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市場惹的禍

  清晨，醫院長長的走廊上步履紛雜，白大褂飄飄。 

  肖之清領著一群醫生從病房查房出來，劉醫生貼近肖之清說了實習生的什麼，他點點頭。走著走著，肖之清突然向一群實習生髮問。 

  「你們說，正常的紙宮是什麼位置？」 

  五個實習生都有點緊張，有個男生思考片刻趕緊回答道：「前傾前曲。」 

  肖之清笑道：「哼，實習生就會背書。」 

  他的話音剛落，大家一陣鬨笑，那位實習生不滿地看看大家，鎮定一下情緒慢慢地說：「就是……紙宮與因道形成一定的角度，像一隻瓜低頭靠在腹壁上，這樣的位置最利於受孕。有的長年不孕或偶爾懷孕，有的生過一胎再也不孕，就是紙宮位置變化的原因。」 

  肖之清「嗯」了一聲，表示答對了。 

  走到走廊中部，肖之清做個手勢，白大褂飄飄，眾人分散離去。 

  肖之清走到手術室門口站住，看看墨丹說：「哎，實習生的事你去安排好，費點心就行了。還有，儘快拿到6床簽字的手術自願書。」 

  「嗯，我知道了。」墨丹轉身要走，肖之清卻在身後叮囑她。 

  「注意，6床是少數民族，又有些神經過敏，關鍵要做通思想工作。另外……你該給她增加一些鎮靜劑的劑量。」 

  肖之清又想起什麼，突然叫住走出去幾步的墨丹補充道：「哦，可以把6床的手術推遲一兩天，因為我今天有個重要的市場研討會，還有幾個整形預約的等著要做。只是……6床的手術自願書最好今天就拿到！」 

  「我記住了。」墨丹回頭答道。 

  看著墨丹離去的背影，肖之清尋思著什麼，馬上去辦公室拿了一份資料，匆忙地去了簡副院長辦公室。 

  那裡有一個小組會正等著他。 

  簡去辛一見肖之清進來，馬上對在座的六個人提問式地說出了會議的開場白。 

  「昨天市場例會婦產科提出的問題比較重要，現在要靠在座的核心組成員研討研討，最好整出點好思路好辦法來。」 

  昨天市場例會上，除了彙報業績就是提出問題。婦產科的肖之清提出處女膜整形的數據越來越差，開業時門庭若市變為門可羅雀，近來上預約也好，臨時就診也罷，都寥寥無幾。 

  這是婦產科特色整形市場的專題研討會，另幾個核心小組成員雖一副認真的態度，正兒八經地端坐著，可肖之清一進門，分明看出了與己無關的潛台詞。 

  看看他們佯裝思考沉默不語的樣子，肖之情率先發言。 

  「婦產科特色整形市場的問題值得深思。近日整形室病源越來越少，我們需要調正應對策略。」 

  張主任一臉不屑，帶著一絲調侃的口吻說：「咳，做這修補術嘛……日後可能會越來越少。」 

  「你過去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簡去辛提起兩周前的例會，那時，張主任可對這項目津津樂道，不時拿肖之清調侃。 

  「此一時彼一時嘛，你們想想，客戶開發過度，加之客源的觀念在變，說不定『金手指』的勞動成果一夜之間就被毀了，客戶又忙，哪有時間重複做手術啊，或許手術的基本條件也沒了呢，『皮之不存，毛之焉附』！」 

  有兩人在訕笑，另外幾個主任醫生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沒人接話茬。簡副院長一見皺眉頭，沉思片刻又打起精神，不屈不饒地對這幫主任們循循善誘。 

  「我說同志們，花開花敗，哪有敗了不再開的花枝？此花敗了，彼花要怒放！現在敗了，以後還會開，機會永遠都有。越是困難的地方，往往市場的切入點就在這裡。況且，我們這可是經濟特區呀，永遠是欣欣向榮的，因此，我們要看到光明的一面！」 

  幾個臨床思維活躍的腦袋，這時好像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解救高招。簡副院長知道再等下去也聽不到個響屁，就徑直把自己和肖之清預先做好的宏偉規劃和盤托出了。 

  「現在，我提前告訴大家兩個好消息，我們醫院打算要開發『魔幻貼』牌人工膜！這可是又方便又快捷，省事又省心。還有一個好消息，我們要研製『嬌妻』牌橡皮仙女！你們發揮思維好好想想，這個市場需求有多大？」 

  「『魔幻貼』，『嬌妻』……」張主任一聽笑了，「天哪，你們看像不像一對好搭檔？」 

  「豈止是好搭檔，我看是一對姐妹花，相輔相成，互為成全。」藥劑科主任胡慶南笑道。 

  還有幾個主任一聽雖然覺得新奇，臉上有了笑容，但笑容里含著疑惑。 

  骨科的王主任一臉沉靜地說：「好像聽說過這類產品，是不是市場上已經有了？聽說上次市裡政協開會，很多委員還有提案，說是電視上這一類廣告太多，要取締，如今不見取締，反倒越來越多了。」 

  簡副院長胸有成竹地說：「有是有，可那都是些不入流的選手，檔次太低！我們是專家，是權威。看看咱們『金手指』，誰能和他抗爭啊是吧！這『魔幻貼』就是他的主意。」 

  肖之清在一旁很淡然的一笑，那一笑恰到好處，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專家就是專家！」張主任笑盈盈地說：「這倒是實話，我們的『金手指』一動手，那些人還不退避三舍才怪。武林里真人露相的時候，你還想不想看街頭砸磚耍大彪的？肯定不想看了！我們的『魔幻貼』要達到這樣的效果：一貼上去就和真皮膚一樣，任他拿著顯微鏡看也識不穿；見紅要自然，還要流暢，像真的，這樣就不會有人提出質疑。」 

  胡慶南打趣道：「這可能有一定的難度，尤其是貼合之處……要徹底融合隱形，天衣無縫，還要耐磨，如果用來用去粘到男人身上去了，那就失敗了，搞不好，人家來索賠，那就出洋相了。」 

  「這是技術問題，要認真對待！」簡副院長說。 

  「我們知道……真血一離體就要凝固硬化，抗凝劑能管多久？產品的保持期多長？怎麼模擬血管灌進去？這些都是未知數啊，還需要我們去研究，去攻關！還有啊，『嬌妻』牌橡皮仙女，是要灌水的嗎？」 

  肖之清點點頭，回答了骨科王主任的話。 

  「是要灌水的那種。但是它像細膩的皮下脂肪一樣柔軟！會分泌的，讓潤滑液在需要的時候滲出，就像青石上的山泉！哦，還會發出美妙的深吟！」 

  「嗯，有一定的模擬難度！」王主任說。 

  「可我們能做到，一定能！」簡副院長很自信地說。 

  肖之清也含蓄地笑著點頭，他接著用比較隱晦的語言介紹新產品。 

  「這『嬌妻』肯定是體形真，曲線美，凹凸有致，該突起的地方突起，該緊湊的地方緊湊，另外，山林湖泊，應有盡有。」 

  肖之清的概述讓主持人簡去辛越來越興奮，他一揮手，氣勢不凡。「我們將參照歷屆世界小姐選美大賽的冠者人體數據，明天……就派一個考察小組遠赴出產風騷女郎的義大利、西班牙等國家考察。」他說著，突然察覺到大家疑惑的目光，馬上對費用的出處給予解釋：「哦，說明一下，考察費是企業贊助。這項研究一旦成功，我們要申請專利，註冊商標，把知識產權保護好，不要辛辛苦苦到頭來替他人作嫁衣裳。」 

  肖之清意味深長地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就是要警惕那些黃雀們。」 

  「同志們，保密啊！我可叮囑大家，這核心小組的會議精神一定要保密。」 

  不在醫生崗位的胡慶南是簡副院長特意安排進來的，他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議，聽著聽著有些按耐不住，「撲哧」一聲，歡樂的氣流從肺里往氣門處爆破，差點大笑出聲。 

  這時，僅有一人一直悶聲不響，不發言，也笑不出來，她是胸內科的侯主任。 

  會議開到現在，她一直沒發言，只是心裡覺得彆扭，好像這不是一個醫生聚集的業務會議，而是一群商人在討論掙錢門道。她終於遲疑著冷漠地問：「那我們……這還是醫院嗎？這婦產科也變得太離譜了。」 

  簡副院長一聽搖頭擺手，理直氣壯地回答她：「是你太保守啦！我們現在要的就是立體化發展，多元化經營。」 

  「我知道，是為了經濟效益。」侯主任遲疑了片刻毫不猶豫地說：「我們應當在堅持社會效益的原則下，通過優化管理，挖掘潛力，增收節支。還有……可以加強忠誠就醫顧客的培養。在服務理念、行為和形象等諸多方面提高患者的滿意度，患者滿意了，只要有機會他們就會向他人推薦和介紹該醫院的服務情況。這樣增加市場份額……」 

  「侯醫生，」簡副院長打斷了她的話，「你說的好是好，可難以實現，我們需要的是儘早把我們的婦產科打造成業內的航母，有一天能揚帆出海，乘風破浪！」 

  為了統一思想，堅定信心，簡去辛一方面鼓勵肖之清要充分利用手上現有的金飯碗，大膽地工作，一方面要大家嚴守商業秘密。他說大會後會向院長電話彙報，還會與相關的人員研究部署。 

  會議一結束，肖之清就回到了整形室，他好像顧不上住院部的那些患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