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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心猿意馬

——  各位書友們,因添加序章,而遞次調整了章節,請見諒……然而這還不是最可怕滴,聽說俺在調整過程中,將主要配角,就那個六英首腦「秋廩」,那個心細如髮的男人,那個老婆跑了兒子亦跑了的男人,給更名了,更成了朗朗上口容易識別的「秋豪(不過好在他依然姓秋,名豪,字倉廩,不過是換了個更緊身馬甲)」,大家萬萬別齣戲啊,俺也是看萌新作家攻略里千萬強調,不要起拗口且不易識別的角色名,而及時幡悟的,雖然廩這個字並非生僻字,只是同『倉』拆開來就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已自跪榴槤,刀片你們就不要寄了,以和為貴-——

  未及半月,周遠圖調離翰林院奔赴漳州,廉衡敖頃長亭送別時,遠圖公辟開廉衡單獨對敖頃良言參勸:「雖說學而優則仕。但依老夫看,經史之外你並無多餘精力。弘文館是你能一門心思搞學問的地方,崇老先生亦會讓你進益終身。」

  老先生簡短几句,無疑是對正似迷途羔羊般的敖頃,尋求自我的一種最大勉勵。

  極目老先生登車遠逝的轔轔聲影,廉衡酸溜溜道:「辟開我,老先生可是悄悄告訴了你,他在翰林院埋銀子秘地?」

  敖頃失笑:「對,他是告訴了我,埋金銀寶地。不過,並非翰林院,而是衡兒最鍾愛的地方。」

  「書院里?」

  「嗯。書院里。」

  「那我一會回去就刨地三尺!」

  ……

  與此同時,邵邕、葉岐、楊孔岳及鄧英章四位褫職回籍多年的循吏,於風雨釣魚亭、會稽山山頂、黃鶴樓觀景樓以及桑榆晚景的藤椅上,次第接到明皇密詔,紛紛含淚跪旨,盡皆以半老之身出任欽差大臣,分別奔赴通州、台州、福州和瓊州。梳理海政與番邦朝貢及倭患猖獗的因果關係及其他亂象。

  自然,讓明皇刊發密詔的人,是明胤。這位永遠默而成之,不聲不響的大人物,廉衡真是又敬又慫又依賴又無語。

  爬牆送別的廉某人鑽洞回來時,崇門正手持戒尺親守洞口。廉某人第一反應是縮頭,掐算幾許,又訕訕鑽出洞,看似伸出手心預備乖順受誡,奈何戒尺還未下去人卻已山呼「啊疼」,耳後就疾風驟雨奔回屋。

  ……

  崇門:「何時挖洞又何故不封?」

  青蟬:「師公,這是一群十歲左右的在野小孩,因想湊聽師公經講,而自行刨開的洞。徒兒見他們兢兢治學,便不忍堵上拒外。」

  崇門靜默片晌,望廉衡逃竄的顯閣踱去,先道:「少不如小」,再道,「無法無天。」

  老先生親守狗洞捉他現行,原也事出有因。

  要知道,自打鳳子龍孫們紆尊小坐葫蘆廟,京畿百姓們始知殿試上敢作堯鼓舜木的一十四歲麟兒原來困居於葫蘆廟涌金巷。原本早已撤出了茶餘飯後談資的「神童」,一時又力壓黃淮水患再上談資頭條:什麼來日狀元非他莫屬啊,什麼將成皇室東床快婿啊,什麼隆中小諸葛再續三謁茅廬之佳話啊,什麼小兒終成宰輔之人啊……當然,不管風傳什麼不著邊調調,廉某人都甘之如飴。明胤盯他一眼沉默貫之,小鬼卻呲牙一笑「反正我就一個一吹就脹的豬尿包,您又不是頭回明了。」敖頃嗔他不該故露鋒芒招不白之禍,小鬼亦呲牙一笑避實就虛道「明旻公主璞玉珠胎,正是美人定骨時,將來啊一準冠壓群芳,俗話說『皇帝的女兒狀元的妻』,我現在呀盼不得魁首拔籌,被欽賜駙馬!」

  來日方長,誰曾想戲言一語成讖!

  然而流言既是糖,也是矢,亂矢之下難免有幾支冷箭射在神童心腔子上。崇門對他的「賊心不死」「心猿意馬」旱天響了聲悶雷,已是剛剛解禁復又禁足,彷彿一個死循環……直至老先生氣到沒轍蹲狗洞捉現行……廉大膽以為躲回房裡即沒事,大氣一喘四仰八叉剛躺下,崇門篤篤篤的腳步聲沉沉傳來……儒父此番對他的「無比執著」得益於唐敬德的挑燈澆油,他將廉衡是萬卷屋暗手「小孟嘗」亦即「正氣郎」一事捅的國子監和弘文館再次人盡皆知,先不說早已無人再敢找小孟嘗,就是文筆冠絕的新秀「正氣郎」也沒人敢再光顧。廉某人換個名號再起財路的願望還沒怎麼開展就一刀斷流,而儒父聽聞他歪門邪道賣弄才學,更是眉一橫,後果自不堪設想。

  門外。

  崇門:「青蟬。」

  廉衡聞聲一骨碌爬起。

  青蟬:「是,師公。」

  青蟬攜兩儒童推門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廉衡室內的上百冊書籍搬騰出去。廉衡頭次心生恐慌,眼巴巴地看著他們進進出出凄言哀告:「留一些……留一本……就一本,禁足不也為用功苦讀么,沒書如何讀,師公……師公……」

  清理乾淨書籍后,青蟬強行面無表情地端來一沓子文眼,道:「三日內交文。」

  廉衡接過,乍看傻眼再看淚崩。命題一百道,有策論有五經有八卦,包羅萬象天上地下,卻限期三日,還騰空書籍不給他一絲絲可抄之機!分明是要讓他神童搜腸刮肚蘸著苦膽水寫完一百篇千字文。廉有才一瞬涕淚交加,哭腔:「青蟬哥青蟬爺,哪怕就一本,您給俺留一書能不能行?」

  青蟬對崇門的仰敬磐石不移,以是任廉衡如何抱緊他大腿拖地三尺,也是一臉肅穆道:「師公之命恕難違抗」。言畢,他眼底掠過一絲狡黠,快步踱近廉衡的書篋。廉有才急忙餓虎撲食撲過去,青蟬卻早已利落地將那本揉揉皺皺的《容齋隨筆》捏手心,晃了晃,揚長而去。

  「不……」

  嚎聲悲慘悠揚。

  三日剛滿,青蟬就跑來「收租」。「只進不出」的日子,廉某人草雞一般面如縞素。當真是搜腸刮肚蘸著苦膽水吊著自己命。

  青蟬捧起厚厚一大沓文章,代崇門問:「如何。」

  廉衡喪著頭:「再也不代筆了。再也不了。」

  崇門也算狠角色,一次性治妥猴子,青蟬憋著笑捧文離開。未幾便再次返回,廉衡躺木地板上,閉眸聽著人來人往搬騰書,一瞬委屈地想嚎。他將儒童不小心掉他腿邊的一本書摸手裡,緊緊摟懷中道:「俺想你們。想你們。」

  儒童掩口偷笑。

  青蟬站他身前:「睜眼。」

  廉衡:「不睜。反正我寫不動了,打死我好了。」

  青蟬:「睜眼。」

  「衡兒。」

  廉衡反應一刻,倏然睜眼,看清面前人,一骨碌爬起來,指天指地一通假嚎假哭:「兄……一百篇……一百……三天……一本書不留……一本不留……嗚嗚嗚……哇哇哇……」

  敖頃笑地眉眼彎彎。

  周遠圖離開的第三日,鑒於廉衡已攀上世子府高枝、無性命之憂,這位君子端方的雅緻公子便毅然決然辭離翰林院入主弘文館,其與敖廣敖放執拗相抗的細節無需詳述,反正結果總會是這位不聲不氣的棉花糖贏,廉衡的棉花糖永遠是那團棉花糖。今日既是敖頃真正意義上的入館日,亦是他成為弘文館常駐儒生、成為崇門坐下弟子的首日。青蟬、廉衡的高興自然不言而喻,崇門接受他大禮時,亦是青眼有加。

  弘文館和樂且湛。

  廉某人禁足不解。

  唐敬德次日逢三日前來探看他,廉衡隔著門縫將游神看得扁扁長長,出氣不勻唾棄道:「爾等叛徒,叫吾如何將菊九姐姐託付於你。」

  唐敬德骨扇一收故作訝然:「小舅子這話從何說起?」

  廉衡挖眼他:「水仙不開花裝什麼大瓣蒜!月前到處宣揚我廉衡就是『小孟嘗』害得我飯碗不保也就算了,我這『正氣郎』才剛賺出一零丁名聲,財路還沒打開,你就檢舉揭發,叛徒。」

  唐敬德笑不可支,隔著門縫把裡邊的神童看得扁扁矮矮,他自不會說最初的散播不過是他嘴閑找樂子進而招其搔癢,更不會說此次散播乃明胤授意。至於明胤為何要將這偷偷摸摸的新秀『正氣郎』扼殺在襁褓中大抵也是為了他一心向學,不為生活所累成日里蠅營狗苟,畢竟世子爺要培養的可是有大格局的宰輔之器。以是大人物真想斷他後路時,萬卷屋膽小如鼠的萬銀開始見他如見鬼,狸叔見他更是四封六閉視若無睹。

  唐敬德將廉衡強塞他手心的信封插回門縫裡:「對不起您咧,我怕自個青鳥傳書,回頭也被儒父鎖籠里。」言訖一步三搖晃蕩開,手心裡卻分明捏走張紙條。

  枯站一側的蠻鵲始終憂心忡忡望著他。

  廉衡道:「我從不騙阿蠻,阿蠻信我么?」

  蠻鵲堅定點頭:「信。」

  廉衡:「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心有旁騖逃出去,阿蠻信么?」

  蠻鵲堅定點頭:「蠻鵲去找梯子。」

  「阿蠻。」廉衡失笑喊停,「一你偷不來這房間鑰匙,二你青蟬哥哥早把梯子劈成柴燒了。」

  「那……那要?」

  「智取。」蠻鵲湊近門縫,廉衡滿臉弔詭道:「爹今日生辰對也不對。」

  「嗯?」

  「爹今日生辰。可對?」

  「不是過了……」蠻鵲止聲兒。

  「你心性純良,也從不做逾矩事,找祖父求情讓我回去團圓,他必然信你。」

  「我這就去。」蠻鵲轉身離開。

  「阿蠻。」廉衡再次喊停他。

  「嗯?」

  「沒事。」廉衡道:「就是,謝謝阿蠻信我。」

  蠻鵲靦腆一笑,笑容知足。

  廉衡是他的天、是他的地,他將他奉若神明,他對他言聽計從。他對他的敬重,始於醇善,陷於才華,忠於人品。不知不覺,短短數月,他已達到了為他無利的付出,廉衡的暇絲,在他眼裡不足為意。

  可這,並非什麼好兆頭,更非好現象。

  敬重一個人最好的姿態是平等,沒有卑微,沒有崇拜,有的,是竭力成就出一個更好的自己與其並肩齊行。這才是珍貴友誼,正確打開的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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