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七章 許攸力諫 荀諶之策遭人妒
袁紹面色有些不愉,可帳內人多,他也不好太過發作,當下只好問道:「可幽州軍士氣高昂,我軍暫避鋒芒也實屬無奈之舉,子遠怎麼就看不出本將的良苦用心了呢?難道子遠還有妙計不成?」
許攸苦勸道:「主公啊,這些都是探子的一面之詞,幽州軍究竟如何,我們也從未得知,況且,明日之戰是我軍率先發起的,怎能未戰先怯呢?」
袁紹臉色難看,沒好氣的說道:「子遠,你難道想說本將是怕了他公孫瓚不成?」
許攸情急之下,似乎沒有發覺袁紹臉色的轉變,或者說是他覺得自己與袁紹的關係很好,故而,即便是看到了,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此時,許攸聽出袁紹已經萌生退意,哪還敢怠慢半分,連忙諫言道:「主公啊,朝令夕改有損我軍顏面,更挫冀州銳氣,還請主公三思啊!」
大將顏良亦是出列勸道:「許別駕所言有理,如今三軍將士已知明日決戰之事,怎能不打自退?這不是有損我軍威名嘛,這事若是傳揚出去,那我冀州還不被曹操、袁術之流給笑話?」
文丑素來與顏良同進共退,當下也出言勸道:「正是如此,我軍九萬餘人,公孫瓚麾下的人馬,滿打滿算,也就五萬餘人,為何要退?即便是他幽州軍有什麼神機妙算,在這一望無際的平原上,他公孫瓚難道還能瞞過我軍的眼線不成?」
其餘諸將見狀后,紛紛出聲諫言,全都是力主與公孫瓚決戰,謀士中,也大多出言符合,其中唯有郭圖,荀諶二人沒有發表意見。
袁紹本就打算暫且退軍,待查明幽州軍的具體情況后,再做打算。可,軍令已下,這時再來談及撤退,還真會影響三軍士氣。
正在袁紹苦思良策之際,突然看見郭圖,荀諶二人站在那裡老神在在,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當下,便見袁紹開口問道:「看公則,友若一副自信之色,莫不是心中已有良策,不如說出來,讓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聽到袁紹的話后,所有人紛紛轉頭看向這兩位在袁軍中存在感極低的智者。
郭圖,荀諶二人見推脫不掉,皆是相互對視了一眼,均能從對方眼中讀出一絲苦澀。
但,既然袁紹已經發問了,那郭圖只好出聲說了下自己的看法,「依在下看來,許別駕的話並無半點不妥之處,但幽州軍行事詭異,也要查明緣由。」
從郭圖的話,袁紹便聽出了他有些贊同許攸的意思,其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煩躁之情,當下又朝荀諶問道:「友若,你又是如何看的?」
荀諶年紀輕輕就能伴隨袁紹左右,為其出謀劃策,可見他也是深諳處事之道,善於察言觀色之輩,他見袁紹面露不愉,連忙把剛要說的話又給咽了回去,隨即換了個思路,向袁紹委婉的勸道:「正所謂軍令如山,不可猶如兒戲,如先前諸位大人所言一般,若是主公朝令夕改,可能會讓三軍將士覺得主公怕了公孫瓚,這有損主公曆來的威名啊!」
「況且,幽州軍的人數不過剛及我軍的一半,加之此處戰場一馬平川,絕無施展贏技巧法的可能,更何況,此乃我冀州地界,若是退軍,豈不是令天下英雄恥笑?」
「當然了,幽州軍的破釜沉舟之法,是否真的只是打算背水一戰,還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我們誰也說不準。」
「主公的憂慮實屬正常,明日我軍只需留有一二萬人馬護衛主公四周,縱使公孫瓚有瞞天過海之計,他也沒有這麼多的人手供其驅策,不是?」
荀諶先是闡述了不能退軍的原因,這他才剛說完,就看見袁紹滿臉陰沉,當下連忙說明戰場一望無際,隱晦的告訴袁紹,我軍人數是幽州軍的兩倍,即便他公孫瓚有什麼陰謀詭計,也翻不起什麼花浪來,最後,再提出了一個小建議,就是用大軍護衛袁紹周全,這樣就可以讓袁紹斷了後顧之憂。
果不其然,待荀諶說完后,袁紹的臉色才略微有些好轉,只見他低頭斟酌了一番后,點頭應道:「友若所言,甚合我意,不知諸位怎麼看?」
許攸被荀諶搶了風頭,看向荀諶的眼神有幾分冰冷,但,這也算是當下最好的辦法了。只見他出列回道:「友若大才,我不及也,此計甚好。」
聽了許攸的話后,荀諶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暗道一聲不好。他連忙抬頭朝許攸看去,只見那許攸眼中的冷芒讓他有些心驚。
許攸善妒,自從郭圖失勢之後,他更是在冀州文官體系中如日中天,實乃是一等一的人物,在冀州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
可是現在,大戰在即,荀諶居然不避鋒芒,一番長篇大論,拔得此間頭籌,那言語之間所展現出來的風采,更是讓別人對他另眼相看,即便是袁紹深知荀諶的才能,也心生敬佩之情。
雖然忠言逆耳利於行,但也要講究表達的方式,此舉可見荀諶的為人處世之道實在許攸之上。二人所想要發達的意思一樣,可偏偏許攸的話,他袁紹聽不進去,反而荀諶的話讓袁紹心情舒暢。
在許攸看來,荀諶此舉名為婉轉諫言,實有爭名奪利之嫌。
荀諶連忙輕聲說道:「在下實在不敢居功,若是有功,也當屬許別駕,在下不過是在許別駕的話上稍加修飾而已,幸得主公讚譽,實在惶恐難安。」
正所謂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荀諶的推功讓勞之舉,在許攸看來,更是當眾對他的挑釁,是在向所有人宣讀一個意思,那就是他許攸不會說話,而他荀諶不過是稍加了一些修飾,就能勝他許攸一籌。
當下,只見許攸冷冷的說道:「荀大人說的不錯,由此可見,荀大人實乃我冀謀士之首,我們所有人想的,都不及荀大人一人啊!」
這話一出,一些想事簡單的人,當場便對荀諶心生不滿,此時大家心中都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這荀諶還真不會見好就收,居然還敢當眾出言暗諷。
荀諶話剛一出口,他就知道要壞,這不,在聽到許攸的話后,他唯有苦笑應對,他知道此時再怎麼解釋也是徒勞無功,暗道自己還是太年輕,剛才還委婉的勸動了袁紹,這時卻又說出這等胡話。
郭圖心中很看好自己這位同鄉,見荀諶身處尷尬之境,連忙伸手拉了拉荀諶的衣袖,待荀諶轉頭看向他時,郭圖朝他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再亂講話。
明白了郭圖的意思后,荀諶連忙朝他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目光,隨即退回人群。
郭圖的小動作,許攸自是看在眼中,如此打擊荀諶的良機,許攸又怎會輕易放過,只見他冷淡的笑道:「怎麼?郭大人也有不同見解?不妨說出來,讓我等這些才疏學淺之輩,也有學習的機會不是。」
郭圖面無表情,瞥了眼小人得志的許攸,暗道以前的自己不就是像許攸現在的一般模樣嗎?如今看來,以前的他還真的是令人生厭。
聽著許攸那夾槍帶棒的嘲諷,郭圖也不惱怒,只見他朝許攸抱拳回道:「圖,燕雀之資,怎敢與鴻鵠比浩天之志,難等大堂之語,就不班門弄斧了,若是污了許別駕的尊耳,那就是小人的罪過了。」
郭圖本就看不慣許攸,加之他又是伶牙俐齒之輩,怎會在談吐上,弱了氣勢,不過,這話也有一些不想與許攸爭寵的意思,就是不知這許攸聽不聽的出來了。
袁紹一直冷眼旁觀,這時見許攸還要找郭圖的麻煩,本來心情就不好的他,現在更是煩躁異常,只見他一巴掌拍在身前的案几上,喝道:「夠了,大戰將至,爾等居然還有這些閒情逸緻,當真是羞煞旁人,本將主意已定,依照荀諶之計行事,明日由高覽率軍兩萬護衛本將的中軍,其餘諸將,按照白日定下的計策行事,都散了。」
見袁紹惱怒,所有人都嚇得低頭不語,就連目中無人的許攸也是驚若寒顫,不敢搭話。
不管最後發展如何,袁紹也算是再次堅定了與公孫瓚決戰的信心。然,袁紹本就是多疑之輩,在這躊躇之間,恍惚之餘,難免會有些想入非非。
做大事而惜身,在袁紹身上可謂是展現的淋漓盡致,但,最終還是在群臣的勸說后,讓他無奈之下只好繼續依計行事。
翌日,紅日初升,寒風凜冽,那地上沾滿露珠的小草,依然倔強的挺立著。
兩支軍隊在漳河以南,平原之上遙遙相對。
左邊,幽州軍旌旗招展,軍容整齊,一股決死搏鬥的慘烈氣息正在緩慢凝聚。
右邊,冀州軍人多勢眾,裝備精良,在顏良、文丑等袁軍大將的統領下,正嚴陣以待。
「咚咚咚……」
沉悶悠長的鼓聲在幽州軍陣中緩緩響起,那一道道鼓聲彷彿雷神戰錘,瞬間撕破了九霄之上的紅雲。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進攻的火引,亦是殺戮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