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羈的天空
風脈脈,雲飄飄,清晨的曉霧已經散去,一切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之中。
海邊岩石上,依偎著一對幾乎陰陽兩隔卻久別重逢的戀人。
他在對她訴說,訴說什麼是脫胎換骨,何謂絕境逢生。
「……我離開了你,就像失去了魂魄。走的時候在醫院門口徘徊了很久,就想哪怕再見你一面,遠遠的、悄悄的看看你……可是,我剋制住了。就讓你恨我、罵我、忘掉我吧。我的行囊應有盡有,因為知道我將遠離繁華和喧鬧,是死是活,我都想靜靜的一個人呆著,與大自然融為一體。我一路向西,經過十多天的跋涉,那天傍晚到了一座山下,攜帶的食物已經沒有了,飢餓和疲憊,還有說不出的病痛,令我虛弱的身體火燒火燎的,不一會兒就昏過去了。當我醒來時,已經是一個陽光普照的早晨。我掙扎著想爬起來,可毫無力氣……後來,一顆酸棗樹救了我……」
他說著,卻沒有告訴她,他是靠爬行到了那顆酸棗樹下。他的身體曾極度虛弱,每挪動一次,無名的疼痛就會遍及全身。如果用某種姿態爬行,小腹就會牽扯得生疼。
他沒有告訴她,那天早上,他聽得見老鷹在他的上空盤旋,用一種不知經歷了多少天飢餓、這會兒具有不受時間限制的耐性等待著他,等待他奄奄一息,倏地倒下,然後做它的大餐。
他略微遲疑了一下,僅說了一句「我終於得救了。」聲音嘎然而止,卻把一大截恐懼和悲愴凄苦咽進了肚裡。
她望著他,百感交集。數月間,他的面龐並未支離,頭髮還是短短的,面孔雖然略顯消瘦,可依然俊朗,尤其是那雙長長的桃花眼沒變,依舊含著笑意。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在校園門口對她含情脈脈的陽光大男孩……
眼前,他變了,脫去青澀,臉上的線條變得堅強而成熟,身軀就像蓄勢待發的弓箭。可他昔日的片片風姿依然沒變,其間陽光般的活力絲毫未減。
他真的回來了嗎?唯恐不真實,她掐了他一把,他的笑聲使她確信無疑。
「曉陽,你能在離開醫治的情況下活下來,沒有了病態,這真是奇迹!」
她凝眸望著他,久久不說一句話,他把她緊緊的摟在懷裡,輕輕地說:「你知道嗎……我以為,除了夢境,再也見不到你了,思念變得揪心時,我曾經命令自己,把你想象成妖魔,想象成骷髏,還想象成黃土一杯……可當我昏迷后醒過來,一天天好起來時,我卻無數次設想著我們的重逢,設想今後我們共同的人生。」
「快告訴我……你設想的景象。」
看著她著急的樣子,他故意停頓著,抬頭望望不羈的天空,神情詭異地慢慢說:「有一天,我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你花容失色,大聲喊道:『鬼!鬼!你是鬼!』」
「你胡說!」她笑著將拳頭伸向他,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長長地一聲嘆息。
「我千辛萬苦回到了南濱。回到南濱的第一天我去醫院找你,得知了你的不幸,第二天又看到了你的婚訊……」
「對不起!」她低下頭,一副歉疚和無奈。
「不!」他說,「你的經歷是我萬萬沒想到的。如果失憶讓你忘掉我,我再把記憶帶給你,總算上帝沒有忘了我們的愛情。我更了解和敬慕你了,我的天使!」
他把她攬入懷裡,竊竊私語般。「你就是天使,我的天使……我想和你比翼,在無羈的天空飛翔。」
「怎麼比翼?」
「你不是說要重操舊業嗎?我也要當醫生啊!咱們中西結合,並駕齊驅。」
「嗯,這主意不錯!」她一頭扎進他的懷裡,「其實,我們都經過了一場劫難。你的經歷很有意義,尤其是對那些身患癌症的人。」她說,抱緊了他。
他輕輕的吻了她。望著海水,講述著自己對癌症的見解。
他說,在獨自求生的數月里,他建立了自己的別樣生活方式,儘管艱辛,可頗有心得。首先,他做到了象魯濱孫似地克服孤靜的處境,戰勝了孤寂的心理,在同大自然的搏鬥中,逐步樹立起生活下去的堅強信念。
酸棗、漿果、桑葚、草莓,還有涓涓的山泉和一個奇異的洞穴,這些遠不如人間美味的東西就是他養命的根本,還有一個採藥的老叟則成了他的領路人,他日漸好轉後跟著老叟在漫山遍野採藥,學唱山歌,和鳥兒對話,追逐野兔,身體在大自然的懷抱里漸漸修復,重建了身心的家園。
「難道……停止一切治療,你靠的是維護和強壯自己的免疫系統!」
她聽了她的見解,凝目發出感悟。
「我也這樣想過。我在臨行前好好琢磨了一番,癌症的根源90%以上是因為免疫系統功能失調造成的。世界上最好的醫生,不是醫院的大夫,而是你自身的免疫系統。如果癌症的體質沒有改變,只靠放療、化療、手術,就算腫瘤切除,未來還是會再長,而且長得更多,因為身體內在的環境還適合癌細胞生存。」
「也許……是酸棗漿果們救了你,是漫山遍野的自然環境救了你,你離開所固有的生活環境和方式八個月之久,完全脫離了原來的生活軌跡和環境,自身內在的環境也必然發生巨大的變化,說不定……這一變化就不再適合癌細胞的生存。」
「很有可能。」他點頭。「另外,你聽說過飢餓療法嗎?還有癌症的酸性和鹼性體質之說。」
「知道一些。」
「我在隱居的日子裡,沒有吃過一口肉類和葷腥,也斷絕了過去所有的食品,毫無疑問,體內適應的過程,就是一個重建的過程。我的體質變了,加之系統建立前的排泄和飢餓,想必我的免疫系統真的脫胎換骨,得到了真正的改善。」
「里的感覺真的很好嗎?」
她凝神望著他,他很篤定地點頭。為了顯示自己的力量,他突然拉住她站起來,攔腰抱起她,在她的歡笑聲中轉了一個圈。
「好啦好啦,」她笑著,喊著,他放下了她。
「評估結束,得分75。」她說。
「嗯,評分還算合理,和我的心理價位一樣。老實說,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徹底康復,但是,我所有的癥狀和不適消失了,採藥的老人給我煎湯藥,一碗又一碗,我不知喝了多少碗。這個方子我留著,或許,有一天我還可以幫助別人。」
「另外,你應該去複查一下。」
正在徐徐升起的流金溢彩的陽光,不經意的給海面塗上了一片旖旎的色彩。成百上千隻海鷗飛來了,在頭頂的天空飛舞盤旋。
他仰望著海鷗,告訴了她自己的決定,他要去進修中醫學,為以後當一名合格的中醫做準備。
「你相信我,絕不當庸醫!」
他對他舉起了一隻手,好像在宣誓。她點頭,開心得咯咯發笑。
那邊海灣里駛來一艘華麗的大船,停泊了,船帆高掛,彷彿要把海上的風光盡收船艙。
他看看大船,再凝視著身姿清逸, 楚楚溫柔的戀人,幸福地擁緊了她,把下巴擱在她的頭上,帶著一絲憂鬱說:「唉,我最遺憾的……是對不起沙洲那傢伙了。我搶了他的新娘,他沒有剝我的皮,抽我的筋,昨晚還給我安排飲食起居,真讓我於心不忍。」
「那你就仁慈點嘛。」她在他懷裡笑著嘀咕道。
「這個……老臣做不到。除了你,我可以用任何形式報答他!」
說著,他放開她,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對她說:「要不,我賣身為奴,給他無償打工三年,也算是還他的情,只要他不再引誘你。」
「還不如乾脆你給他包yang了!」
她說著,嬉笑著握拳捶了他一下,然後閃身跑了。他回過神來,哈哈大笑,跟在後面追趕。
下午,在金沙灣酒店大堂,墨丹兄妹正在向沙洲告別。
墨丹望著沙洲,眸子里滿是歉意。她說了一聲「對不起!」低頭無語。
沙洲看著墨丹,聳肩一笑,「也許,我橫穿海峽和沙漠,就是為了這場不期而遇得而復失的邂逅。」
「你說吧,我們怎麼還你的情?」墨沉不善表達,直言不諱地問。
「怎樣還情?」沙洲笑了,「問得好。我想……你們都來我的小島如何?我這裡有療養院,有酒店,你們可以來為我工作,以後,我的島嶼開發成功,還會建醫院,墨丹,你不是想當回你的醫生嗎?來吧!」
墨丹搖頭,「曉陽想去學中醫學,你這兒不會開中醫館。」
「那不一定。」沙洲沉默片刻點頭,「好吧,我么就此別過,你們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來找我,墨丹,我永遠是你的朋友。」
說罷,他大大方方地擁抱了她,親吻了她的額頭。
「我不會再失憶了……我將永遠記住你。」她忍住熱淚,有些哽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