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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襄王明胤

  彈指間,昌明二十五年,盛夏。

  明胤唐敬德同時及冠。

  明胤玄衣五章,龍行兩肩,玉圭長九寸五分,直接比肩太子明晟。受封「襄王」——一字並肩王——位份僅次明皇。想來他皇帝老子,是生怕他不夠千人妒萬人恨啊!

  水到渠成,明皇突破重重壁障,重新纂修皇子玉牒,將明胤皇三子身份昭告天下通曉四海。按律,先由欽天監擇良辰吉日,禮部於太和門設玉牒香案,宗人府設彩亭,自玉牒館捧著修攥好的玉牒置彩亭內,行至太和殿,再奏請明皇升中和殿恭閱玉牒。儀式莊嚴隆重,盛大恢弘,十年難見,足見明皇對此事之上心。自此,這一樁聖謨宮省天家事,從茶餘飯後之秘辛,變成交口之美談。

  前後,只差了個名份。

  至於唐敬德,封「常樂王」,青衣三章,兩肩火紋,華蟲宗彝也是處處彰顯尊貴。名義上,是襲爵,可唐卧仙非死未歿,襲的何方爵?這老皇帝,又是唯恐世人不知他那樁風流韻事!

  明晟這一日臉色,大場合中雖竭力清風和煦,但回到東宮就一片慘淡。不論他還是唐后,儘力去阻止了,奈何敖黨坐山觀虎鬥,東宮及馬黨力量終歸有限,何況九五至尊堅持要做的,誰能攔禁。在唐后看來,明皇是忘不掉洛妃,在明晟看來,明皇捧出明胤只為鞭驅甚至取代自己。這對母子,被嫉妒恨意或不平沖昏了頭腦,難以看透其背後真正的利益糾葛,旁觀者細心人卻早已品出。尤其襄王本人,明胤他自己。

  雲南王一方諸侯,何其力量,九宮門統帥江湖,何其力量,明皇收服明胤,相當於一定程度上收服了這兩方力量,哪怕不借用,起碼能遏制其對抗朝廷。王有王打算。

  大封次日,宴飲慶賀。游神死乞白賴將酒宴並舉世子府,亦即襄王府。以是,經年曆夏的寒蟬仗馬襄王府,這個夏夜,歡聲雷動鼓樂喧闐,官蓋雲集人流如潮,慶賀的巴結的素日不敢靠近的有女待字閨中的,藉此契機都快把王府門檻踏爛了,明胤一直躲書房辟清凈,直到淮王——他的養父,和其他一眾皇兄皇弟蒞臨賀酒,他才出去應禮。臨出門時,他望了望貓在二樓書架縱深處的小黑影,輕輕掩上門。

  明旻明昱必要跟來湊興。兩人遠在女席,卻皆將目光拋向男兒堆中。一個柔腸粉淚落落難合,心如刀絞恨錯生;一個左顧右盼聖靈果子,四望尋找廉衡蹤。

  末了小公主眉毛起皺,乾脆離席奔問施步正,那鑽天打洞臭小子身處何方。待她尋至書房,勒令紅苕靜候門外,自己則大步子一邁望裡邊尋,邊尋邊嚎「小斑鱉」「小斑鱉」。少年聞聲,緊忙吹滅手邊油燈,避在二樓書架縱深處陰影里,裝大尾巴狼。

  書房遠離正殿,張燈結綵的喧囂在此幾不可聞,夜幕初上,四下昏黑,明旻走上二樓時不禁咽口口水,卻也壯著膽子一排一排輕輕喚著鱉。直至尋到最後一排也未見鱉,小公主撇撇櫻唇正要離去,甫一轉身,少年張牙舞爪現身後,陰嗷一聲,嚇得姑娘燈籠一扔失聲大嚎。

  哄了足有半時辰,才連踢帶打跟著廉某人下樓。

  紅苕雙手叉腰,怒意沖沖譴責道:「公主就怕鬼,你竟敢扮鬼嚇她。」

  廉衡再三賠不是:「不知者不罪,以後絕不再犯。」

  明旻吸溜下鼻涕,楚楚可憐呢喃說:「每日夕陽西下,宮城陷入暮色中就嘿唆唆冷幽幽的,入宮辦事的人也全都走乾淨了,靜悄悄宮殿中,總傳來太監們凄厲的呼聲,什麼『搭閂,下鎖,燈火小心……』宮城裡此起彼伏,都是他們死陰活氣的回聲,鬼魂一樣。每每這時,我就不敢再出宮門一步。我想同母妃睡,母妃說禮數不可違;想讓紅苕陪我睡,母妃又說我貴為公主不能自貶身份。理都是他們的,就我沒。」

  廉衡一時沉默,末了安撫:「鬼有什麼怕的,不過慾望和害怕,交織下的心底產物。公主純善,無欲無求,鬼怪難侵。」

  明旻搖頭,顧自再道:「再過兩月,我就要及笄禮了。雖未議下嫁,笄之日,父皇也要我開府自住,母后說建府自居這一殊榮,並非每個公主都能希冀,可我就是不喜這份殊榮。父皇以為這是他的愛,可我要的,是他不逼我立馬擇婿,將我遠嫁。」姑娘說時又眼淚婆娑。

  廉衡默坐下側一語不發。

  紅苕急道:「你倒說話呀。」

  廉衡「哦」了聲,再出言安撫:「愁也一天,喜也一天。既無力改變,又何必作踐時間。」

  明旻:「怎麼才算不作踐?」

  廉衡:「不作踐自己就行。」

  明旻吸溜下鼻子,長吐口氣,平復好情緒反問:「他們都在玩樂,你不出去?」

  廉衡搖頭:「盛筵易散。吵。」

  明旻想了想:「也是,那我們在書房外,自己擺桌小宴席。」言訖,她就令紅苕加緊置辦。很快,書房外花廊下就撐起一席精宴,果品蜜餞佳肴醴酒,無有缺少。

  廉衡失笑:「公主金枝玉葉,同我粗野之人喝酒,不怕壞了名聲。」

  明旻嘁了聲:「同你們吃喝我開心,是你說不作踐自己就行。亂擺架子反而才作踐了我。你和紅苕都坐下,我們……」紅苕聞言連聲不可,小公主嗔她眼,「這是命令,叫你坐下你就坐下。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禮多則……」

  廉衡見她撓頭苦想,補充:「禮煩則不庄。」

  明旻:「對對。」見廉衡緩緩落座,她甜甜一笑,氣赳赳道,「還有,你可別小看我酒量,皇兄都喝不過我的,不信你問紅苕。」

  廉衡信她有鬼,但正因不信,才「身敗名裂」。

  三人幕天席地,邊吃邊喝,當然,明旻再三激將也無用,從不沾酒的廉衡謹慎萬分地始終以茶代酒,陪敬,紅苕則半口半口配合著。三壺過去,明旻仍未現一絲醉態。

  廉衡調笑:「你喝的怕不是水。」

  小公主醉態已有,只是不上臉不上頭,不易偵查,被廉衡一激,站起來倒滿一大盅道:「你要敢喝了它,我就剃光頭。」

  又剃。上次斗詩比賽輸了,她剛剪了一綹頭髮,就被唐后喝止,這次再剃,唐后非得扒了他這屢跟公主賭剃頭的小子的皮。

  少年失口一笑,緩緩應承:「好啊。」

  也許是替明胤正身又封王而高興,也許是因明皇降詔全國要替他選妃而高興,也許還有他因,少年端起酒盅,看著倒影在清樽里的明月,眼一閉,仰面而盡。原以為是度數極小的甘冽,公主才能漫飲三壺而不倒,孰料是辛辣灼燒的烈酒,入喉直接化氣沖頂,少年握緊脖子,辣到摳牢桌角,赤著臉嗆得半字難吐,不消一刻,在明旻海浪一般的嘲笑聲里,逐漸酸軟無力暈暈晃晃。

  紅苕抿兩口抿半杯不知覺也喝進去一兩多,倏然攤醉桌前。廉衡生怕壞事,忍著,扶著,一路搖至自己居室——緊鄰書房不遠的休憩室——進門直接倒榻,人事不省。

  暗衛對他的不勝酒力既嗤之以鼻,卻同時對他謹慎酒品報以敬重。見他揺回自己房間,方一鬆氣,卻又見摟著小酒壺的明旻,邊打酒嗝邊望廉衡房間踱去,推門入內一吼:「再喝。」

  女子喝起酒來,有時真沒男人什麼事。

  夜鷹囑咐夜雕看好此處,自己疾速去稟報急況。

  看好?怎麼看?孤男寡女,房門幽閉,夜雕頭皮直麻。

  秋豪聽聞稟報,眉頭立皺。明旻代表著東宮,二人若有糾纏,豈非他們襄王府要與東宮糾葛,滋事體大,緊忙知會明胤。襄王爺正好放下清樽,離席奔赴現場。而明晟亦非吃素的主,明旻酒醉豪闖廉衡房間一事,已有暗中跟護的人通稟。以是太子爺緊隨明胤,奔赴現場。

  眾人在房門口凝息細聽片刻,未見異聲,方推門入內拐進里室。

  廉衡已昏死窗榻上,明旻亦半趴榻側。

  明胤袖裡雙拳油然捏緊,明晟適時邁進,看眼相對而卧的二人,面色一沉:「紅苕呢?」

  護衛:「亦喝醉了,倒在外邊。」

  明晟面色再沉:「鄺玉,找侍女來,將公主攙走。」鄺玉領命恭退。

  明晟再問護衛:「他二人到底喝了多少?如此不成體統!」

  護衛有口難言:「公主喝了三壺,他,就一盅。」

  明晟起先蹙眉,爾後徑自發笑:「好一個三壺不醉一杯就倒。」太子爺轉向暗衛夜鷹,「他二人既醉,你們也不知攔著?」

  明胤臉色已十分難看,夜鷹情知他該當機立斷免此後患,可悔之已晚。他本話少,一時無以回答。但秋豪豈容襄王府吃悶虧,更不容黑鍋獨甩廉衡一人,毅然答話:「回稟太子,公主千金之軀,他們豈敢攔擋。」

  夜鷹適時跟道:「他一杯之後,酒氣沖頂發覺不濟,便緊急回房。是公主,強追而來,卑職確實不敢阻攔。」

  廉衡被撇乾淨,就成了明旻不是,但明晟已不爭辯,只是清肅有力道:「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他倆當齡之年,本太子倒要看看,酒醒過來,想如何收拾這爛攤子。」言外之義,就是廉衡要麼就地斬首,要麼迎娶公主。

  明胤終於出聲:「駙馬人選,皆出王公貴族,海選晉級幾輪甄選,才由父皇欽定。他一介布衣,豈有資格。」

  明晟轉而一笑:「那玷污公主清譽,理當問斬?」

  明胤:「皇兄何必,急於一時。」

  明晟被他噎住,也明白自己確實有些心急,明旻醉酒亂來讓他驚怒之下卻同時生出「歪打正著」的攬才想法,他本就有選廉衡做自己妹婿之打算,不論他是否大才但絕非庸人,豈能容其鼎助明胤,施壓東宮。原打算,待其後年,科考問鼎,再找唐后商議,不料今日事發突然。不過剛巧,兩月後明旻正當及笄,擇婿選夫,時機絕佳。

  想必他安然一笑:「此事傷及皇家顏面,為兄自然緊張了。以他勤奮,兩年之後,必當問鼎三甲,屆時,就不再是布衣。」

  明胤未予反駁。

  兩侍女適時上前,將明旻從榻上扶走,小公主臨走還好死不死扯住廉衡的交領無賴嘟囔說:「我不走,我要跟他睡。」

  ……

  明晟黑著臉:「還不快帶下去,丟人現眼成何體統。」

  侍女緊忙摳開她死拽的手,將其攙出去。明晟看眼被明旻拽至榻沿、衣衫略顯不整的少年,看眼明胤,徑自離開。

  黑衣黑袍、黑色玄鐵面具的夜鷹再次認錯:「屬下未能當機立斷,請主子責罰。」

  明胤看著榻上人,深長一嘆,抬手屏退:「遲早的事,與你無關。」

  夜鷹剛退出去,施步正大步進來:「主子,王爺來了。」草莽言畢,走向廉衡拍拍他臉,無盡嘲諷,「怪不得你小子從不喝酒,原來一杯倒啊。早不倒晚不倒,倒公主身上,這下闖大禍了吧。」

  腳步漸近,明胤令施步正取床薄被蓋醉鬼身上,顧自望外屋去,淮王恰好進來。

  褚心慮面色溫和,率先關詢:「胤兒半道離席,是出了什麼事么?」

  明胤:「小事,勞煩王叔掛心。」

  明胤正身前,稱褚心慮為「王叔」,正身後,依舊稱他王叔,一切彷彿未變,卻已出現質的改變。

  褚心慮始終平順,如一杯溫水,不燙不涼,舉手投足始終不急不緩,彌勒佛一樣,乍看去就叫人倍覺親切。他溫藹一笑,拍拍明胤肩膀:「胤兒長大了啊,都是要選王妃的人了。不知不覺,就比王叔高出一截子,剛見你那會,就這麼點高呢。」明胤輕輕一笑,褚心慮再道,「王叔喜游四方,在京日子不多,胤兒若有需求,差人告訴王叔一聲。雖然,王叔卻避朝堂,幫不上你什麼忙。」

  明胤:「敬謝王叔好意。」

  褚心慮望裡間瞧了瞧:「今日午時,在府門外,迎面碰上個少年,清秀機靈,於我揖了一禮就徑自躥你府內,如入無人之境,這倒怪得很了。除了敬德這孩子,倒還有人,敢把你這當自己家走。」

  明胤始終輔以微笑和寡默。

  褚心慮:「人生得一二知己,足矣。你呀,終究過於謹慎和辛苦,年輕人嘛,偶爾與他們玩玩鬧鬧,也不失快意。」其人頓了頓,略作疑惑,再問,「不過,如此少年,我倒不認識,這是哪家的孩子啊?」

  秋豪心底冷嘲:他不是您送來的狼么?您豈不知?

  明胤:「一介布衣,勞王叔費神。」

  褚心慮呵呵一笑,撐了撐廣袖:「寒門出才子,胤兒慧眼識珠,豈需王叔庸人自擾,瞎擔心。好了,我也不耽誤你們年輕人熱鬧了,得回去了,明日見過陛下,王叔就要去滁州避暑了。你們幾個啊,好好照顧自己。」

  明胤恭送了長輩,令秋豪去應付酒局。自己則躲書房清凈。借酒澆愁唐敬德已喝得爛醉如泥,被葉昶追影扶到東配殿客室休息。餘下醉的不醉的,哪來哪去,襄王府再大也沒大到他們能住。時交子時,喧囂的世界恢復平靜。六英自始至終滴酒未沾,直到一切停妥,秋豪才許可施步正幾人,小酌半杯,但務必維持警惕。

  夜半,明胤從書房出來,順著游廊踱至廉衡居室前,停頓一刻,轉身入內。小醉鬼正難受地半吊榻上,滿頭碎汗,燒心燒肺的噁心著,明胤吩咐守在門口的秋豪去弄碗醒酒湯,爾後才踱近窗榻,將其扶正,再擰塊毛巾擦掉他滿頭碎汗。

  自己這宴會主角,也只象徵性喝了一盅,他倒一杯酩酊。

  「明旻千杯不倒,你是真癲,還是假痴?」

  「既作滴酒不沾,謹慎異常,今夜又何故逞能?」

  廉衡撓心撓肺燒的慌,半醉半囈半醒地抓了面前人涼手,替自己降溫,末了索性將臉蹭近那手,汲取絲絲涼意,低低往複嘟囔:「難受,我難受……」明胤原本極力掙脫的手,經他這話一敲,不禁回軟。少年平素冠衫齊整,絕難見此凌亂狗樣,襄王爺腦海忽又飄過明旻方才抓著他交領不撒手、且豪言「要跟他睡」的奇觀,臉色不禁一沉,油然難看。

  「好手段,公主都成了你囊中物。」

  似酸似諷的話,令少年忽甩開他手,噴個酒嗝,躺平道:「休背人後,說壞話……差勁……壞話差勁……」

  明胤失口一笑:「你倒酒醉三分醒。」

  廉衡難受的翻了個身,墊窩豬一般撅起屁股趴榻上,側壓著臉,再嘟囔:「時刻警惕……時刻清醒……不能叫發現了,叫你們發現了……」

  明胤微微一笑:「發現什麼?」

  少年下意識將散落在旁的被子摟懷底,推了推面前人:「走開。」爾後再一個翻身,平倒榻上,腦袋脆的一聲磕窗壁上,探手撓了撓疼,又垂死無奈地「嗷」了聲……

  明胤並未走開,一直微笑看他醜態奇出。

  少年微微睜眼再微微合上,忽道:「小心……小心老的,老的……」

  明胤將他一腳蹬開的薄被,重新蓋他身上,掖緊被角低聲道:「老的?難道,我不用小心你這小的?」

  少年再一腳蹬開被子:「老的……」

  明胤:「好,好,老的,老的。」

  少年滾來滾去,面色難得朱潤:「月銀,我難受。」

  明胤再次將被子蓋回他身,眼神柔泛:「月銀,指我么?」

  是因,我每個月,給你五十兩例銀,而得名?

  廉衡零零碎碎又胡言一陣,待秋豪端來醒酒湯時,人已睡成了實心疙瘩。明胤沒忍再叫醒他,只令施步正守好。

  襄王爺踱至外屋,冷沉沉道:「他讓我小心『老的』,應指王叔。今日,他同王叔,除在府門,有過照面,可還別有接觸?」

  秋豪正在詫然,施步正趕來接句:「主子,今天人多,俺有件事還沒來得及跟您說。豆苗今天讓我去找狸叔,讓他將京城之內,鞋底板雕有『太極八卦圖』的所有人員調查清楚,底細給他。」

  秋豪:「鞋底?八卦圖?」

  明胤淺淺一笑,沉默一刻方道:「天下大事,必做於細。有些方面,他之長處,確實值得你們學習。」

  秋豪令草莽退守裡間,施步正只好悻悻避退,細頭髮這便又道:「主子意思,他憑藉這腳底圖紋,找到了線索?」

  明胤:「王叔鞋底,你從未留意過?」秋豪愕然,搖頭。明胤頓了頓再道,「我猜,所謂烏叔,腳底正踩著幅陰陽八卦。」

  明胤分析鞭辟入裡,不得不服。當然,像小鬼這般,處處留心旁人腳印或鞋底的閑心大人物是沒有的,之所以會留心褚心慮腳底,也是因小鬼牽扯出「烏叔」后,才將此毫無破綻之人,渾身上下不經意間留心個遍。至於廉衡,四年前烏叔初出找他,小少年出於防備,在那面具覆臉、斗笠戴頭的毫無破綻人身上,竭力找出了唯一可標記特點。

  烏叔永難想到,自恃毫無破綻的他,在一十歲稚子跟前,初次照面,就讓其蹲在山野小路上,將自個鞋底圖紋,刻死在腦海里。

  而這唯一破綻,廉衡本不打算知曉明胤,怎麼說呢,唯一一條線索價值鏈,哪天世子爺趕他走,他也能底氣十足討價還價地賴著不走。然「陰陽八卦」今日忽現眼前,吐槽明胤活得太艱險同時,需得立即核實其人,替其辨出四伏危機。

  倘若,狸叔真核實了這鞋底圖紋,所謂烏叔,當真是淮王褚心慮——襄王爺養父——那,明胤活得可就真……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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