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百分之五
可以動了。
脫昂雄賓白活動了下手指,意識到這點後他從床上坐起來,原本就鬆垮的浴袍因為他這一翻身坐起的動作徹底鬆開。隨意的重新將其係上,脫昂雄賓白摸過一旁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2050年7月30日,淩晨三點十分。
脫昂雄賓白眯了下眼睛,他上次看時間時,還是2050年4月份,已經過去3個月了啊。
將手機擱置一邊,他從床上下來站在床邊,打量著他的房間。房間大概有40平方左右,向陽的一麵是落地窗,被厚重的銀色窗簾遮蓋,整個房間的基調是輕快的明亮色,可以看出房間主人的性格大概是積極向上的。
記憶裏,這是他住了將近二十年的房間,然而脫昂雄賓白打量著這個房間,卻有著一種莫名的陌生感。他走到床頭櫃前,看著其上擺放的裸色茶杯,黑色的眸中閃過一抹深思。
如果他的記憶沒出錯的話,這個茶杯之前該是讓他打碎了才對。
家中女仆每日都要來打掃房間,將碎掉的茶杯清理掉,重新換一個一模一樣的杯子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但脫昂雄賓白端起茶杯細細打量後,確定這就是他昨晚打碎的那個杯子。
重置。
看著與昨晚一模一樣,毫無變化的房間,脫昂雄賓白腦海中閃過一個詞語,他驀地勾唇露出一個笑容,漂亮的桃花眼中也滿是不可捉摸的笑意。
這樣才有意思不是嗎?
脫昂雄賓白將茶杯放回櫃上,因為俯身的動作,幾縷金發從身後落到身前,映入他的眼底。他撚起一縷長發,第一次生出一種想法——長發,礙事。
在房間裏走了一圈沒有找到剪刀之類的利器,隻找到幾個發圈的男人隻可湊合著將自己的長發梳攏到腦後紮成一束馬尾。
看著眼前占據整麵牆壁的衣櫃,脫昂雄賓白眼裏有些玩味,身為衣櫃的主人,他卻無法打開這些並未上鎖的衣櫃。
在房間裏並未發現新的物什,男人走到臥室門前,轉動門把走出臥室。守在門外的女仆聽到動靜後,低頭溫順道:“大少爺。”
脫昂雄賓白沒有理會女仆,徑直越過她朝二層最裏間的一個房間走去。
沒有必要理會,男人想,不論他是何反應,這個女仆都隻會重複一句話——“大少爺”,再無其他。
最裏間的房間前也站著一個女仆,是和他房間前女仆一模一樣的長相,待脫昂雄賓白走到她跟前時,女仆同樣彎身,以同樣的嗓音與音調說道:“大少爺。”
脫昂雄賓白轉動門把,將門打開,卻並未走入房間,隻是站在門口望向房間中央的床。
意料之中的,床上並沒有人。輕扯了一下嘴角,他轉身離開,沿著過來的房間朝回走去,隻是他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朝走廊盡頭的樓梯走去。
臨近樓梯口,昨晚感受到的一陣輕微的眩暈感又重新出現,脫昂雄賓白不由扶住一旁的扶梯,不著痕跡的晃了下腦袋,待那股眩暈感消失後,他才不疾不徐走下樓梯。
整個別墅燈火通明,偶爾幾個守夜的仆人穿插在廳堂之間,走到他身邊時都會停下腳步,喊聲大少爺後繼續邁開步子往他們既定的軌道走去。
直至脫昂雄賓白出了別墅,都沒有一個人詢問他為何三更半夜的衣著不整,全身隻著一件浴袍就跑出屋外。
從停車場驅車出來,脫昂雄賓白漫無目的的在路上晃蕩,漆黑的夜空中掛著一輪明月,閃爍著無數明亮的星星,馬路上杳無人煙。整個城市一片安靜,哪怕萬家燈火,卻猶如一座死城一般毫無生氣。
在路上行駛了大約一小時,脫昂雄賓白低頭看了眼油量表,如他預想的那樣,仍舊是出來時的刻度,毫無變化。
隨著車子越來越遠離市中心,一種奇怪的現象逐漸顯露出來。
夜空像是被什麽撕扯了一般,形成不均勻的形狀,一串串綠色的代碼暴露在夜空之後。在男人行駛的道路前方,不再有房屋與樹木,取而代之的是和天上夜空一樣的綠色代碼,這些代碼就像是潛伏起來,張大滿是鋸齒獠牙的腥臭大嘴的猛獸一般,等著他自投羅網。
在車子即將沒入代碼的前一秒,脫昂雄賓白精準的刹車,堪堪停在道路的斷口處。他從車上下來,站在斷掉的路頭前,朝下看去。
那是一望無際的深淵,無數行代碼像是綠色的蚯蚓一般快速的蠕動著,令人眼花繚亂。
脫昂雄賓白返身從車上拿下一個靠枕,扔到下麵,奇異般的,靠枕像是被那些綠色代碼同化一般,在男人的目光中逐漸轉換成一串代碼,轉眼間便淹沒在深淵之中。
脫昂雄賓白麵無表情的看著深淵,他知道那個抱枕不久之後便會重新回到車內,她還知道這處深淵不久之後便不會再是這個樣子,它會成為他那個所謂的弟弟宣錦程即將要上的大學——錦江大學。
就像是他剛擁有自己的意識時,發覺自己便是處於這樣的深淵時一陣驚慌,當不自覺將這些代碼吸入身體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是處於自己的臥室的。
隻有宣錦程看過的地方,才會是它要有的樣子,宣錦程尚未踏足的地方,全部都是這樣的深淵。
可最可笑的是,明明宣錦程就住在他的家中,他已經與宣錦程交談過無數次,卻根本不知曉宣錦程的長相。他那個弟弟的房間,從始至終都沒有人住過,卻偏偏有人生活的痕跡。
想到他今天在與神秘的弟弟看所謂的電影時察覺到的那股熟悉的窺探視線,脫昂雄賓白挑了下眉,真是一個奇怪的世界,不是嗎?
想著上一次他從自己的臥室深淵得知的信息,脫昂雄賓白好心情的蹲下身,伸手觸碰路邊的一串流動的代碼,他的手指並沒有同那個抱枕一般變作代碼,反而是那些代碼如同受到什麽引力一般瘋狂的朝著脫昂雄賓白手指裏湧去。脫昂雄賓白閉上眼睛,俊美的臉龐上帶有些輕鬆的笑意,似乎是在享受著什麽一般。
夜幕逐漸被明亮的藍天白雲代替,路上漸漸多了些行人,這些行人雖然千姿百態,但仔細看去,便會發現他們從始至終都是維持著一個相同的表情,邁著同等速度的步伐均勻的朝著某處前行,而後會突然在某個地點消失,漸漸地又從某個地方走來,沿著上一次的行走軌跡,按照完全一樣的落腳點向著既定的方向前行。
這些,都不是真正的人,隻是一串串嚴格執行命令披著人皮的代碼而已。
將深淵處的代碼信息全部吸取的脫昂雄賓白站起來,他眼前的深淵此刻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校,他所站的地方正是高校的大門處。脫昂雄賓白看了一眼高校的大門,沒有踏入其中,而是轉身回到車內,驅車向著下一處深淵趕去。
曾經的他與這些代碼一般無二,但在某次和宣錦程交談時,他突然擁有了自己的意識。
這是他第三次憑借自己的意識去操控身體,第一次是在4月份的一個夜晚。但是那天夜晚,他隻在二樓活動一番,剛到樓梯處便感到一陣眩暈,再度清醒時,便發現自己竟然是在一處陌生的房間,而後腦中便多出一段他熟悉而陌生的記憶。
他與他並不喜歡的弟弟關係似乎和緩了許多,他甚至還突發奇想邀請宣錦程看電影,然而實際上這個房間裏卻隻有他一個人,卻偏偏還自然的與那個並不存在的弟弟的聲音交談。
隨後他發現他並不是掌控自己的身體,他隻是意識清醒,身體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雙眼盯著那個一個小時都沒有換過畫麵的屏幕,他終於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
雖然不清楚電影是什麽,但是盯著一張圖片看一個小時,怎麽想都有些怪異。原本他以為自己隻是在內心問道,卻沒想到他竟然可以出聲,就在他驚訝的時候,他猛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投向他,他不禁扭頭看向視線來源的方向,然而下一瞬,他便失去了意識,隨後他便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了看電影之前的時刻。
他隱約能感覺到,在“看電影”的時候,他是可以有一定程度操控自己身體的,所以在盯著那張無聊的圖片100分鍾後,他嚐試著邀請那個並不存在的弟弟繼續看電影,努力活動自己的手腳,卻在試了三次之後失望的發現,他並不能動,直至剛才,他才重新掌控自己的身體。
現在他不清楚自己還能掌握這具身體多長時間,所以在可以自由行動的這段時間,他需要獲得更多的信息,他要去弄明白,他究竟是誰。
一晚上做夢都在跟脫昂雄賓白看電影,還不知道到底看了啥的宣錦程被早晨的鬧鍾吵醒,尚未完全清醒的他努力將眯著的眼睛打開一條縫,去看界麵上哪裏是要關閉鬧鍾的按鈕。
隨意的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將鬧鍾關閉後,宣錦程閉上眼,窩回被窩裏告訴自己,再睡五分鍾我就起床。
賴床五分鍾的宣錦程漸漸清醒意識後,他從床上爬了起來,等準備好一切,拿起手機查看時間準備出門時,他傻眼了。
隻見昨晚還是百分百電量的手機現在隻剩岌岌可危的5%電量,在宣錦程的目光下又歡快的跳躍到3%,而後安靜的關機。
“……臥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