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章 尤里卡瞬間

  「沒有燈火的時候，才注意到群星是這麼閃耀啊，真是漂亮。」真嗣坐在山上的草地上說道，在他身前，是一堆噼里啪啦作響的篝火。

  「可是，如果沒有燈火的話，就會覺得城市很大很荒蕪誒。」明日香躺在篝火一側，晃蕩著小腿道，她的頭枕在綾波的手上。

  「人類就是害怕黑暗，才用火趕走黑暗，以求得生存的。」另一邊打坐的麗淡淡道。

  「火焰也是一把鑰匙，讓人類登上了地球的頂端哦。」真嗣笑著往火里丟了根枯柴道。

  下午他和明日香去探望風間白鳥，對方卻不在，只留了字條說晚上回來；二人本想回美里家先做飯吃（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結果因為沒有電，外面的自動門也打不開；二人被迫出去覓食，正好遇到了實驗回來的綾波，於是三人一合計，決定一起吃飯，之後四處逛逛。

  隨便吃了點拉麵后，太陽已經落山，沒有電力的城市就像是一座華麗的鐵陵墓，於是他們來到山上，點起篝火，欣賞難得一見的星空。

  「星星離我們太遠了，雖然很漂亮，但是也很冰冷，感覺不如燈火更親近啊。」凝視著天空中無數閃動的亮點，明日香突然說道。

  她的話音剛落，遠處那片黑漆漆的建築群突然從中心一層層亮了起來。

  「你看，這樣是不是感覺安心很多了。」少女得意道。

  「未知是人類恐懼的源頭之一。」綾波託了托手裡的臉頰，燈亮了，就可以回去了，而且她有點兒腿麻了。。。

  「真有哲理～」明日香放下交疊的長腿，一弓腰站了起來，朝綾波伸出手。

  火光照耀中，兩隻雪白的手握在了一起，明日香慢慢拉起綾波麗，坐在一旁的真嗣也默默起身，他感覺自己心中有說不清的感覺在翻騰，他不是一個50+歲的老爺爺，而是一個14歲的少年，此時頭腦中主管感情的杏仁核佔據上風。

  「明日香。」和綾波麗分開后，走在美里家過道里的真嗣突然停下腳步。

  「什麼？」少女回頭疑惑道。

  「。。。沒什麼，要是我不在了，請拜託你照顧好綾波。」少年的面龐藏在建築陰影中，沉默許久才開口道，聲音很輕，最後一刻，還是理智佔了上風，有時候他也很討厭自己這麼理智。

  「為什麼？綾波本來就可以照顧好自己啊，當然了，如果她需要幫助，我是不會拒絕的。」少女搖了搖手指，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說的也是，走吧。」真嗣低頭想了想，走出陰影道，對方無意的話讓他看到了自己的盲區。

  「真嗣。」沒想到對方卻又叫把他叫住了。

  「。。。什麼？」真嗣一愣。

  「今天美里姐不在家，我想出去逛逛。」少女側過頭，佯裝在看過道外的空地。

  「。。。注意安全。」真嗣的千言萬語最後變成一句話，只不過在『安全』上故意加重了語氣。

  「知、道、了。」少女咬牙切齒地衝進了美里家，她很想解釋一下，但是這傢伙肯定會故意裝作不懂來嘲笑她，所以她決定裝作自己不懂。

  等收拾好隨行物品的明日香離開后，真嗣一個人靠在沙發上，他沒有開燈，靜靜地感受著這份安靜。

  「真有意思，美里姐第一次受傷，不是因為使徒，而是因為人類，人類最大的敵人果然是自己的同類嗎？」坐了許久，真嗣喃喃道，精亮的眸子在不算黑的房間里閃閃發光，時間不多了，他只能先顧好一頭了。

  對NERV背後勢力的調查已經有了一個輪廓，雖然資金的流向很難查清楚，但是東西的原產地和貨運路徑都是有跡可循的，雖然有的高級部件磨去了製造標記，但是也有不那麼高級的東西嘛。

  真嗣從打敗水天使后，就開始用非常樸素的辦法收集信息，經常在訓練結束后留逗在總部一段時間，和周圍的工作人員嘮嘮嗑，跑敲側擊的詢問信息，自己也會觀察那些車間里常用的零件。

  經過了三個月的努力，真嗣得出了結論：NERV背後的勢力遍布全球。

  當然了，這是一句廢話，和炒菜放適量的鹽是一樣的。

  而魔鬼都在細節中，真嗣發現，按照零件和設施的數量和重要程度，不同國家的貢獻比例是不一樣的。

  大概順序是：歐洲諸國（德國、法國在其中的比例最大）、大於、東亞國家（日本、中國、韓國為主）、大於、亞洲北部諸國（以俄國為主）、大於、美洲（以美國為主）、大於、中亞諸國、大於、澳洲島、大於、非洲諸國。

  結合NERV總部中濃郁的宗教風格和使徒死亡后時不時會出現的十字架爆炸，真嗣可以肯定對方大概率是來自於歐洲（中亞雖然是上帝的發源地，但是其經濟水平支撐不起他們把信仰付諸行動），影響力遍及全球的超級組織，而且乾的事情是絕對見不得光的，因為反過來說，這種勢力要幹什麼事情，宣傳機器開起來，只要不違反大多數人的生存利益，違反人類的基本道德都沒問題。

  上次見面，他和風間白鳥交流了這波信息，對方給了他一個提示：審判日。

  這讓真嗣壓力山大，他才十四歲，雖然不算是個普通人家的中學生，但是他也不是超人，為什麼除了對抗使徒，還要防備人類的被背刺？

  雖然風間白鳥告訴他儘力即可，但是真嗣知道白鳥哥不是神仙，不一定能給自己兜底，敵方狠下心來大範圍N2炸彈洗地，風間白鳥也沒辦法，所以他自己也得想辦法，但是他不知道對方的下一步棋是什麼，也不清楚自己那個混蛋老爹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有力無處使，這就是他最近心情焦躁的主要原因了。

  實際上就三個月來說，他已經做的相當不錯了，但是相當不錯可能沒用，更不等於優勢。

  「得找到他們之間的矛盾，加劇這樣的矛盾，才有可能有機會。」真嗣喃喃自語道，自己在這個局面中還太弱小了，可是矛盾是什麼呢？

  滴噠，滴噠，時間一點點過去，真嗣卻沒有半點頭緒，他思考了不至一次，但是每次都無功而返。

  「呱。」一聲企鵝叫打斷了真嗣的思考，黑暗中企鵝的眼睛發出綠光，它拍了拍翅膀，示意真嗣幫它熱一下魚，微波爐放的太高了，它夠不到。

  「抱歉，我忘了。」真嗣撓了撓頭，看對方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不禁笑了，接著起身打開燈。

  實際上這些都是他的推測，並沒有什麼決定性的證據，但一方面是他很相信自己那個混蛋老爹的人品下限，另一方面是對於藏頭露尾的背後勢力抱有懷疑。

  風間白鳥教過他，「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以及「善用兵者，未慮勝，先慮敗，故可百戰不殆。」

  不過他是用概率學來解釋的：避免最糟糕的事情發生，那麼就可以耐心等待好事情發生。

  所以他總是以最糟糕的方式來考慮問題。

  「呱、呱！」penpen看對方摸著燈又開始陷入沉思，不得不再次大叫起來，它快要餓死了，而且停了大半天的電，熱水器不能用，它還沒有泡溫泉，作為溫泉企鵝，沒泡到溫泉的它只感覺今天要死了。。。

  「啊，又走神了，不好意思。」真嗣看著企鵝又是指微波爐又是指冰箱又是指浴室的，不禁笑了笑，不愧是溫泉企鵝啊。。。

  尤里卡！*1*

  他眼前彷彿一道閃電劃過，他突然想起來那次在淺間火山對抗胎天使的時候，明日香作為同步率最高、操作機型最優秀的駕駛員，被派去執行最危險的任務——而且不是為了對抗使徒，僅僅只是為了捕獲，就算失敗了，也有N2炸彈洗地的備選方案。

  按照犧牲優先順序，應該是綾波麗優先，自己次之，最後才是明日香，但是實際情況剛好相反。

  他從這件事只是單純得到了一個NERV對三人重視程度的排名，並沒有和怎樣破壞可能存在的陰謀聯繫起來。

  「咕，呱呱呱！」企鵝penpen的忍耐到了極限，這人怎麼回事兒？沒完沒了是吧？要不是自己夠不著，還用得著叫你？

  憤怒的企鵝一搖三擺的跑到真嗣身邊，準備拿自己的長鳥喙叨他的小腿。

  「哈哈哈，penpen你立大功了！」沒成想，剛剛低下頭要戳，上面就傳來那傢伙的嚎叫，緊接著，被兩隻手一撈，它就被抓起來了，緊接著就是舉高高轉圈圈，這讓本來就有點虛弱的企鵝完全沒有力氣反抗。

  「呱。。。」penpen呻吟了一聲，它快要餓死了。

  「啊，抱歉抱歉，我這就給你烤魚。」真嗣回過神來，發現企鵝快要被自己高速離心了，急忙放下毛往一邊倒的企鵝，一蹦三跳的跑進了的廚房。

  penpen在地上打了兩個踉蹌，靠著鳥爪子的穩定性努力沒摔倒，結果肚子一陣抽搐，餓的眼睛里都是星星的它終於堅持不住，吧唧一下趴倒在了地板上。

  不知道過了過久，它聞到了一股燒焦蛋白質的味道，一抬頭，面前是一盤烤魚。

  「吃吧，明天給你帶好吃的。」少年神采飛揚，不再是一副眉上千鈞重的樣子。

  *1*尤里卡，希臘語，意思是「好啊！有辦法了！」，阿基米德當年在國王的重壓下想出浮力定律時所說的話；尤里卡時刻，多用來指代在巨大壓力挑戰下，靈光乍現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