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一緣一會
雨勢漸小,趙自培望眼閣外,搓了搓手忽道:「雨天,路滑,好漢出門也難星馳。」廉衡挑了挑眉,趙自培嗽聲再道,「敝人還約了一個人,小相公還請見諒。」廉衡「啊哦喔」意欲起身騰地,趙自培失口一笑:「小相公不必離席,此人,乃專程來見你的。」
「我?專程?竟不知我廉某人鵲聲在外!」
「不賢子侄,一直想親口言謝。」
「我這人招貓逗鳥,天天玩窮巷追狗,未曾救死扶傷,何來謝字?」
「趙英。小相公可還記得此名?」
趙英?趙英?廉衡滿腹疑竇,將此名反覆咀嚼,忽而靈台乍明,「喔……趙英,難不成是那位西城兵馬司副指揮?」
趙自培:「正是。承蒙小相公抬舉,三月殿試,堯鼓舜木錚錚諫骨時,提及了子侄名諱,三法司調查結案后,因敖馬兩黨制衡揪扯,倒讓他漁翁得利,被破格提拔為指揮使。方才出門之際,我便派人前去知會他,這會本該到了。遲遲不來,估計有事耽擱了。」
廉衡失笑:「可不是被耽擱了。大千世界,說大也大說小亦小,真是無巧不作書。」
「不過來遲倒也好事。方才所議,於他無甚好處,朝廷這水極深,他武舉出身嘴快心慢,沉不住氣。」
「我倒覺得,他今日沉毅非常。」
「怎麼?小相公今日見過他?」
「嗯,竟不知他就是大人賢侄。」廉衡算算時辰,狡笑:「他也該到了。他到了,意味著我一家子老少,已安穩回到了葫蘆廟。」趙自培不明所以,廉衡先一步道:「大人先莫深究,眼下我有兩件事,緊急拜託。」
「請講。」
「通政使司本是陛下喉舌和耳目,掌受奏疏、通達下情,但因金翼和六部格局的洗牌,加上那司禮監汪狗,對你們每日封進奏疏的控制及你們自己封駁之權的喪失,才致通政使司作用日漸淡去,終成『閑署』。但再是閑署,終歸管著舉國奏疏和邸報,我想借大人之手,搞點事。」
「小相公要怎麼借。」
「大人得先想好,萬一龍鱗大怒,極易遭貶。」
趙自培粲然一笑:「敝人一晃五十載,雖無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但也非『無膽不為型』。」
「不過大人大可放心,殿下終不會袖手旁觀,頂大落貶兩級。」
「我瞧衙門那七品『經歷』,日日閑來無事,清閑異常是個好職位。」
「大人落魄后喝不起這猴魁,找我,我找這園子主人賒賬。」
「小相公欲讓哪些奏疏,直達陛下案頭?」
「明日一早,順天府尹胡惟仁奏稟康王抱月樓滋事一折、敖黨一眾參奏春林班及秦淮河教坊司偷漏賦稅的帖子,希望能繞過司禮監汪忠賢,直達龍案。」
趙自培也不問根由,略一思忖:「可。通政使司再是閑署,『急奏』這一捷徑倒還保留著。」
「措手未及的汪狗,明日午後必來找您麻煩,大人挨訓便可。待得後日,打早兒趕在陛下開朝前,將所有參奏天命賭坊、群芳園及金鳳樓的摺子,表忠表給這位司禮監秉筆太監,既能讓他不再在陛下耳根諂薄您,亦能保證所有奏疏直達龍案。」
「難道?」
「他是儲秀宮娘娘經營春林班的『總管』,而他本人在秦淮河畔的產業亦頗豐。」
「官商勾結,難怪民貧國窮唯官富。不過,小相公將朝天街最大的幾個名樓別館都盤算了進去,何以獨獨無抱月樓,這可是最肥最大的樓王。」
「怎會讓它落跑!我雖不知這銷金窟蛤蟆海背後的真主是誰,不敢擅借朝中人,但敢借百姓之手。放心,我已叫人望京郊幾大書院張貼春林班一黨的謠言了,如果順利,明日就會有儒生聚集於大明門外。青年儒巾,自恃才華,殊不知最易被人利用,屆時再將抱月樓、敖黨、馬黨等所有的名樓別館等的賬目底細,飄撒幾包下去,循序漸進,一刀一刀,幾日下來不怕不能造勢。何況,還有大人邸報呢。」
「邸報?小相公意思,是想將所有事情,刊於邸報上,供萬民傳看?」
「對。所以說大人,必將落罪。」
「可是除京城之外,所有州府邸報?」
「是,除京畿周圍州府之外。」廉衡頓了頓道,「大人邸報最快也是明日下午發出,待各大州府看到邸報,最快與京城溝通也得三日甚至更久,而到那時,敖黨早已參奏了儲秀宮娘娘,而汪狗自然也已及時反咬了敖黨。」
「他們維持了這麼多年平衡,敖黨當真會,上疏彈劾藺貴妃?」
「這位娘娘今晚鐵定要栽跟頭,她栽倒了,敖黨又豈肯不落井下石。」
趙自培沉默良久,最終端起茶盅大口一啜,道:「明日,我會設法越過掌司事和六科、提塘,進行刊文,爾後驛站快報。但不知所刊內容,真假各占幾分?」
廉衡:「『雞變鳳凰豬變麒麟,黃河鯉魚口吐青龍』,多麼地天降祥瑞!大人悠著點捏造,沒年節這些曠世奇聞誇張就行。」
趙自培失口一笑:「好。」爾後又道,「看來小相公,早鐵了心要打破他們的平衡。」
「黨爭終歸是黨爭,真正損耗百姓民生的,是他們竭力維持的平衡。憑仗權利想賺盡天下銀子,也得有那個能耐才行。」
「造勢之下,敖黨和儲秀宮互相攻訐數日,卻又皆發現無利可圖,必然會再次想著平衡,又當如何?」
「大人莫要忽略了,坐看鷸蚌相爭的馬黨。」
趙自培恍然大悟:「對,對。留著馬黨先不論,是為了讓他們產生一家獨大的野心,這樣,馬萬群一眾勢必要背後默默捅刀,讓陛下肅清所有被控的名樓別館。屆時一切敲定,小相公再將馬黨的所有爛賬,撒向大明門撒向所有城門,等於將他們自己也裝了進去?!」
廉衡莞爾一笑。
趙自培:「但,真開始查時,都落不著好,屆時他們再互相掣肘互相妥協,不還是,什麼都查不出?」
「那就得勞煩大人,早早去叨擾右相爺,讓他別再干眯著,伺機而動,幫忙査一些爛賬出來吧。」
「嗯。」趙自培微微頷首,「月前的河道督修和官捐募銀,殿下既能鼎力相推,此番何不再借他力,聯手,來個累殲鯨寇。」
「那廝若肯……殿下若肯幫忙,自然再好不過。但他近來看我頗不順眼,算了。」
說時,骨健筋強、刷漆渾眉的趙英頂著雨大步子跟在趙家長隨身後,來到七仙閣。兩人自又幾番寒暄。
廉衡道:「趙兄何必謝我,是你不畏豪強救人在先,小子不過借你東風控訴了敖黨而已。」
趙英卻是短嘆:「有勇無謀又有何用,胡氏兄弟還不是難逃一死。若非先生朝堂提控,我還真不知道他們最後死了被扔亂葬崗,只當自己把他們救了出去。」
「趙兄何需自責,此事焉能怪你。不過,三法司終究是將此事按了下去,天命賭坊再蠻霸也不至於非要這雲液坊兩兄弟的命,定有隱情。」
「大有隱情。」趙英蹙緊眉頭:「愚兄升為指揮使后,曾派親信暗中調查,不成想竟發現雲液坊哪是什麼雲液坊,掛羊頭賣狗肉,釀酒賣酒的幌子底,根本就是倒賣米。」
廉衡敏銳地問:「來自哪裡的米?」
趙英:「通州官漕。」
廉衡:「真敢將官漕挪為已有?!」
趙英:「可惜證據不足,且我連開口上告的機會都沒。」
趙自培盯眼趙英,插話道:「既然無憑無據,就不得枉自臆斷,待你查出眉目有了證據,並有了能耐,再參議不遲。」
趙英垂頭恭應:「是。」
廉衡失笑:「大人未免嚴苛了,隨口聊聊,我又非捕風捉影后,就立馬動歪腦筋之人。」
趙自培道:「牽藤攀蔓,查著查著終究要查到最上頭,稍不謹慎,只怕還沒查出什麼名堂,他自己先上了斷頭台,還牽累了小相公。」
廉衡:「今日既知會了我,這事也就不再是趙兄一人之事。何況,逮大明糧倉里碩鼠這類的趣事,焉能缺了我廉衡。」
趙英:「五城兵馬司有巡捕緝盜之責,捕鼠亦是份內。」
廉衡:「那趙兄可想好了如何下鼠夾?」
趙英搖頭。沉默一刻卻又道:「但我的人追查了兩月,發現雲液坊老闆暗中總去天命賭坊,起先只當是為去了結命案,跟到最後竟發現雲液坊老闆是順天府尹胡惟仁的哥哥胡祚仁。我大為不解:我們為他哥哥酒坊里的燒鍋兄弟鳴不平,他順天府尹跑出來打什麼岔,自家人不認自家人?!於是我就派人去查胡氏兄弟的家眷,爾後得來個消息,就一句『我家外人說酒臟糧也臟』。但就這一句,足夠讓我們去盤查雲液坊糧食來路,這一查,才發現屯在雲液坊后倉的上千石糧食,基本全是漕運貢梁。」
「趙兄如何辨別,那糧食來路不是商運而是官漕?」
「世子府暗衛,密信告知我的。」
廉衡:「……」
趙英:「說來慚愧,我的人馬笨手笨腳險被發現,若非世子府暗中幫忙,我等,早就被滅了口。」
廉衡撓撓摁摁眉頭好一刻:「呃,世子爺,又是世子爺。」
趙英道:「估計世子殿下,是不想讓我們打草驚蛇。一是他們如何瞞天過海盜取的漕糧還查無實證;二是那些糧食將如何處置販售,他們今年尚未行動。所以殿下才命我等不得輕舉妄動,亦不得再作追查。」
廉衡撓撓眉道:「酒呢?酒又如何?」
趙英:「雲液坊的酒一貫對外買對外賣,可其後倉卻源源不斷地偷偷輸送釀酒高粱、小麥和江米,而且,數量相當驚人。」
趙自培緩緩補充:「京都的酒大多是從河北涿州等地運抵帝輦的,途經左安門,再從崇文門進來。」
廉衡瞬間明了:「凡經崇文門就必須上繳重稅,而京都自製酒釀卻無此重稅,因而:雲液坊只會按賬本明面上的買酒賣酒之額去繳稅,但暗裡,卻私釀出酒,並在天命賭坊、群芳園、金鳳樓等各酒樓別館就徑私售,雖與市價相同,但因薄賦,以是成本極低!利潤極高!」
趙自培再道:「大內尚食局,負責皇宮酒水採購的,你猜是誰的人。」
廉衡:「嗨呦……」
趙自培冷然一嘆:「縉紳貪如饕餮,官吏餓逾虎狼,大明朝百孔千瘡,危如一髮引千鈞。」
趙英積忿握拳:「貪墨敗度,我趙英必定抓一個殺一雙。」
趙自培:「殺?由得你如此長舌無當!」
趙英亢聲接話:「叔伯不是常教導侄兒要『激流勇進』?不就是抓住現時機會么?」
趙自培:「但沒叫你逞匹夫勇。」
廉衡忽然沉聲:「等。等。」
趙自培:「等么?哎,你死我亡,兩黨再這般內耗三五載,是,他們是都會氣短胸悶。可到時,大明亦內損頗深。」
廉衡眼睫一抬:「觸底反彈。陛下底線。」
趙自培忽而徹悟:「陛下底線?!」
廉衡:「對。底線。到底殿下,看得深穩得住。」
趙自培失口一笑:「小相公這麼一說,我突然就明白了相爺和尤兄,他們八分的忍耐亦是為何了。」
趙英:「什麼陛下底線觸底反彈?等?那得等到何時?雲液坊一眼看去沒個好東西,豈能睜眼閉眼。」
廉衡問:「假使敖黨全倒了?如何?」
趙英快口快心:「大明光明可見。」
趙自培失笑,瞅眼趙英道:「武人心思」,再看向廉衡,「敖廣現在傾覆,左相之位,馬萬群唾手可得。」
廉衡跟道:「因而,敖馬必須『同生共死』。」
趙自培道:「是敖馬兩黨所有人『同生同死』,一方獨大貽害無窮。」言畢他顧自一笑:「還是殿下和相爺看得遠,看得遠吶。」
趙英:「您二位高深莫測,但也得跟我說說我該如何……」
廉衡為叔侄二人各斟盅茶,平緩道:「聽殿下的話,不再追查。」
趙英:「真不查?」
廉衡:「既然這漕運里,不僅有幫襯販賣婦孺的,還有偷糧碩鼠。那就等一等,待日後一鍋端。」
趙英勾頭不語,半晌才道:「好吧。不過我趙英雖是一介草莽,區區兵馬司指揮,才智淺薄反應也慢,幫不上叔伯和先生多大忙,也為國家和百姓辦不出多大事,但,但凡有我趙某人出力出勇的時候,義不容辭。」
廉衡:「人臣各為其主用,趙兄豈可自薄。這京師治安划區五塊,西城治安不都皆仰仗趙兄您么。日日校勘街市斛斗秤尺、稽考牙儈姓名、巡捕緝盜、疏理街渠、管控火禁諸事宜……這樁樁件件最是小事,卻也最關乎民生。天下再大,往細了說,還不是由這毫末民生組成。」
趙英油然心熱。
趙自培跟著慨嘆:「正所謂『天下非有公是也,而各是其所是。』」
廉衡瞥看夜色,揖手:「今日佔盡大人時間,不甚感動。小子所託,仰仗大人了。」
趙自培:「竭誠辦妥。」
廉衡:「至於修殼子一事,來日再與大人細商量。」
趙自培:「靜候邀約。」
三人揖辭。
邁出七仙閣,趙英綴趙自培身後,道:「叔伯祿位高居,但侄兒瞧您對他禮敬有加。」
「禮敬不足議,貴在他敢不卑不亢。」
「您今日才初見他,與他倒聊得十分投機。」
「豈止是聊。」趙自培呵呵失笑:「老夫也一把年紀了吧,亦不曾失卻穩重,今日竟雲里霧裡的,滿口應承了他那些惑亂掉腦袋的要求,怪哉怪哉。」
「叔伯答應了什麼?」
「罷了,是否胡鬧,且看來日吧。」
趙英不明所以,只能幹巴巴說:「看來叔伯很欣賞他。」
趙自培目光悠遠:「這孩子絕非凡品。尤兄臨赴雲南與我閑言,說他智謀不俗,不能將他當稚子看。當時舉耳一聽,如今算是見識了。你呀學著點,遇事三思,不易吃虧。」
「您說他會入仕么?」
「自然。看著吧,不出三年,仕途青雲,必將這所謂的太平盛世攪得風雲翻滾。」末了再自言自語道:「茶貴新,酒貴陳,老咯。」
就在趙英攀鞍上馬急欲離開時,趙自培忽問:「今日,你去了抱月樓?」
趙英:「叔伯已聽說了?」
「略猜皮毛。你也別著急回去,同我一道回府,詳述究竟。」
「是。」
此時,城南葫蘆廟,唐敬德正疼疼疼疼疼地纏著菊九為他包紮傷口。
「娘子,輕點輕點,疼。」
菊九……抬手直接呼他傷口一巴掌……唐敬德勢必又鬼哭狼嚎……
菊九:「故意蹭上去,想幹什麼?」
唐敬德:「沒……沒什麼……」搖頭再道,「真沒什麼。」
菊九眼睛碩圓:「沒什麼?!」
唐敬德避開視線:「真沒什麼。」
菊九轉看蠻鵲:「你說。」
蠻鵲麻溜系好紗布,瘸腿站起,「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菊九怒目沉沉:「他人呢?!」
唐敬德蠻鵲齊聲道:「不知。」
菊九:「不知?!一月不回家一次,這家留不住他了是吧?!小大說他找了個半仙給大小看病,晃一眼人就消失沒影了,也不說能治不能治能好不能好該吃什麼葯該喝什麼湯……什麼人找什麼人,野人尋得個郎中也是個野郎中,也不說大小還在那巴巴地望著等著呢……一整月不回一趟家,也不問家裡米面夠不夠,天冷了也不問柴炭備沒備……宰相都沒他忙,日理萬機在家吃頓飯都成了恩賜……弘文館拴了他腿么……即便書院放開他韁繩,世子府一塊肉還不又撲了去……這麼大一個家,大小瑣事千頭萬緒,也不說搭把手……」
唐敬德蠻鵲面面相覷。
一個:你姐姐性格怎麼突變了?
一個:我怎會知道!
一個:一點都不酷了。
一個:這樣很好。
唐敬德連忙乖哄:「娘子忙到腳不沾地,我是看在眼裡的,再說沒了那小崽子,不還有我么。」
菊九:「誰是你娘子。這家裡沒一個正形。」
唐敬德心窩一熱,顯然姑娘隨口的「這家」是把他囊進去了。那一瞬的觸動,裹藏著他溫熱的哽咽,慢慢下沉,下沉,沉到丹田,沉到深海。
蠻鵲忽而無眼色插話:「正形,爹和小大,他倆有形,無辜。」
菊九:「還學會頂嘴了你?!」
蠻鵲:「……」
大小說時慢騰騰蹭過來,蹭近金剛怒目的姑娘,比劃說「姐姐不生氣。」
長姐如母,菊姑娘這百鍊鋼,一日日被化成繞指柔。她理順大小略顯凌亂的上衽,柔和道:「衣冠不整便要及時整理,你兄長不是常教你,君子之貴,貴在『服有常色,貌有常則』么。」
大小雖聽不見她在說什麼,但還是忙忙點頭。
唐敬德聞言,迭忙整理好他自由散漫的袍襟。
至於還在瘦竹園謀篇布局的野人,最初,當真是壓根兒不知道,了境閣二樓邃閣內的人物,招來了葯鬼為大小瞧病,更不知,那野郎中在葫蘆廟晃了眼就匿了影再沒來。趙氏叔侄甫一離開,他便託人到葫蘆廟給唐敬德帶了封信。唐敬德閱信后,那排牙根兒是一咬再咬,末了還是簡略收拾了下就準備回府。
雨還在下著,蠻鵲道:「夜深,雨急,公子非走不可么?」
唐敬德:「明早怕來不及,萬一耽擱他倆『大事』,就不好了。」
菊九登時扔他一把傘:「要走快走。蠻鵲,關門。」
唐敬德撈過傘,樂樂酡酡,笑呷呷笑咪咪,笑點子摻在雨點子里,心尖兒都跟著噗通噗通躁起來,彷彿遭逢了什麼開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