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三二章 幽州告急 高幹請纓攔袁紹
在袁紹軍中,荀諶一直都是扮演著透明人的角色,只要你不問他,他就一定不會自己開口。看似是在遵循明哲保身之道,實則也有幾分心灰意冷從中作怪。
作為『投機者』,家族延續的傳承者,荀諶既然看出了袁紹此處不是久留之地后,那自然而然的也不會盡心儘力的去為其出謀劃策,荀諶此時要做的就是在袁紹的核心圈子外圍迴旋,既不遠離,也不進去,這樣一來,既能拿著高官厚祿,養家糊口,又能撇清關係,好到時候抽離而不被束縛。
此時見許攸問來,荀諶也不直接搭話,而是轉頭看向袁紹,似是在詢問。
袁紹見狀后,心情大好,他就喜歡荀諶這個樣子,有聰明才智,卻又不驕不躁,出主意時,還要詢問他的意思,若是自己不讓說,荀諶自然也不會說。
其實,袁紹也察覺出自己這個二兒子剛才話中的不懷好意,當下在心中琢磨了一番后,朝荀諶笑道:「友若啊,既然子遠問你,那你就說說唄,這裡又沒有外人,想說什麼就說,暢所欲言即可。」
袁紹的話里話外,雖然表達了言論自由的意思,卻也隱晦的夾雜了一絲讓其敲打袁熙一番的想法。
荀諶仔細思考了一番,稍微組織了下語言后,隨即回道:「那在下就來說說自己的拙見,若有不妥之處,還請諸位同僚擔待一些。」
袁紹與荀諶的眉來眼去,許攸看在眼中,當下笑道:「友若啊,你還是這般謙遜,若是你稍微主動一些,展露下才華的話,那我們這些老傢伙,誰是你的對手啊,如今主公與公孫瓚爭奪幽州,正是用人之際,大好前程在等著你呢!」
許攸這話看似嫉妒之語,卻有親近之意,雖然害怕荀諶崛起后,他不受重用,但也有了幾分要與荀諶共分袁氏集團謀士位置的意思。喚作常人,定會以為這是許攸的妒忌之言,然,荀諶卻是聽出了別樣的意思,因為這話,許攸是笑著說出來的。
當下訝然的看了許攸一眼后,荀諶就知道這傢伙定是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麼,不過,既然要說,荀諶自然不會胡言亂語,這是一個謀士的職業操守,在其位,謀其政,即便有心離開,但現在,畢竟還是沒有離開,那他說得話也定是為了袁紹而考慮。
荀諶深深的看了眼許攸后,便轉身朝袁紹鄭重的拜道:「主公,大公子突然北上幽州,雖違抗了主公的軍令,卻也不失為一招秒棋,畢竟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既然大公子尋找到了更好的良機,那主公應該給予支持,畢竟,大公子是主公的親生兒子,難道親兒子還會害了自己的父親不成?況且,主公你是冀州牧,難道不想擴大地盤嗎?雖然大公子此舉有先斬後奏之嫌,但非常時期,也該採用非常手段,我們不能墨守成規。傳聞楊家軍已經快要平定司隸七郡,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公孫瓚都不想跟楊帆分一杯羹,那我們就更不想了!」
荀諶此話透露了幾個意思,一是不管怎麼說,袁譚都是袁紹的兒子,他不會害了袁紹;二是袁譚已經北上了,大家就沒必要再糾結此事,想要懲罰袁譚,也得先打敗了公孫瓚再說;三是暗指袁熙操之過急了,你想要什麼,都得袁紹點頭同意,現在的冀州,現在袁軍,還是袁紹做主。
袁紹無奈道:「友若所言,我又何嘗不知,既然如此,那就隨他而去吧,我也想看看,這個混賬小子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
見袁紹鬆口,不再追究此事後,許攸等人都是暗暗鬆了口氣,接下來,就是商議如何抵擋公孫瓚的七萬大軍。
不管袁紹如何想,此時的袁譚已經帶著自己的四萬人馬來到了河間郡,河間郡內有兩萬幽州軍,然,分攤到各個城池后,每個城池也就數百至數千人不等,對於袁譚軍而言,不足為懼,而他們也都採取了你不來打,我就不管的放縱態度。每個城池的幽州軍就這樣目送著袁譚暢通無阻的進入到了幽州地界。
一入幽州,袁譚便露出獠牙,其採納辛毗的計策,先是偷襲了北新城,后又詐開了范陽城門,短短數日,就拿下了北新城、范陽、故安三縣,就在袁譚席捲涿郡諸縣之時,遠在冀州的鄴城,也爆發了慘烈的攻城之戰。
話說那惱羞成怒的公孫瓚帶著人馬趕到鄴城外后,就下令強攻,數日攻城,幽州軍損失慘重,冀州軍也折損不少。這日,公孫瓚正在營帳中怒罵攻城不利的部將時,一名士卒神色慌張的闖進帳中,還不等公孫瓚出聲詢問,士卒就焦急的稟報,道:「主公,大事不好,袁譚招降了少將軍的部眾后,一路朝北而去,此時已經殺到北新城下。」
「什麼?」公孫瓚聞言一驚,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大罵道:「你是何人部下?竟敢謊報軍情,來人呀,給本將拉下去斬了!」
「主公,我是張將軍麾下士卒,我不是敵軍細作,還請主公明察!」
「主公,我是你的部下啊!」
「主公.……」
不管那名士卒如何辯解,公孫瓚都裝作沒有聽見,隨後被闖進帳內的甲士給拖出帳外,斬首示眾。
帳內眾將皆是臉色微變,這件事發生得太快,還未等問清緣由,人就被斬首了,而田豫也是冷眼相看,不勸阻,也不詢問,期間,唯有高幹面色沉重,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
公孫瓚威嚴的掃視了一圈眾將,沉聲道:「此乃袁軍細作,爾等切勿被他的言語給迷惑,今日早早休息,明日繼續攻城,都下去吧!」
「我等告退!」
眾將滿臉不解,但礙於公孫瓚的威視,也不敢出聲相問,連忙告退離開。
其中,田豫、高幹走在人群最後,待其他人都走出帥帳后,二人這才轉身來到公孫瓚的身旁,只見高幹低聲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主公還是早做決斷為好,瞞是瞞不住多久的!」
田豫悶聲不說話,但那眼神也表露出他贊同高幹的看法。
公孫瓚苦笑道:「我怎會不知,那名士卒腰間帶著的令牌就告訴我此事是真的,然,剛才所有領兵之將都在,我怎能在那個時候讓他再說下去。」
經過幾日的攻城,公孫瓚也逐漸冷靜下來,他也知自己的做法不對,但是,已經箭在弦上,怎還有收回去的可能,既然錯,那就一錯再錯,反正公孫瓚是不會承認自己錯了的,怪只能怪麾下眾將不給力,打不下鄴城。
不過,如今袁譚已經把手伸到了幽州,公孫瓚就不得不慎重對待,畢竟幽州才是他的老巢,當下也顧不得面子問題,連忙向田豫求教,道:「國讓,事到如今,你說我軍該當如何?」
田豫冷笑道:「主公不是要攻下鄴城,為少將軍報仇嗎?」
公孫瓚面色一僵,無名之火頓時在心間升騰,隨之又按耐下去,朝田豫躬身拜道:「國讓大才,本將悔不當初,不聽國讓之言,這才落到如此地步,還請國讓放下前嫌,為本將出謀劃策,助本將渡過難關。」
「唉!」見公孫瓚已然放下身段求他,田豫便知,此時的公孫瓚已經心慌了,害怕了。
對於幽州故地,田豫也是懷有思鄉之情,當下苦笑道:「我軍強攻鄴城數日,將士們早已是疲累不堪,如今又傳來幽州噩耗,若是強行撤退回援,恐會被袁紹抓住機會,拖死我們,但幽州乃我軍將士的家鄉,不救不行,說實話,我的心也亂了。」
高幹面色沉重,隨即把心一橫,咬牙道:「不如這樣,就由末將帶領一萬將士為主公斷後,絕了袁紹這後顧之憂,也好讓主公安心撤軍。」
田豫眼中閃過一絲悲涼,其實他心中的想法也是這樣,不過,高幹乃公孫瓚麾下大將,他可不敢說讓高幹留下,然,在這危機時刻,唯有熟悉冀州環境的高幹,才能勝任這個九死一生的斷後任務。
公孫瓚猶豫不決,又見田豫眼神閃爍,暗道,田豫恐怕也是這個想法。
然,高幹可是幽州軍中唯一上得了檯面的戰將,讓他率軍斷後的話,公孫瓚很是捨不得,猶豫良久,思考再三,公孫瓚還是決定放棄高幹,只見他沉聲道:「好,既然高將軍有如此魄力,那本將就把麾下這七千白馬義從,外搭三千輕騎交給高將軍統領,務必為我軍爭取時間,拖延袁軍三日,三日一過,高將軍可自行突圍,北上尋我,同時傳令正在趕來的四郡援兵停止南下,在絳水南岸的南宮縣等待,同時收攏渡船,接應我們。」
由此可見,只要冷靜下來,公孫瓚得調度能力比之那些名將也不遑多讓。
田豫輕聲道:「遲則生變,今晚就得走,從現在開始,高幹將軍可廣派哨騎,攔截袁譚南下的信使,不能讓袁紹知道袁譚已經攻入幽州的消息,這樣也能讓袁紹不敢輕舉妄動。」
高幹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隨即起身,朝公孫瓚拜道:「承蒙主公不棄,收入麾下,今日便是高幹的報恩之時,主公大可放心離去,高幹定會為主公阻擊袁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