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帶你回家
第五十五章:帶你回家
枯瘦漢子一看來了幫手,底氣也足了,跳出來喊道:「阿生,你來啦,快教訓這個野小子。」
被叫做阿生的那人,又用貪婪的眼神注視了水馨柔好一會,才將目光轉向牧羽說道:「格老子,哪來的小畜生,敢跟我搶老婆,我……」
水馨柔一聽他這麼說急了,緊張地看了牧羽一眼,才對阿生怒斥道:「誰是你老婆,你別亂說。」
「切,你們家都收了我的錢了,你還不是我老婆嗎?」
水馨柔現在後悔死了,恨自己為什麼要回家來,還帶著牧羽一起回來。可現在後悔也晚了,只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流著眼淚對母親問道:「媽,你真的要逼女兒嫁給這個雜碎嗎?」
水母毫無愧疚的瞥了女兒一下,撇著嘴說道:「你趕緊把這個野小子轟走,然後回家老實待著。今後也別去教什麼書了,等過了年就和阿生結婚,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水馨柔盯著母親看了半天,突然跪下給母親磕了個頭,站起來拉著牧羽就要走,可卻被她那個哥哥攔住了:「死丫頭,你想幹什麼,還不回家。」
水馨柔兩眼氣得通紅,咬著牙說道:「你還是不是我親哥哥,為了自己娶媳婦,就把妹妹賣了,你還是人嗎?」
她那個哥哥倒是沒什麼不好意思,毫無愧意地說道:「這有什麼,很多人家都是這樣的,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別跟我說這麼多,趕緊回家。」
「那我現在就走,永遠也不回來了,你們就當沒我這個人吧。」
事情到了現在,牧羽已經完全明白了,水馨柔是被家裡當成了給哥哥換親的工具。這種事在一些貧窮落後的地方很常見,牧羽在棲鳳山見得多了。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居然會落到水馨柔身上,他現在也無話可說,只能等水馨柔的決定了。
水馨柔現在已經是淚流滿面了,她對這個家算是徹底死心了,也不想再說什麼,拉著牧羽就走。可她哥哥哪肯放她走,而且又有了撐腰的人,撲過來就要打水馨柔。牧羽不幹了,一把推開水馨柔的哥哥,然後將水馨柔護住。他是沒資格說什麼,但不代表有人能欺負水馨柔,就算是家裡人——也不行。
水馨柔的哥哥對那個阿生喊道:「阿生,快把這個野小子趕走。」
阿生倒也痛快,指揮著一群痞子就撲了上來,甚至叫喊著要教訓一下,讓他沒面子的水馨柔。牧羽沒還手,他從小在鄉村長大,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打倒這幾個痞子容易,可那樣的話,水馨柔一家人在鎮子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他雖然也恨這一家人的絕情,但畢竟他們是水馨柔的家人,他不能不為水馨柔考慮。所以,牧羽只是護住水馨柔,不讓她受到傷害,至於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腳,他根本就不在乎。
「阿牧,你快還手……還手啊!」
水馨柔一看牧羽挨打就急了,拚命喊著,牧羽只是對水馨柔搖了下頭,沒說什麼。可就在這時候,水馨柔的哥哥,揮舞著一條鐵棍,一下打在牧羽頭上。牧羽晃了一下又重新站穩,血紅的雙眼死盯著水馨柔的哥哥,一溜鮮血也順著額頭趟了下來,更顯得牧羽面目猙獰。
十幾個痞子一看這小子挨了這麼重的一下,居然還站得住,嚇得也都停手退開了。水馨柔也說不出話了,只是邊哭邊幫牧羽擦著臉上的血跡,可她哆嗦著兩手又怎麼擦得乾淨。
幾個警察推開圍觀的人群擠了進來,皺眉瞪著那個阿生。可阿生卻一臉滿不在乎的神色,絲毫沒因為警察的到來,而有什麼慌張的樣子,看樣子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為首的一個警察走到牧羽面前,看了看他的傷勢,隨後問道:「你沒事吧?要不要報案?」
牧羽苦笑著搖了下頭,他心裡清楚得很。那個阿生是鎮長的兒子,估計這些警察也不敢太得罪他,能過來及時解圍,就已經算是不錯了,就是抓了那伙人,也會很快放掉。再說這點傷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事,唯一擔心的就是水馨柔了。
水馨柔總算給牧羽擦完血跡,轉身看著自己的母親,慢慢的說道:「媽、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們,我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你們就當沒我這個女兒吧。」說完扶著牧羽走了。
因為有警察在,那些人也沒再阻攔。離開家門的水馨柔沒馬上離開,而是帶著牧羽到了鎮子後面的墓地,在她父親的墳前待了很久之後,才和牧羽一起登上返回川南的汽車。牧羽一直沒說話,他知道水馨柔一定很傷心,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是默默的陪著水馨柔,希望她能儘快恢復過來。
回到學校宿舍時,天已經黑了,水馨柔也沒吃飯,只是躺在床上流淚。牧羽在客廳坐了很長時間,才端著杯水進了水馨柔的房間,看到牧羽進來,水馨柔擦了把眼淚坐起身。
「對不起,阿牧,讓你受傷了。」
「沒事。」
「阿牧,我想你應該明白,柔姐為什麼從來說不說家裡的事了吧?」
「嗯。什麼時候的事了?」
「我上大三的時候,有一次回家,被那個雜碎看到了。而我哥又不爭氣,什麼都不會做,唉……。阿牧,你應該也知道,鄉下的女孩,很多都會遇到這樣的事,家裡的兄弟要是爭氣還好,要是不爭氣,,大都會被用來換親,就像我遇到的一樣。」
「柔姐,那你是怎麼想的?」
「你不是也聽見了嗎,我再也不會回去了。阿牧,你覺得柔姐這麼做……對嗎,是不是覺得我不孝順?」
「有什麼不對的,換了是我,早就不回去了。不管是什麼人,都不能決定別人的命運,你母親和哥哥……也同樣不能」
「阿牧,那你告訴柔姐,什麼才是親情?它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牧羽把手裡的水遞給水馨柔,靠著水馨柔的卧床坐在地上。隨後掏出支煙點上,好像在想什麼。水馨柔沒說話,她知道牧羽遇到煩心事都會抽上一顆。據他自己說,還是他父親牧風教的。牧羽抽完一顆,又拿出一支對上,才抬起頭看著水馨柔說道:
「柔姐,我也說不清楚什麼是親情,還是跟你說說我母親的事吧。」
「你不是說……她在你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嗎?」
「呵呵,她沒死,但我還是當她死了。」牧羽看著大張著嘴巴,滿臉驚訝的水馨柔,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柔姐,你有興趣聽嗎?」
水馨柔怎麼會沒興趣聽,這意味著她能了解道牧羽的內心世界,她極力保持著平靜的語調說道:「你說吧。」
「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有的是我聽別人說的,有的是我自己知道的。她叫郭彩鳳,家就是鳳棲山,也是整個鳳棲山最漂亮的。而我父親那時剛剛大學畢業,又是從大城市來的,想嫁給我父親的人很多,其中以她最是積極。可我父親好像對這些沒什麼興趣,現在我知道是為什麼了,柔姐也應該知道了吧?」看水馨柔點了下頭,牧羽繼續說道:
「可她沒放棄,一直纏得很緊。有一次我父親生病,病了很長時間,一直是她細心照顧的,我父親可能是感動了,也可能是想忘記過去,就和她結婚了,到後來就有了我。她對我很不好,好像我根本就不像是她親生的,剛開始我不知道,以為都是這樣的,等後來懂事了才知道,別人的母親並不是像她那樣的。可我從來沒在乎過,我知道父親很愛我,這就足夠了。
結婚頭幾年,那個女人對我父親還挺好,父親也很愛她,日子過得也還不錯,可後來就開始吵架,並且越吵越凶,人們才知道她嫁給父親的真正目的。在那個女人想來,父親一個從北京來的大學生,肯定不會在那個窮山溝待太久,早晚會離開的,到時候她也就可以一起離開那個窮地方了。可等到她發現,父親根本就沒打算離開,就開始和父親吵架,想逼父親帶她一起離開,可父親一直沒答應。
我六歲那年夏天,有一次父親去學生家作家訪,從山溝里救了個摔成重傷的男人,背回家來后,就讓瘋道士給他治傷。那時候還沒有公路,送一個重傷的人出山很難,父親就把他留在家裡養傷,一直過了快兩個月才好。父親那時候很忙,我也不在家待著,大部分時間是那個女人照顧他。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傷好之後,卻帶著那個女人跑了。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起走的,那個女人知道我看見了,可卻連頭都沒回一下,就那麼走了。
柔姐,也許你不會相信,看著那個應該叫做母親的人離去,我連一滴淚都沒掉過,也沒喊她一句。我跟她沒什麼感情,可是……我父親卻很愛她,自她走後父親雖沒表現出什麼異常,但我知道他很想那個女人,有時候一個人躲起來看她的照片。長大后我才清楚,那件事給父親造成了多大傷害,直到父親去年累死在講台上,他都沒提起過那個女人。」
過了好一會,水馨柔才問道:「阿牧,你……恨她嗎?」
「呵呵,那要看從哪方面說了。從我的角度來說,我不恨她……真的。甚至有時候還很佩服她,因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竭盡全力去做,甚至是不擇手段,儘管方法很是讓人不齒。她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名字而已,沒什麼恨不恨的。
可如果從我父親哪方面來說,我恨不得——殺了她!就算她想走,完全可以當面向父親提出離婚,以父親的性格絕不會攔阻她。如果是那樣的話,對父親造成的傷害也能小得多。可她居然選擇和人私奔,唉……」牧羽嘆了口氣,說不下去了。
「阿牧,有這樣的母親,你是不是……」
「自卑是嗎?呵呵,我父親也這麼問過我。我告訴他——我從沒感到自卑過,因為我有一個偉大的父親,那個女人沒資格讓我自卑。柔姐,我今天跟你說這些是,不是想要訴苦。我只想告訴你,我所知道的親情,那個女人雖然走了,可我還有父親、有瘋道士愛我,現在更有柔姐愛我,這就足夠了。
我剛才說很佩服那個女人,不是佩服她的無恥,而是佩服她敢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所做錯的,只是傷害了父親。柔姐,我不是讓你學她,而是告訴你,你不欠任何人,包括你的家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完全不用顧慮到那些……嘿嘿。」
「謝謝你,阿牧。」
水馨柔知道牧羽想說什麼,但並不願牧羽,她心裡現在好受多了。牧羽看水馨柔精神好了一些,就去做飯了,他能不吃,但可不想讓水馨柔餓著。吃飽喝足的水馨柔睡了,可牧羽卻沒睡,整整呆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唐雨就竄了進來,後面跟著唐風以及唐氏夫妻。羽輕鴻說明來意后,牧羽和水馨柔才明白,原來唐家四口想讓牧羽帶他們去給牧風掃墓,這下連牧羽也不好拒絕。而牧羽也有是要辦,也就答應了。
牧羽讓唐家幾人先下樓等著,自己跟水馨柔交代了半天,尤其是要注意安全,直到水馨柔答應只要他不回來就不出門,牧羽才和唐家四口坐車離開。其實牧羽也想帶水馨柔一起回去,可一來是他張不開那個嘴。二是因為牧羽的家鄉實在是太窮了,他不想讓水馨柔跟著回去吃苦,所以打定主意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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