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很後悔
「那個人的臉上，是不是有一個特別大的痦子？」
沈長青的話使得秦鵬渾身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神情震驚地盯著沈長青：「你是怎麼知道的！」
根據僥倖逃脫的那位婦女描述，罪犯的顯著特徵之一就是臉上的痦子！
可是，沈長青為什麼會知道？
「竟然真的是他？」
沈長青也一臉驚訝：「昨天中午，我和同學一起逛街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走在一起，我聽到他們聊天的內容有點奇怪，所以我多注意了一下。」
「和其他人走在一起？」
秦鵬的眉頭緊皺：「他們在聊什麼？」
「這……」沈長青似是有些為難地看了看房間里的劉秀英和沈佳寧。
「嫂子，閨女，你們先出去一下，我和沈長青聊聊。」
秦鵬說道，又囑咐一句：「這件事情對誰都不要提起，記住，一定！」
「好，好。」
劉秀英和沈佳寧點點頭，有些緊張地看了看沈長青，走出了病房。
病房的門關上，秦鵬神情認真地盯著沈長青：「他們說了什麼？」
沈長青作回憶狀：「那個臉上有痦子的人說，他最近玩了幾個女人。然後另外一個人就說回頭他們一起去玩。臉上有痦子的人就說最近不行，得消停一段時間，等風聲過去。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去的、去的那種地方……」
「還有嗎？」
秦鵬幾乎可以確認，沈長青遇到的這個臉上有痦子的人，就是罪犯！
「然後他們小聲嘀咕，好像在說什麼沒錢難受，干票大的，我沒聽太清楚，不過有看到另外那個人對臉上有痦子的人比劃了個手勢。」
「什麼手勢？」
「這樣的。」
沈長青抬起右手，食指伸直，大拇指抬起，其餘三根手指縮起。
秦鵬的瞳孔急劇收縮：「槍？」
「不清楚，不過我好像還聽到了子彈什麼的。」沈長青道。
「其他還聽到了什麼嗎？」秦鵬追問。
「我想想……」
秦崢撓了撓頭，「對了，臉上有痦子的人稱呼另外那個人『老姚』，還問他從縣城裡多久才能到豐水鎮。然後那個老姚就說，從汽車站半個小時就能到豐水鎮，然後十幾分鐘就到家了。」
「豐水鎮！姚家莊！」
秦鵬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和振奮了，不過他還是又向秦崢詢問了一番二人的身高體態、衣著特徵等信息，待到沈長青實在回憶不出其他東西的時候，他興奮地握緊了拳頭：「太好了，終於可以捉到這個畜生了！」
「不行，現在就要出發！」
秦鵬說道：「沈長青，你和你的家人也暫時不要離開醫院，就在這裡等我的消息通知！」
「好的，秦叔叔你去忙！」
沈長青乖乖點頭：「秦叔叔加油，一定要把壞人抓到！」
「嗯！」
秦鵬重重點頭，抬腿就向門外走去，剛把門打開，前腳已經邁出去了，又轉過半個身子：「靜靜那邊……」
沈長青微笑：「我去找姐姐聊聊。」
「那就交給你了！」
秦鵬不再啰嗦，丟下這句話后，大步流星地離開，一邊走一邊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長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見秦鵬離開，劉秀英和沈貴山回到了病房，一臉擔憂。
「媽，姐，我可能又做了一件好事，而且比昨天的事還要大。」沈長青笑道。
「媽不指望你做多大的好事，就盼著你能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好！」劉秀英說道。
「放心吧媽，我沒事的。不過……」
「不過什麼？」
「我今天可能又出不了院了。」
……
「你好，我叫沈長青。」
沈長青坐在一張空著的病床上，在他對面的病床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來雙眼布滿血絲、非常憔悴的長發女孩。
正是被他救上岸的那位，秦鵬的女兒，秦可靜。
沈長青打招呼，秦可靜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怔怔地看著病房的牆壁。
「說實話，我來這裡，是因為你爸讓我過來勸勸你，讓你吃點東西。」
沈長青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但我並不想勸你，因為你吃不吃東西，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很後悔，真的。」
沈長青繼續說道：「他們說我見義勇為，捨生忘死，是英雄，是楷模，但他們都不知道，我其實非常後悔，我太衝動了，我不該不顧自己的家人擔憂而去救一個與我毫不相干的人，更不該去救一個對自己的生命漠不關心的人。我應該看著你去死的，並且為你鼓掌慶賀。」
秦可靜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她的眼珠轉了轉，看向沈長青。
沈長青卻依舊是那般神情，「我還可以幸災樂禍地去聽那些八卦，什麼警察局長的女兒跳河自殺，肯定是他缺德沒幹好事，被老天報應了，活該。
或者說跳河的女孩真是個煞筆，不就是高考失利了么，屁大點事也值得尋死覓活？人家公司破產、負債百萬、妻離子散的人都還琢磨著東山再起呢，她怎麼就這麼矯情、這麼玻璃心呢？
對了，還會有小流氓嬉皮笑臉地說，長這麼大卻跳河了，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呢吧，不如跳河之前讓兄弟們爽一把，也當為社會做貢獻了……
然後我就會在旁邊附和，是啊，這可不就是個煞筆么？」
「我不想跟煞筆說話。」
沈長青的語氣裡帶著濃濃的不耐煩，「可你爸是警察局長，又剛頒給了我一個見義勇為的錦旗，所以好歹我也得過來裝裝樣子。就在這裡坐會兒吧，咱倆從現在開始，誰也別搭理誰。」
說完這句話，沈長青就轉過頭去，沉默地看著窗外。
病房裡安靜極了，燦爛的陽光透過院子里一株高大的法桐，從窗子里照進來，枝葉的輪廓伴隨著細碎的金色，灑滿一地。
突然間，沈長青聽到了低低的啜泣聲。
他「嘖」了一聲，不耐煩道：「哭什麼哭，別再煩我了好吧？」
「哇……」
背後的哭聲陡然放大，在整個病房裡回蕩，一個護士從外面衝進來，「怎麼了？怎麼了？」
沈長青拄著拐杖站起來，看了看淚流滿面、嚎啕大哭的秦可靜，對著護士聳了聳肩：「等她哭完，給她點東西吃。」
然後又看向秦可靜，板著臉道：「要麼再去跳一次河，要麼吃飯，別讓你爸再來煩我！」
說完，在護士驚奇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