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手心手背
春節放假前一天。肖銳出現在魏東辦公室,把手裡厚厚一沓列印好的合同拍在了桌面上。
「那,你自己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數吧?」他得意洋洋地問道。
「我大魏說過的話,什麼時候不算數了?」
魏東反問,手裡拿起合同來用審視的目光翻來覆去看半天,然後在最上面那張用章《許可申請單》上籤了字。
遞還給肖銳:「好了,你可以出去啦。」
「啥?」肖銳不高興了:「哎,大魏,那我倆處對象這事……?」
「老弟,誰讓你辦事這麼快的?我還沒來得及和莎莉商量,你總得給我時間嘛!」
魏東一臉無奈:「誒,我是沒話說,只是……。」
「那我得等到什麼時候?」肖銳一揮手:「不行,你都答應了,現在就得同意!」
「你、你故意的!」
「什麼?」
「你故意的對吧?你小子早準備好了,然後來給我下個套!我還沒追究你呢,你叫喚個啥?」
魏東毫不示弱地站起來幾乎把手指頭點到肖銳鼻尖上了。
「你給我回去等著,我這就去找莎莉。你要是敢亂嚷嚷,小心我在莎莉面前一著急,把話說反了!」
「嘿,我還成有錯了,你要是敢把話說反,看我不……。」
肖銳還沒說完,門一下子開了,在外面偷聽的人群嘻嘻哈哈把楊菁推出來。
楊菁又羞又急,拉著肖銳往外走。
魏東這才穩住陣腳,揮揮手說:「去去,該幹嘛幹嘛去!」
趕走那些起鬨的,他故作沉穩地朝孫瑤辦公室走來。
「出什麼事了,你那邊怎麼這樣熱鬧?」孫瑤看他大搖大擺進來奇怪地問。
「麻煩大了!」魏東苦笑:「咱們看來必須認真面對內部戀愛這個問題才成啦!」
說完他把肖銳和楊菁的事情講了,然後一拍巴掌:「怎麼辦?人家現在都懂下套了。」
孫瑤忍俊不止:「這些小傢伙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
然後她想起老朱對此的話來:「其實,咱們現在到有契機可以嘗試下,看看如何解決同僚愛情的問題。
一味禁止是不人道、也不合法的。那麼如果完全聽其自由會如何呢?」
「戀愛就有成或不成,前者無所謂,後者會對團隊穩定性造成破壞性影響。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公司都禁止同僚戀愛的原因。
但我認為,禁止的目的是單純維護企業利益,這和我們以人為本的思想是衝突的。」魏東分析說。
「完全以人為本,如何保障企業的業務正常、順利進行呢?」孫瑤問。
「我看還得從制度上加以約束。
比如因戀愛未成在辦公區實施報復、打壓、侮辱等行為,還有為達到上述目的採取的教唆、攛掇,對信息的湮滅、損毀或隱瞞等等。
總之要在制度里補充相關情況的適用條款,以此來保證同僚戀愛的自主、自由形態,以及平等關係。」
孫瑤對魏東這番話思考了數分鐘,緩緩點頭:「而且這些內容要作為員工手冊公示,以及公司內部培訓內容讓全體知曉。
既不能搞一刀切,也要防範不教而誅。
我看,你和沃爾夫商量下,由他們擬出關聯條款或補充制度,然後向全體公示!」
魏東拍著大腿咧嘴道:「如此,肖銳和楊菁這對兒估計要成新規之後的第一對兒了!
這下我得讓肖銳再拿出點誠意來,不能讓這小子輕易過關!」
整個春節期間許靜和林樹見面多次,市內外很多公園、名勝他們都去了。
為方便他倆出行,張寧又「借」輛車給許靜。為保障他們的安全,同時安排了特勤保護。
張寧還是不大放心,他現在自己不方便出面。搞事的人一天沒挖出來,張寧就一天不敢懈怠。
幾天相處下來,林樹顯得自如多了。
他話慢慢多起來,回憶以前和許靜媽媽在一起的日子,自己打工在外的艱辛……,偶爾幾次還提到林渠,也說了些和他有關的事情。
本來老林是不想提兒子的,就怕女兒多心、生氣。
可後來他發現姑娘並不忌諱他,甚至有幾次有意無意地說到這個弟弟。
他試探幾回以後,這顆心逐漸放了下來。
在林樹心裡,對女兒的印象遠比兒子淡薄。
不是因為他重男輕女,實在是和許靜在一起時光太短,相比之下對林渠更熟悉、更了解而已。
來北方之前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自家姑娘不認他,或者非常冷淡,又或者恨他、罵他……。
但卻沒想到如今的「細妹仔」不僅長得漂亮,而且說話、做事得體、大方。
幾次他都冒出念頭不住地想:這……真是我林樹生下的女崽嗎?
他這次上來的確如常律師所說是因為林渠。從某種意義上,林樹覺得林渠就是自己的延續。
當年因為讓哥哥上學,家裡沒錢再供養一個中學生,所以林樹的大學夢在初一剛結束就戛然中止了。
這事是他一生的遺憾,他在林渠出生的時候就下過決心,不能讓這情形在兒子身上再發生一次!
但是人家那句問話驚醒了他。
以往林樹一直自豪於兒子優異的成績,他那麼有本事,居然高中連著三年拿到獎學金和助學金,幾乎從未讓父親在這方面為他操心過。
可大學不一樣呵!真要考到航大去北方讀書,那裡不比湖南的小縣城,自己能支撐他四年么?
林樹越想越不踏實,尤其在他設身處地來到這裡體驗到生活的昂貴之後,他深深地擔憂了。
他憂心自己不能幫兒子圓夢,擔心即便林渠來了讀不下來四年可怎麼辦?
林樹著急,像無頭蒼蠅般。他寄希望於萬一,這個從小自己就沒在身邊的女兒,要是乖乖地聽話,那該多好!
所以常律師告訴他給錢的事要商量的時候,林樹立即跳了起來。他就怕這樣!
自己的養老、修房子都是次要的,兒子的前途更重要!當然,如果能多要些,把娃將來娶妻的彩禮也要出來就更好。
這是林樹自己的想法,他可沒問過許靜的意見!
在後來的接觸中,他和自己姑娘相處多了,漸漸也有了了解。
他現在知道許靜原來也不是什麼揮金如土的,並不像別人描述的那樣。
他發現「細妹仔」耐心、細緻,而且很懂事、善解人意,有些事他一個眼神就被對方察覺到了。
許靜知道林渠的存在,這個林樹沒想到。不知道細妹仔從哪裡曉得的?
他多次回想,斷定自己不曾說過。但當他想多聊林渠的時候,又被她從旁的話題引開了。
唉,也不知道她究竟怎麼想的?
節后開庭的前一天,林樹去見了律師。嚴格說來,這是別人替他請的律師,而非他自己找的。
律師姓孫,胖乎乎的像個球,說起話來很快,像過節的百響鞭炮。
這胖子不知為何對林樹的事情特別上心,一直喋喋不休地教他該怎麼面對律師,怎麼回答問題。
「沒事,我就在你身邊,有什麼不懂的你儘管看我。不用問,看我就行。然後我替你回答。」
胖子邊說邊揮舞肥肥的手臂,自信滿滿的樣子。
「呃,我能不能撤訴?」
「什麼,你說什麼?」孫胖子一怔,接著大叫起來:「撤訴?你要撤訴?為什麼?」
「我……不想和我姑娘打官司了。她這些日子……對我挺好。」林樹越說聲音越小。
「哈!」孫胖子一聲冷笑:「我說大叔,這點糖衣炮彈就把你打趴下了?
那你兒子的學費從哪裡出?你自己的養老金誰來給?
你不打官司,以為人家會乖乖把錢送到你面前?
這也太幼稚!」
他搖搖頭,改個口氣說:「告訴你,咱可不是啥人的案子都接的。
要不是當年追星時查理那哥們幫忙圓了我的夢,咱欠他個大大的人情,就你這幾十萬案底的家庭糾紛根本請不動咱的,知道吧?
再說,你講女兒待你好,怎麼好了?
她和你說過給錢的事情嗎?她提過怎麼給錢嗎?
沒有的話那不過就是表面文章,討你歡心而已。
你被哄得高興了撤訴,那不是正中人家下懷?」
「可……,」林樹憋了半天,終於問:「你真有把握讓法庭判幾十萬給我?這數字是不是太多了?」
「這還多?依我就應該直接要一百萬!」
孫胖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你那女兒從未給過你一份錢,她們做獵頭拿提成,每單輕鬆就是幾萬、十幾萬曉得不?
你被騙了還替她著想,覺得咱們要高了,真不可理喻!
現實點,這年頭沒錢鬼也不聽你的。
等你家兒子上學到一半錢不夠了,我看那時你哭都來不及,上哪再找這樣的機會?」
林樹被他說得不知該怎麼好,這時才理解了什麼叫:手心手背都是肉。
他只得煩躁地揮揮手:「好、好,聽你的,咱們明天出庭就是!」
話雖如此說,心裡在嘆息,想:不知細妹仔過了明天會不會怨我哩?
孫胖子見說服奏效,誇了他幾句,便繼續絮絮叨叨囑咐起來,全不顧林樹其實早心不在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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