行政這邊動作很快！」陳蘭滿意地點頭：「可能是因為剛搬進來，對物資在哪裡放著都還比較熟悉，要是一、兩年後還能保持這樣的速度，那就太厲害了！」
「你不會對她們要求太高了吧？」劉科笑著打趣說。
魏東微笑著看部下間玩笑。他現在不大像以前那樣參與這種打打鬧鬧了，倒不是需要保持什麼狗屁威嚴，而是他明白了孫瑤當初說的：
做為領導者你必須學會靜，因為世上所有事物都在動，只有保持相對靜止，你才能看清它們和彼此的關係。
「困了沒有？」他扭臉問許靜。
「還好。」許靜不好意思告訴他，其實在家這個時候是她上床聽著音樂（二喵不在家的情況下）開始進入夢鄉的時間。
但是魏東卻似乎看穿了她，招呼大家說：「我看，咱們也別都守在這裡了。
輪班吧，從現在開始到明早，每人值守兩個小時。我守第一班，然後是沃爾夫、埃迪、朱莉。」
「我們沒事的。」陳蘭說：「大不了多喝幾杯咖啡嘛。」
「算了吧！」魏東搖頭：「這才第一個晚上，我可不想你們中途有人累趴下。勞逸結合，該休息休息。
沃爾夫你順便告訴老陳，也安排好行政，不能出現因公過勞的情況，每四個小時安排好值守，其他人休息半小時。
如果補丁完成，除必要人員外其他人立即休息。朵拉（楊菁）她們很辛苦，為了一線請她們堅持下。」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陳蘭答應道。
有了魏東的安排，許靜終於可以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膠囊旅館。說「膠囊」其實是形容它的小巧。
每個倉位有個七十厘米寬的推拉簾，用手環對門鎖的位置碰一下，鎖簧開啟。
拉開進去迎面是可摺疊的小桌和圓凳，牆上是生物控制的壁燈，上方有放包包的小柜子和掛衣服的衣架。
許靜將手環放在小柜子的把手處，門開了。她把包和電腦放進去。
轉身搭上簾扣，再用手環碰下鋪位簾的把手。因為沒什麼人利用，許靜要了個下鋪（她頭頂是隔壁的上鋪床位）。
「咔嗒」聲，帘子可以打開了。
女生區統一使用粉色床品，床上鋪著床單，套著被罩的春秋被放在枕頭上，被子上是疊得整整齊齊的浴袍。
如果需要洗漱，走到盡頭下樓旅館前台的後面就通女浴室。
「嗯，還不錯！」她嘰咕了聲把被子打開推在里側，自己和衣鑽進去，仔細打量。
原來這裡面大約寬、高各有一米，長兩米的樣子，內壁和頂棚都包裹著隔音材料。
今天累壞了，說話多、見人多、用腦多……。環境突然安靜之後，許靜迅速睡著了。
不一會兒，外面的壁燈和頭頂的閱讀燈都暗下來，只保留了最低的亮度。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叮咚聲把許靜驚醒了。
她轉動下頭，發現牆壁上掛著一隻電話樣的東西在閃爍，伸手將它摘下來，聽到裡面有個聲音說：「七號客人你好，這裡是前台為您服務，現已到您預約的叫早時間，祝您愉快請掛機。」
許靜戀戀不捨地起身，揉揉自己的臉，先到樓下浴室洗漱了一番（提供一次性牙具和濕紙巾，然後回到自己艙內，對著摺疊桌旁牆壁上粘貼的鏡子簡單打扮。
拿上物品出來，關上摺疊推拉簾，重新經樓下負一層到儲物櫃換鞋（自己的鞋不能進去，只能穿提供的拖鞋），在前台交還手環就可以出去了。
一般領手環的時候已經刷過員工卡，月底會從工資內扣除消費金額，不過今晚情況特殊，由集團總部統一出這筆費用。
她來到c會議室和劉科交班，往第五大道上一看，竟見到有人在跑步或健身了。
牆上的鐘指針已經指向清晨六點，晨曦正透過建築上部的大塊玻璃透射進來，這一夜不知多少人沒睡，不知陳松他們進展到什麼地步了？
她想到這裡，去外面自動咖啡機上買了杯拿鐵，然後走進會議堂。
進來就吃了一驚。靠北牆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五六張摺疊床和兩頂野營帳篷，還有人乾脆趴在桌上睡著。
楊菁不知什麼時候頂著兩個黑眼圈走過來，許靜把手裡的咖啡遞過去，楊靜擺擺手苦笑著輕聲道：「喝了好多杯，今天一天怕都不用睡覺了。」
「橙子她們呢？」許靜問。
楊菁用手一指，許靜順方向看去，見朱成成坐在靠牆的摺疊椅上打瞌睡，崔婷躺在幾張並一起的椅子里，頭枕在朱成成腿上。
「怎麼不到旅館去睡？不是說了今晚的費用公司報銷嗎？」
「她們怕艙位不夠用，所以在這裡湊合。」
「那，那些摺疊床和帳篷又是怎麼回事？」
「摺疊床是早先傑克給大家買的，供加班人員臨時用用。搬家時他們帶過來，沒想到又用上了，帳篷是安全部提供的。
大家覺得旅館那邊麻煩，不像這樣隨時叫、隨時找更方便。」楊菁解釋說。
許靜默認。過了會兒說：「我剛從旅館過來，那邊有空艙位，你們輪流去休息吧。這樣不成，不能才一個晚上就全垮掉呵。
再說天快亮了，應該最緊急的那段已經過去。有我在這裡盯著，你們至少可以去兩個人睡幾個小時。
沃爾夫不是說了嗎？身體是第一的，絕對不能出現因公過勞的現象。快去吧！」
眼看著楊菁朝兩個姑娘走過去，許靜轉身來找陳松，見他正坐在一名工程師身邊聚精會神地一起看屏幕上滾動的代碼，便不出聲在後面一張椅子上坐下。
好一陣陳松直起身來伸個懶腰，抻得胳膊關節直響，鬆口氣說：「好啦，就這吧。今晚咱們大家都沒白熬夜！」
說完拍拍那小夥子的後背滿意地起身。回頭看見許靜。「喲，朱莉，你什麼時候來的？」
「好一會兒啦，看你這麼投入就沒打攪。」她說完遞過咖啡：「怎麼樣？弄好了？」
「基本上好啦！智心網和獵頭系統的新防護都已經搞定，也做完了測試。
只剩下管理系統，不過這不是重點，所以就放在最後了。這塊測試完成就算大功告成，然後就等著對手來往咱們牆上撞了！」
「只是被動地讓他撞？」
陳松聽出了她的意思，笑著神秘兮兮地晃動手指：「其餘的嘛……天機不可泄露。反正絕不會讓對方舒坦了就是！
你瞧著，他們敢來，咱們就能讓他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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