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那條河流
沉默了一會兒,韓楓將車送到酒吧閣樓中,和海曼短暫的交流了幾句,便趕往公司。車上,韓楓給李文博打了個電話,告知他放心,準備好演出安排。
韓楓有些疲憊,手中握著季靜的名片,靠在車窗上看著路上交織的人群,故事一直在上演,角色也一直在變換,想想有時候相遇很簡單,相守卻很難。拿起手機,輸入季靜號碼,韓楓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你詮釋了我的青春,卻也卑微了我的等待。可最終沒有發出去,又親手一個字一個字的刪除了它。
……
下了班,韓楓帶著口罩在約定好的地方等著路溪。上了車,摘下口罩剛準備將消息告訴她,卻被路溪驚訝的眼光所打斷。
許久,路溪驚訝道:「你的臉怎麼貼了那麼多創可貼?」
韓楓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想起了下班之前,王蓓的一番『悉心護理』!對這車的後視鏡照了照,自己的臉上居然足足貼了十來個創可貼。
「同事惡搞,純屬惡搞!」韓楓笑著撕下一張創可貼,卻因為扯著傷口而疼的齜牙咧嘴。
「別再扯下來了,貼的地方明顯有傷口,都滲出血了,你的手上、臉上怎麼會有那麼多傷口?」
「上班沒事調戲女同事,被她美甲撓的!」
「去醫院吧!」
「都是小傷口,別小題大做!」
路溪一陣不可思議道:「你得多放肆,人家才會對你下這毒手啊?今晚陪我去我爸那邊吧,我想把李文博的事情和他說說!」
韓楓看著路溪為難卻又堅定的目光,瞬間感受到了她是多麼厭惡將要去的那個地方,可是為了不讓韓楓為難,自己卻又那麼堅定。原來,人性中最美的是在扶持中理解,而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你不是沒打算把這事情和你爸說嗎?現在為什麼又打算告訴他?」
路溪稍稍打開了點車窗,然後專心開車說道:「這是我的事情,怎麼能讓你去為難!」
「我已經為難過了,季靜答應了。」
「你今天去找她了?」
「是!」
路溪神色緊張,問道:「那你這個傷口?」
「傷口是我自己摔倒造成的,她答應了聖誕節那天的演出了。」
「我們在下一個轉彎處掉頭,回家。」
「不是去你爸爸那兒嗎?」
路溪平靜道:「不想去了,去了沒話說!」
韓楓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讓路溪惱火,可依舊說道:「路溪,我希望你去,有些事情不好逃避,你媽罵去世前,你不是答應過她嗎?我還想去黃河邊上轉轉。」
路溪的表現卻出乎韓楓意外,並沒有爭辯,說道:「好吧!那我們先去黃河轉轉,但是你不準再去尋死」
「瞎說,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回事?」韓楓說完將目光轉向窗外,吹著口哨,表示無辜。
……
天色慢慢開始昏暗,這座北國的城市,很久都沒有下雪了,空氣中瀰漫著灰塵,人的心便如同浮塵一樣躁,像車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閃著迷亂的光,迷了人眼,亂了人心……
車子在一處黃河岸邊停了下來,韓楓神色鬆弛,準備將所有的情緒統統拋給河流。傍晚的黃河像一位深邃的老者,靜靜的睡在暮色里。無風、無浪,卻永不止息,與天默默相對。韓楓無法感知蒼茫的天與奔騰的河,在黑夜降臨的這一刻,彼此會與對方訴說什麼。
天漸漸黑了下來,夜色籠罩了天宇,由於不是沿河風光帶,此處的黃河隱在夜色里,遠處閃爍在河面上的燈光象是它的眼睛。
韓楓與路溪走在河邊的磚石路上,感受這靜謐之夜的溫馨,沒有路燈的路擁在自然的懷抱里,在這朦朧的夜晚,似乎與河融在了一起。輕輕的走在上面,韓楓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路溪在一處石凳上坐了下來,忽然來了興趣,托著下巴問道:「韓楓,你看到心中的那條河到底是什麼?」
韓楓思考了一番,看著遠處寬闊的水面,說道:「是一種信仰,一條不帶一絲虛妄,不染一粒塵埃的透明河流,它會載著我去幸福的遠方,那個地方沒有人性的勾心鬥角,沒有背叛,沒有痛苦……」
「你現在還能看到嗎?」
韓楓試著朝著河面看了許久,繼而有些失落的搖了搖頭道:「我此刻尋不到它的身影,也許它已經流到我尋不著的地方藏了起來,也許它已經乾涸了。」
「不會幹涸的,它一定在某一個地方,或許是疲憊了,停在了某一處休息。」
「真的嗎?」
「一定是這樣!」
說完,路溪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可韓楓卻覺得它很沉重,那是一種深沉如夜的嘆息。也許,此刻的路溪在惆悵,惆悵那條『幸福的河流』的未來,它是否還能安然無恙的到達遠方……
韓楓靜靜打量著身旁的路溪,她的睫毛上,掛著迷濛的不確定。遠處的黃河載著一江彩色的燈光倒影,安靜地奔流,而她的一聲嘆息,破碎了一江的光影。
「你是個善良如水的女人,不過第一次見面時真沒發現。」
路溪撇了撇嘴,問道:「你誇我還是損我?韓楓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你把耳朵湊過來。」
韓楓將信將疑的湊過耳朵,心想不會是表白什麼的吧?於是,用一種期待的心情來面對路溪接下來的話,沒想到路溪湊著韓楓的耳朵大叫一聲:「喂……」然後迅速的往車上跑。
韓楓耳朵被這麼一陣頓時失去知覺,而路溪則穿著高跟鞋往車上跑去,韓楓忽然意識到路溪這是故意而為,連忙撒開步子邊吼邊追,若是被扔在這冷風嗖嗖的黃河邊,那真是跳下去的心情都有了。
夜色漸濃,城市卻依舊繁華喧囂,車子緩緩的在路上行駛著。路兩旁霓虹燈點亮了都市的奢華,也掩蓋了星月的清輝,放肆地把變幻的彩色投向天空,一切變得朦朧而虛幻,連黑也不純粹了。
……
車子駛離主幹道,慢慢朝著路秉讓所在的別墅區靠近,而路溪也由先前的說說笑笑開始變得沉默。相較於四周的黑暗,路秉讓所在的那棟青石別墅在黑夜中散發強烈的光亮,與黑夜強勢對抗著,可是卻越發顯得它的孤獨與落寞……
將車子停入車庫,路溪在下車前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從容的走下車,彷彿接下來面對的是一場針鋒相對的談判。
韓楓拍了拍路溪的肩膀,示意她放輕鬆,隨後一前一後走進屋子,使得坐在餐桌前的路秉讓目光一驚,與平常冷靜的行為相比,有些失態的說:「你……你們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