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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顛倒黑白

  東宮內,燭火旁。

  太子面色幽幽,實則鐵青無比。

  他雙手不由得顫抖,卻並非是因為驚恐,而是因為憤怒。

  若不是這傳來的信件乃是由特殊的紙張製作而成,輕易不能破壞,怕是早就被他一把撕碎了。

  太子適才一聲怒吼,把他那相好的姘頭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待看清太子面容之後,她趕忙快步去到門口,四下里瞧了幾眼,見那些宮女們都離此地甚遠,方才放下心來。

  等她再次回去時,太子已經恢復了往日那般城府氣度,他起身而立,靜靜的站在書案后,好似適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太子攥緊的拳頭,上面隱隱可見的青筋,卻是暴露了他的內心,顯然並不平靜。

  「蓮兒,這信是什麼時候傳來的。」太子淡淡問道。

  聞言,被叫做蓮兒的姘頭,趕忙說道:「殿下,兗州那邊應是昨夜遞的消息,奴家今日一早方才到手,但進宮耽擱了些許時日。」

  「一日一夜,若是這般說的話,倒是不急。」太子沉吟道。

  蓮兒瞧了他一眼,心癢難耐,信上到底說了什麼,你丫的倒是說啊,反而賣起關子了。

  然而,太子顯然不想告訴她。

  他擺了擺手,淡淡的說了一句。

  「天色已晚,本宮乏了。」

  這話里意思自是明明白白,蓮兒身子頓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識趣離開。

  她著實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那罪民又是什麼玩意?

  先前弒神大業都不曾瞞她,如今只是看了一封信,居然還開始藏著掖著了。

  而她哪裡知道的是,弒神大業跟今日之事比起來,反而並不著急。

  何為罪民?

  有罪之人,方為罪民。

  放眼整個大夏,有罪的那可真是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被稱為罪民的,卻撐死了不到數萬人。

  只有那淚障后的山海關,才是罪民!

  太子眼神駭人,他又一次看了一封信件,只見這從兗州傳來的消息上,竟是言說有罪民過來了。

  「雖說過來的只是一個洞玄境,但這已經證明了某些事情,幸而有青陽在。」太子低聲說道。

  李青陽傳遞了消息,他正巧遇到此人到了大夏,便將其抓了起來,帶回城池嚴刑拷打一番之後,知曉了某些驚人的謀划。

  原來這個洞玄境只是個前期的探子,只等打探清楚虛實,山海關便會大肆入侵。

  所以,李青陽才會冒著被發現的危險,打破靜默狀態,給太子傳遞消息。

  呵!

  「一群罪民,竟妄圖回歸大夏?真是膽大包天。」

  太子雖然反神,但他可從來不覺得要反了大夏,畢竟將來他還是要做大夏的君主的。

  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整個大夏都是他的,可如今一群發配到山海關的罪民,卻是妄圖從遺棄之地回歸。

  換言之,這跟造反又有什麼區別?

  太子當然又驚又怒,還好探子被抓了。

  他倒背著手,在堂內來回踱步,皺著眉頭,心底思慮萬千。

  「青陽信上說,那探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淚障於他形同虛設,這豈不是說,苗王那邊出了問題?」

  太子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三分,他繼續整理著自己的思路,輕聲呢喃道:

  「苗王執掌淚障,他若是叛變了,那山海關那群罪民還還真的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到時候罪民殺入兗州,若是攻下兗州,自是以此為根據地,緩緩圖謀之。

  若是不敵,還可退回淚障之後,到時候淚障反而成了阻礙我等的屏障,真是可惡至極,難怪青陽會傳信本宮。」

  太子長嘆一聲,轉瞬之間就已思慮清楚個中關竅,大夏雖然也有精兵良將,但是山海關的罪民不可小覷。

  別人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當年那邊可是流放了一位實力強勁,境界高深的王者的。

  「真是麻煩吶。」

  太子輕揉眉心,只覺頭疼無比,他一邊要操持反神大業,一邊要在帝都網羅眾人。

  如今,居然還要搭上一個山海關的罪民,簡直是雪上加霜。

  他實在是愁悶的很,不知該如何是好。

  然而。

  正所謂人正瞌睡時,自當會有人送上枕頭來。

  只聽吱呀一聲,房門輕響,當即大開。

  「是誰!」

  太子是個機敏的,厲喝一聲,同時伸手就要去拿房中懸挂的寶劍。

  只可惜他再怎麼機敏,在齊槐的面前也沒什麼用。

  就那麼隨便幾下,太子就已經跪在了地上,一灘鮮血緩緩滲出,齊槐直接打碎了他的膝蓋骨。

  他隨意揮了揮手,房門自行關閉,從外面看無任何異樣,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而齊槐的身側,站著一個體態較小,胸脯澎湃的小個子女人,正是秦王。

  兩人昨天還在兗州,不想今日就已經到了大夏的帝都。

  這般速度,對於兩位王來說,算是剛好。

  秦王此時已經怒不可遏,如果說先前在兗州見到李青陽的時候,她尚且能保持理智。

  那麼如今便是已經在暴走的邊緣,如果不是齊槐在一旁壓制,她早已將這太子撕成了一堆肉沫。

  張口一個罪民,閉口一個罪民,不僅僅是秦王,就連齊槐也心生怒意。

  先前他跟秦王在城主府定下了三步走的計策,如今只是用了一封書信,便將那第一步走了個徹底。

  不僅僅是如此,後續的第二步和第三步,也將會比先前所想要更快。

  三月之後回歸大夏的誓言,想來齊槐是要食言了。

  如今看來,怕是一月都不用!

  太子是何等的態度,兩人適才已經聽了個清清楚楚!

  齊槐眼眸冷笑,淡淡的瞧著太子,他已經給太子喂下了丹藥。

  這種丹藥服用后,能夠保持著足夠的清醒,還能更加清晰的感受著自己的疼痛。

  太子想要叫喊,卻是叫不出來,他看向齊槐的眼神,滿是難以置信,還有那濃濃的驚愕和恐懼。

  「殿下,好久不見吶。」齊槐笑眯眯的說道。

  「殿下可不要叫,本王自是有辦法讓你一個字都叫不出來,便死在這裡,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試試。」

  話音落罷,齊槐頓時解開了對他的束縛。

  太子膝痛欲裂,偏偏又昏死不過去,幾乎到了痛不欲生的地步,但是他卻緊咬著牙關,寧願咬碎都不叫。

  齊槐的本事,他又如何不知?

  如此性命攸關的大事,忍耐不住就只得一個死字!

  直到逐漸習慣這般痛楚,太子方才吐出些許的聲音。

  「路先生,你與本宮好歹相識一場,如今卻為何要下這般毒手?」

  「殿下說的沒錯,昔日與殿下和臨風在梅林夜談,本王曾望西北,彎弓射天狼,驅雲逐霧,叫那琅琅明月灑落人間。

  此情此景,如今想來依舊曆歷在目,好似昨日一般,但當夜定下反神大計,卻是為了讓我人族不再受欺壓。」

  齊槐看著他,笑吟吟的說道:「今日來此,依舊是為了讓『我等人族』不受欺壓。」

  太子聽得雲里霧裡,並不知曉他是什麼意思,只見齊槐忽然側開身子,指著身後那女子說道:

  「本王來給殿下介紹一下,此乃秦王,是從淚障之後的山海關而來,也是殿下口中所言的罪民。」

  嘶!

  此言一出,太子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女子,難以相信她竟是遺棄之地的罪民王者。

  但事實勝於雄辯,如今現實擺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這般說來,那路先生和符公子,你倆莫非……」

  太子驟然扭頭看向齊槐,瞳孔猛縮,心底的震驚一浪高過一浪,簡直是要突破天際。

  他是個聰明人,否則也不可能暗中操縱反神大業,明面上還能活這麼久。

  先前太子就已經對弒神者的身份感到懷疑,畢竟大夏就這麼大的地兒,王就這麼少。

  要是偶然蹦出來一個也就算了,說不得真就是隱士高人呢?

  可接連蹦出來兩個,而且還都是在兗州地面,更不要說上次降魔杵和路紹出現的實在太過巧合,他早就生了疑。

  如今看來,這倆人哪裡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這他么的竟然是山海關的罪民!

  兩人的身份讓太子心驚,但是兩人的戰力讓他更加心驚。

  山海關不是一群罪民嗎?且先不說生存環境惡劣,單單是海量資源的匱乏,就絕不可能養出如此的高手。

  太子想不通吶,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何會如此。

  齊槐緩緩點了點頭,承認了他的身份,這一刻,太子那一顆心直接涼了半截兒。

  隨後,齊槐繼續問道:「殿下,有一件事情,我們這些罪民倒是不甚明了,還望太子能夠解惑。」

  他特意在罪民兩個字上咬的重了三分,太子哪裡會不知道他的意思?

  「還望兩位知曉,罪民這一說,不是本宮所起,乃是緣由父皇。」

  啪!

  話音尚且未落,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便到了太子的臉上。

  太子都被打懵了,但他卻敢怒不敢言,大氣都不敢出。

  「就憑你,也配自稱本宮?」

  東宮太子,理論上來說是有資格自稱本宮的,但是秦王卻聽的耳煩。

  她忍耐多時,沒有一巴掌把太子的腦子都打出來,已經是極克制了。

  「你繼續說。」齊槐道。

  聞言,太子心頭屈辱萬分,但還是依言說道:「這個稱呼只有少數人知道,連青陽都不曉得,山海關的秘密同樣是只有幾個人知道而已。

  但是無一例外的,全都是人皇那裡傳出來的。」

  他長了記性,這次竟是連父皇這個稱呼也不敢叫了。

  太子面露苦澀,說道:「極早些時候,人皇曾言說,早在大夏創立之處,其實有不少兄弟都跟著他,是從龍之臣。

  但是後來大夏穩固,這些人功高蓋主,對人皇封賞不滿,妄圖要行造反之事。

  人皇洞察了此等謀划,便在逆臣動手之前,搶先一步動了手,他含淚殺了一批,降了大半。

  可謀逆乃是重罪,理應當誅殺九族,但是人皇心善,這些老兄弟又隨他建功立業。

  他們可以不仁,但是人皇不能不義,於是便將他們流放山海關,對抗域外妖魔,戴罪立功,永世不得回歸。

  後來,大夏不少犯了重罪的,都會隔三差五遣送一批進入山海關,如此才有了罪民的稱呼。」

  咔擦!

  桌椅在秦王的手底下化成了齏粉,她那張娃娃臉上已經布滿寒霜,怒火幾欲要衝破眼眸。

  秦王已怒不可遏!

  還好齊槐趁著這段功夫布下了隔絕大陣,裡面發生的任何響動,外界都不會聽到。

  齊槐這會的心情跟秦王其實一般無二,他同樣心生憤怒,但是他更加理智。

  人皇這廝,真真是可惡至極,他竟然罔顧事實,顛倒黑白。

  不過聯想到這廝早就已經不是原先的人皇了,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屬於正常。

  結合太子所言,齊槐暗自琢磨道:「這從荒古時代就活下來的老狗,到底想要幹什麼?

  人王本是為了護佑人族,這才毅然決然的帶著一批老兄弟去往了山海關,甘願待在那苦寒之地。

  然而人皇卻將其抹黑,這倒也罷了,若是真的不想要山海關,又何必隔三差五送人進去呢?」

  這般想著,齊槐皺起眉頭,沉聲問道:「你們可知山海關面對的妖魔有多恐怖?」

  太子茫然的搖了搖頭,說道:「人皇曾言,若是妖魔來攻大夏,便是自取思路。

  他若是想,翻手間便可覆滅妖魔,如今留著,只是想給罪民們留個機會而已。」

  太子之所以茫然,便是因為見過齊槐的實力。

  他連神明都能弒殺,但是卻拿妖魔沒什麼辦法,那妖魔真有人皇說的那麼不堪嗎?

  齊槐卻是不管他在想什麼,眉頭皺的越緊了三分。

  「這老狗故意隱瞞妖魔實力,一日日消磨人族的意志,又讓神明坐鎮各州,享受供奉。

  老狗這是要將皇權一步步轉為神權,教大夏子民化為豬狗吶!真是可恨!」

  齊槐眼神凌厲,他已經猜透了人皇在大夏內部的謀略布局。

  「別人不知妖魔有多強大,人皇這廝必然知曉,老狗故意遣送一群罪民去往山海關,這豈不是在幫著妖魔攻破人族?」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但很快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齊槐搖了搖頭,暗自道:「如今放眼整個人族,有精氣神的,唯有山海關這一批人。

  當年人王去往山海關時,人皇還是那個人皇,後來才被這個老狗奪了身體。

  如今大夏子民頹廢,整日拜神敬神,若是山海關的人族死絕了,那整個人族豈不是真就變成了豬狗?」

  齊槐眼睛一亮,思路越縷越順暢。

  「這老狗要的不是人族死絕,要的是山海關死絕!」

  不得不說,隨著兩次大夏之行,還有帝屍冢里殺了人皇影子。

  齊槐已經逐漸抽絲剝繭,他眼前的迷霧正在慢慢消退,就差最後一層薄薄窗戶紙。

  只要捅破這一層,真相便要大白於世人眼前。

  但問題繞來繞去,還是回歸了一開始的事情,人皇要做什麼?

  不論是以前釋放邪祟把天帝一個個變成瘋子,還是如今的千方百計覆滅人族……

  這對於一個荒古時代就誕生,一直活到上古時代末期的老東西而言,一定都有另一層更深的含義。

  這條比王八都老的萬年老狗,他做這些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麼?

  齊槐緊緊的皺著眉頭,不得而知。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管他要做什麼,自身的實力強大才是根本。

  齊槐要做的,便是不斷修行破境,最起碼也要走出自己的路,這才有資格跟人皇叫板。

  當然,還是要先奪了大夏,否則幾年後妖魔之亂一來,整個人族都得沒。

  說是遲,那時快。

  千頭萬緒都在幾個呼吸之間。

  齊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低下了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太子,嘴角翹起,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本王有一樁潑天的大富貴,要送給殿下,不知殿下可願跟著本王干一番宏圖霸業,叫那日月,換個新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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