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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落水事件後金暖曦得到的啟示是:


  一,永遠不要向別人吹噓自己的水性,因為優秀水性的發揮是依托在良好的心理素質上的。如果你在意外落海時不會產生胎兒在子宮羊水中一般安逸自如的感覺,那麽你的水性毫無價值。


  二,永遠不要天真地字麵理解“救生衣”這三個字。因為“救生”是以固定的工作原理為前提的。如果你的體重加上浸水衣物的重力遠大於救生衣所能承受的浮力,又如果你沒有按正確的方法穿戴它,那麽其作用可能會截然相反。


  三,永遠不要祈望會有肌肉精壯、皮膚亮滑的半裸帥哥如一尾美男魚一般,吐著珍珠似的氣泡出現在你的身邊,用他矯健有力的臂膀摟住你的腰,將你托出水麵。除非,這是在電影錄製的現場,而你恰好扮演了那個落水的女人。其實即便當真拍電影,救你上岸的也不定是那個明星臉的帥哥而極有可能是大眾臉的替身。


  而金暖曦親曆的現實情況是:


  落水後的慌亂無措令她壓根忘記了水性為何物。


  救生衣的反作用令她無法從水裏冒出頭。


  別說大眾臉的替身,連大齙牙的舵手都不願下水撈她,隻願伸出柄長槳把她挑到救生圈旁。


  而那個看上去最有明星臉帥哥潛質的莫少謙則自始至終穩穩地站在船沿上,麵色鐵青地旁觀著一切,當她第N次試圖抓取救生圈未果以後,那個男人終於張開雙臂,向她撒出了一張結實而寬大的漁網……


  金暖曦就這樣得救了。上船後沒有一點劫後餘生的喜悅,反而感覺糟透了。


  手上臉上掛彩數處,破相暫且毋論,畢竟都是細小的劃痕,但因在鹽度甚高的海水中浸泡過,再被太陽一曬,便火辣辣地疼。渾身濕淋淋,衣服如瀝水的拖布一般耷拉在身上,又沉又涼。全身的骨頭都似乎散架了一般,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眨眼都覺得勉強。


  最糟糕的是心態,從小到大,她從沒哪次經曆如今天這般,在眾目睽睽下丟人現眼。她不敢抬頭,兩個舵手,那對夫妻,還有可惡的莫少謙,方才都目睹了她像條大笨魚一般被漁網兜住拖上了船,那該是如何的醜態百出啊!即便此時此刻他們稍有仁慈不笑話她,以後也肯定會把她當成茶餘飯後最能搞活氣氛的談資。


  遐思飛舞中,莫少謙已關照開艇,很快那對夫妻的安慰告別諸多話語都散在海風中,離她的耳邊越來越遠。


  莫少謙坐到她身邊,正好隔在她與舵手之間,擋住了第三者的視線。


  “先把外衣脫了吧,海風一吹著了涼,就感冒了。”


  金暖曦白了他一眼,她大早晨醒來就感冒了!就是昨晚陪他在海邊受的涼!

  “要我幫你麽?”莫少謙欺近她,伸手……


  金暖曦很本能地挪開,莫少謙的手停在半空,又尷尬縮回。


  “那你自己來,快點吧。”他歎氣道。他是真想幫她,因為看她手軟腳軟毫無力氣的樣子,連指節都在發抖。


  莫少謙從身邊的箱子中給她找了條大浴巾,回頭時卻冷不防遭遇撲麵而來的香豔,沒想到她裏麵隻穿了件淺色的吊帶,如今沾了水,已是半透狀態。莫少謙連忙將手裏的大浴巾遞了過去,下意識地微側身,避開了目光。


  金暖曦默不作聲,貌似無知無覺的樣子,其實莫少謙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裏。


  “切,當初不知道是誰在我裸睡時掀我被子?過後也不見你有半點自我反省與檢討。該看的不該看的不早都看光了?這會兒倒裝什麽正人君子!”


  金暖曦一邊腹誹一邊利索地將自己裹住,隻覺得臉上的傷口是愈發辣辣地痛了,卻沒意識到其實臉色也已充血一般緋紅。


  莫少謙要裝君子,金暖曦便也樂得安心坦然,索性把長褲和鞋襪都脫了,整個人縮進了浴巾裏。她是不在乎了,反正今天臉已經丟夠大了,現在這模樣再怎麽清涼,都沒達到比基尼那程度,她有什麽可怕的!


  不過把濕衣服脫完卻也並沒解決寒冷問題,浴巾到底不比外套,又薄又小。金暖曦繼續發抖,莫少謙在她的包裏翻著替換衣服,卻發覺全都是些華而不實的,壓根就沒有擋風頂事的,正手忙腳亂地有些上火,卻“噗溜”翻出包衛生巾,粉色的小包裝立刻骨碌碌地在兩人的眼皮底下就從包裏滾到了船板上。


  莫少謙頓時心慌起來,撿起那包東西在手裏捏得死緊,擔憂地看著金暖曦。“你……沒事了吧?這是……第七天?”


  天曉得金暖曦有多尷尬,她自己都記不清的事,一個男人記得那麽清楚幹嗎?她跟他有什麽關係嗎?


  “咳……咳咳,是快完事了,沒啥關係了。”金暖曦不自然地說道。她又不能告訴他自己的周期比一般人要長那麽幾天,所以此時肚子正在微微痛著。不過幸好她今天勇敢地嚐試,用上了褚喬給她準備的ob,所以沾水之後外部尷尬的問題是不會發生的!


  靠,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啊,金暖曦胡亂擦著頭發,內心遠比發絲糾結。


  莫少謙心裏也沒輕鬆淡定到哪裏去,他起身站到了一旁的船沿上,背對著金暖曦,似乎隻有離她遠一點,自己的心裏才能安定一些……其實不然。


  他哪裏知道,這一起立一轉身所帶來的後果竟是金暖曦空前的憤懣委屈。方才她落水時,他就是這副高高在上,事不關己的模樣,還給她撒網!他當她是什麽?沒有人格的低等生物嗎?


  金暖曦覺得喉嚨發緊,眼睛酸脹。“莫少謙,把你手機給我。”金暖曦克製著自己的哽咽,衝莫少謙道。她想到自己的手機在褲兜裏,這會兒肯定也報廢了,心裏又是一陣難過。


  莫少謙不明就裏,掏出自己的手機給她。見她含著淚,不停地按著下拉鍵,情緒很不穩定,忍不住問道:“你要找什麽?”


  金暖曦皺著眉尖,含著怨氣問他,“你怎麽沒有褚喬的電話號碼?”


  金暖曦幾秒鍾前才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得不到的才是寶貴”。此時此刻,她第一個想到的人竟然是褚喬,想到他溫柔的笑容,無微不至的關懷,將愛意含在嗬護中的話語……如果是他,一定不會讓自己這麽丟臉,一定會緊隨她的落水跳入水中救她……不,他壓根就不會讓自己落水嘛,最開始就不會把她一個人拋在一艘破艇上!


  金暖曦想打電話給他,想聽他的聲音,聽他的安慰和玩笑,想從他那裏得到力量。越是想,情緒就越是激動,眼淚很快模糊了視線,一滴滴落下將手機屏幕打花,再也看不清。


  莫少謙的怒氣如熱油上點火一般迅速上竄著,他一把奪過手機,也不管這是誰的東西就扔到了一邊。


  “你幹嗎啦?又發什麽神經?”金暖曦顫抖得劇烈,這會兒卻是被莫少謙的暴行嚇了一跳後給氣的。


  莫少謙看見她抬起頭,滿臉滂沱的淚水,頓時心底化開一汪水樣的柔情,火氣滅了個幹淨。他頗為懊惱地拾起一旁的幹毛巾,幫金暖曦擦了起來。


  “先把自己擦幹淨再說,又是海水又是淚水的,髒了要感染。”莫少謙輕聲道,擦完臉又擦頭發,動作倒是無比地溫柔,隻是一遍又一遍仿佛沒完沒了似的。


  金暖曦被他滿頭滿臉抹得混亂,心裏的氣卻也不知不覺撫平了些,隻是依舊委屈。“莫少謙,你有病,你有病你知不知道?你總嫌我髒,我哪裏髒?”


  “是是,你說的對,是我有病。你不髒,你不髒。”莫少謙自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好脾氣,開始順著她的口,說著沒營養的話。


  “你甚至因為海水不幹淨,而眼睜睜地看著我落水,見死不救!你都病得冷血了,你知不知道?”莫少謙手下的動作頓住,她竟然以為他是因為潔癖而不救人!天知道方才她落水的刹那他有多驚恐,一隻腳都跨出了船而生生忍住。難道她以為兩個人落入水中,一起撲騰就是熱血,就是沒病了的嗎?那是愚蠢,那是沒腦子!

  金暖曦卻趁著他分神的刹那,從他手底下脫身出來。


  “你別碰我了,我滿身海腥味兒,別染你一身腥氣。”金暖曦說著,又去拾莫少謙拋掉的手機。


  莫少謙甩掉了手中的毛巾,怒道:“你這會兒就這麽想著褚喬?”


  “因為我知道,在我落水的時候他會跳下來救我,可惜他這會兒不在我身邊,可我還不能想他嗎?我想他又礙你什麽事了?我想他也汙染你了?你渴望玻璃般的純淨,他又不是玻……”


  金暖曦話音未落,就被莫少謙一把拉進懷中,浴巾在前撲的運動中鬆落,兩個人的身體瞬間緊密地貼合,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灼人的熱度。


  莫少謙不容她反抗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向下貼住自己,飽含威脅地幾乎咬著她的耳廓說道:“你敢再說一遍,我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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