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玲瓏的饋贈
時間,亘古以來唯一永恆存在的事物。
這條長河從遙遠的荒古時代,一路流淌至今,且還會繼續流淌到未來。
沒有人能夠逆流而上,沒有人能夠見證歷史,除了……
齊槐。
他伸出手,觸摸著暗沉棕黑色的小木屋,感受著時間的烙印,以及……
由他親手創造出的未來。
「這是……建木?!」魏陽驚聲道。
齊槐深深的吸了口氣,點頭道:「沒錯,只有古老的建木才能承受時間的侵蝕,否則這間小木屋早就化成一堆飛灰了。」
魏陽震驚於齊槐的見識,同時震驚著此地的大手筆。
建木是實打實的天材地寶,且是相當頂尖的層次,但自遠古時代之後,數量急劇減少,本就極珍稀,變得愈發珍稀。
每每出世,總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引發無數人的爭奪,在上古時代,天庭的寶庫里自是有建木的,只是如此多的數量,魏陽就不曾見過了。
這真的是上皇天帝的手筆?魏陽心有疑惑。
吱呀。
就在他思索時,齊槐已經推開了小木屋的門,邁步入內。
屋子裡面的陳設非常簡單,一床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沒有任何的裝飾品,這些傢具自然也是由建木製作的。
熟悉的擺放位置,跟當年玲瓏的小木屋完全沒有區別。
齊槐掃視了一圈,隨後緩緩走到近前,坐在那張椅子上,低頭靜靜的看著桌子。
桌子上面有數道裂痕,準確的說應該是劍氣造成的痕迹。
「這最起碼也是大帝層次的劍氣,能夠在建木上留存痕迹如此之久,劍氣還能依舊這般鋒芒畢露,絕非尋常。」
魏陽語氣凝重,作為一名劍客,他對劍的感知是相當靈敏的。
這些劍痕,只是瞧一眼,就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恐怖劍之法則,留下烙印者,在劍道上的成就,遠遠要比之他更強。
而這些細碎的劍痕,組成了三個古老的文字。
這是遠古時代人族使用的文字,翻譯過來便是:
「你來了。」
齊槐能夠認的出這三個字,他輕聲呢喃道:「我來了。」
魏陽聽得不明所以,他敏銳的發現,齊槐自從進入這裡以來,他的狀態就明顯很不對勁兒。
但不等他發問,齊槐便徑直起身,只見他走到床邊,彎腰蹲下,將手伸到床底摸索著。
他似乎知道床底藏著某些東西,似乎對這裡極其熟悉。
這讓魏陽越發疑惑,這到底是上皇天帝的小葯園,還是……雨師的小葯園?
這是合理猜測。
以齊槐的年齡來推斷,而且從此前的種種表現來看,他顯然是不知此地玄妙的。
但是,自從他進入了這裡,一切便截然不同了。
那麼他的熟悉感從何而來?除了雨師……還能有誰?
畢竟,齊槐跟雨師是鐵定有關係的,他就算不是雨師的徒弟,也極有可能是雨師的某個私生子。
魏陽敢拿腦袋擔保,雖然他現在根本沒有腦袋。
齊槐自是不知道他心底正在琢磨什麼,他從床底下拿出了一個小玉瓶。
玉瓶只有巴掌大小,通體乳白,入手微涼,這個容器顯然不是凡俗之物,是上好的材料。
齊槐看著瓶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這是此行最重要的東西,玲瓏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他不知道還能否保存下來。
隨著波的一聲輕響,塞子拔出,一股道韻瞬間從瓶子里瀰漫而出,佔據了整個小木屋。
古樸、荒涼、肅殺……
這是古老大帝的道韻,這是古老大帝殘留的氣息!
「大帝真血?!」
魏陽失聲喝道,這是他最震驚的一次,比之先前加起來都要震驚。
這瓶子里居然裝著的是,大帝的本源真血!
血液鮮紅,紅里透金,好似有生命似的,充滿著活性。
而且,不是一滴,是滿滿一瓶,最起碼都有十數滴真血!
「真血是什麼意思?」這是齊槐在這裡的第一次疑惑發問。
然而魏陽恍若未聞,久久不曾言語。
他生前也曾是人族大帝,所以才更知道大帝真血意味著什麼。
良久,魏陽緩緩道:「所謂大帝真血,說白了就是大帝生命本源的一部分,每一滴血液都彌足珍貴,這其中蘊含著大帝對道的理解。
故而,真血的數量是有限制的,且想要蘊養真血,必須經歷漫長的時間,數百年才能蘊養一滴。
若是像你手中這般,將真血剝離而出,對大帝來說也是極大的損傷,本王還不曾見到有人如此做過。」
他說的雲里霧裡,並不是很清晰,因為細細解釋起來需要耗費太久的時間。
齊槐現在不過才是個紫府境,他距離大帝的層次太過遙遠,理解起來會比較困難。
不夠,這不妨礙他從言語當中知曉手中這瓶子的珍貴。
他下意識的攥緊了手掌,心中流過一絲暖流。
齊槐當然知道為什麼這裡會放著大帝真血,當年他曾經跟玲瓏說過,需要問她借用一點血,這是他們的約定。
如今看來,玲瓏並沒有爽約。
只是當時齊槐並不知道玲瓏可以修行到大帝境界,也不知道大帝的本源真血是什麼東西,更不知道的是……
玲瓏明知真血的珍貴,卻還是選擇給他留下了這麼多。
但其實只需要稍稍想想,就能知道玲瓏的天賦到底是有多麼的可怕。
整個蠻荒第一個先天生靈跟後天生靈結合,所誕下的子嗣,這本來就是相當恐怖的事情。
可惜,玲瓏最後還是死了。
雖然邪至尊曾言玲瓏生死未知,但是沒有親眼見到,誰又知道結果呢?
可當年她孤身一人闖入天庭,被人圍攻不敵而死,這是很多人都瞧見過的。
齊槐沉默一瞬,隨後將玉瓶收入隨身的儲物空間,細心藏好。
這裡不是研究的地方,他目前也沒什麼思緒去研究。
放眼整個蠻荒,知道玲瓏大帝真血作用的也就只有三個人。
齊槐,玲瓏,還有……人皇老狗。
人皇那廝毫無疑問已經知曉,否則他絕對不會派遣他人來日落之地。
能夠讓天帝都發瘋的詭異,卻對玲瓏完全無效,真血可以直接免疫,想來人皇老狗的心底必是驚懼的。
這是齊槐此行的最大收穫。
見他將真血收起,魏陽也沒多問他要拿大帝的真血做什麼用途。
像齊槐這種比天才都要更恐怖的妖孽,他的身上有諸多的秘密,魏陽並不會過問,更不會覬覦。
相反,人族能有這樣的後輩,他很欣慰。
「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而且……你要怎麼出去?」
這才是擺在兩人眼前的難題,破陣子已經不能用了,這就意味著他們被困在了大陣當中。
這進來容易……出去可就難咯。
聽到這話,齊槐卻是絲毫不慌,他翹起嘴角微微一笑,說道:「這兒靈氣濃郁,且正好有大陣守護,我準備就在此處突破真靈。」
聞言,魏陽緩緩道:「沒錯,此地的確是個突破的好地方。」
「至於出去嘛……不著急,想什麼時候出去就能什麼時候出去。」
齊槐面露微笑,手指微動,凝結出一枚枚陣紋,分別打入小屋空間的不同方向。
每當一枚陣紋打入之後,虛空便會瀰漫出一道厚重的氣息,這些氣息交織重疊在一起,讓人彷彿置身於不斷墜落的火山內。
齊槐足足凝結出了一萬三千八百二十七枚陣紋,小屋與先前已截然不同,他的身周環繞著無數根金色的線條。
繁複里,又透露著某種詭異的秩序。
很明顯這是一座陣法,且是一座複合型陣法。
齊槐對此非常熟悉,因為這就是當年他教給玲瓏的東西。
只是現在這座紫府級別的複合型陣法,並非是用來殺戮、防禦、迷惑、鎮壓的。
陣法有了另外的特殊用途,玲瓏毫無疑問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
齊槐搓了搓手,眼神興奮。
先前在外面看到的自動修復陣法和自動衍生陣法已經足夠驚嘆了,但是這都遠遠比不上自動操縱陣法。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撥動了身前的一根線條……
與此同時,峽谷裡布置的陣法,忽然開始了運轉,一座殺陣勐的復甦,從一處地方跳到了另外一處地方。
這,就是陣盤!
以一座小陣法去控制另外一座大陣法的運轉,這是何等天才的構思?
齊槐擁有了這個,哪怕他的境界非常低,一樣可以控制一座能夠輕鬆滅殺至尊的大陣。
換言之,這將會是他的大殺器之一!
唯一可惜的是,只能在這裡,陣法無法移動。
不過,這已經足夠讓齊槐驚嘆,這是玲瓏給他留下的饋贈。
短暫的試驗過後,齊槐收斂心思,離開了小木屋,隨後拿出驚蟄劍,對著龍靈草就砍了下去。
魏陽當即老臉一黑,雖然他沒有臉。
但是他這輩子都沒想到過,大帝的佩劍,居然有朝一日會用來割草??
暴殄天物!屬實是暴殄天物啊!
……
很快,龍靈草的汁液便被齊槐盡數收集。
他並沒有涸澤而漁,只是取走了大部分,甚至還特意留下了幾根沒有動。
畢竟,這玩意早就滅絕了,砍死一根就少一根,細水要長流嘛,留著日後長好了還能接著再割。
等到這些收好以後,他便開始了此行的最後一件事情。
破境。
齊槐選了一處靈氣最濃郁的地兒,盤膝而坐,內視自身,只見泥丸宮裡熊熊火焰不斷燃燒,照亮四方。
他還有最後一丈,他馬上就要邁過這最後一丈,浴火重生,在火焰中孕育新的靈魂。
這就是……真靈!
轟隆隆!
齊槐動念的一瞬間,頭頂瞬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天劫來了……」魏陽語氣極其凝重,他第一次親眼目睹破限者的突破,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場面。
天劫之下,眾生平等,九死一生,稍有不慎便是隕落。
這下,可真是難辦了。
可誰知齊槐卻是隨意道:「不妨事,天劫而已,早都習慣了,每次破境總要來這麼一次。」
嗯?
魏陽:「……」
他聽錯了?還是說,時代變了,天劫跟上古不一樣了,也隨著蠻荒法則的封印而變得弱了?
這怎麼聽齊槐這語氣……渡劫跟吃飯喝水似的呢?
擦卡!
就在他這般想著時,一道血色雷霆忽而閃現,厚重的雲層出現了一道縫隙,隨後睜開了天目。
然而,齊槐還是置若罔聞。
魏陽:「……」
得,很明顯天劫沒有變弱,而且還更恐怖了。
這場面,不愧是破限者渡劫吶。
泥丸宮內的火焰逐步變小,慢慢收攏,但發出的光反而愈發強盛,一點一點的朝著邊際蔓延,拓張著自己的領地。
在火焰的最中心,隱約間可以看到一個虛幻的人影,從輪廓來看,跟齊槐一般無二。
突破,開始了。
……
……
荒蕪大地一閃而過,澹臺石清的速度相當之快。
忽的,他停下身形,平靜的眼神澹澹的看著眼前的峽谷。
準確的說,是看著峽谷前面站著的那一道人影。
澹臺石清依舊平靜,澹澹道:「魔族?」
紹鐸挑起眉頭,打量著他,不答反問道:「你是……神族的小狗崽子?」
雙方的見面問候,很明顯紹鐸技高一籌,全面壓制。
換成別人,被這麼當面羞辱,定是心底會湧現怒氣,但澹臺石清可不是一般人。
他同樣不喜歡紹鐸這麼說話,但是他並不覺得自己需要跟一個死人廢什麼話。
於是乎,澹臺石清心念一動,先前所站立的虛空頓時盪起了一絲漣漪,他的身形就此消失不見。
紹鐸挑起的眉頭忽而放平,他沒有絲毫遲疑,直接一個低頭後仰,躲過了澹臺石清光速襲來的一拳。
這一拳,隱隱帶著一絲法則的力量,紹鐸能清晰的看到眼前的虛空出現了裂痕。
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舔了舔嘴角,翹起一絲嘴角。
「沒想到,居然還釣到了一條大魚。」
聞言,澹臺石清的眼神古井不波,能躲過這一拳,紹鐸已經證明了他的天賦跟實力,他嘴唇開闔,澹澹道:
「巧了,我也這麼想。」
這是他說的第二句話,同時他也揮出了自己的第二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