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沒有完全打開,雪莉卻看清楚了裏麵的人,她不屑的笑,捏著趙漸宇脖子的手又微微鬆開了些。
“……木槿。”
雪莉的眼神裏帶著憤恨的光。
另一邊的木櫃裏,木槿緊著臉,盯著床上的女人。
以及她手下殘喘的男人。
她緩緩走出木櫃,空著雙手,將自己完全暴露在燈光下。她沒有再動作,卻難掩周身氣場淩厲,好似猛獸蓄勢待發一般。
雪莉看著她,問。
“你很緊張?”
木槿沉著臉,答案卻是風輕雲淡的調調。
“還好。”
“還好麽?我不信。”雪莉挑著眉在陳述一個事實:“這個男人都要被我掐死了。”
“是他要被掐死了,又不是我。”
“可是你在乎他,看到他要死了,比我現在掐著你還要難受,對吧?”
木槿沒有馬上回答,她沉默著,眼尾處的目光卻漸漸凝結變冷,她判斷著床上女人為什麽會有這樣得意神情,兼顧著那半張痛苦漲紅的男人臉,幾乎是下意識的,她果斷作出選擇。
“……是……我很在乎他……”
果然,床上的女人笑的得意起來,紅唇彎彎,煞是好看。
她問。
“你愛他嗎?”
木槿停頓了一下,她看著趙漸宇痛苦的側臉,窒息時間太久,他的眼皮微微上翻著,整張臉漲著紅,像是那雙攥著他的手再微微用點勁,這個男人就會徹底死過去。
她合了合眼睛,輕聲說。
“……當然愛。”
說著,木槿換了一副嚴肅的麵孔,她正視雪莉,語氣凝重。
“你是衝我來的,放開他。”
木槿的狀態看似冷靜,其實已經緊張的不成樣子了,雪莉看著女人垂在身側微抖的手指,隻覺得心中的快感又多了幾分,她嗤笑著。
“哦?你怎麽知道我是衝你來的?”
木槿握了握拳,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因為他……”
這話說的太模糊。
他……
雪莉卻聽懂了,木槿看到她臉上的嗤笑消失了,心中所有的猜疑才徹底落定,她看到雪莉換了副截然不同的神情,死死地盯著自己,咬牙切齒的樣子猶如嗅到血絲的野獸。
這樣的雪莉讓木槿有一瞬間的錯覺。
她盯著那如利刃一般的眸子,突然聯想到記憶深處某雙發著幽綠色光芒的瞳孔,幾乎是下意識的,木槿感覺背後一涼,一股無法控製的恐懼從骨縫裏冒出來。她用舌尖狠狠地貼著上顎,努力克製著,放勻自己的呼吸。隨後,她驚奇的發現雪莉臉上的憤恨竟然也清淡了許多,轉變成一抹若有似無的憂傷,木槿看到她動了動嘴,卻聽不清說了什麽,她皺緊了眉去看,隻猜到了幾個字。
“……你們……他……”
此刻的雪莉同剛才判若兩人,像入了神一般,就連鎖著趙漸宇的手都鬆了幾分。被她壓製的男人終於得到幾分喘息的機會,正大口大口的吞咽著空氣,整張臉漲紅的可怕,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隻是下一刻,那雙看似柔弱的手又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咽喉。
雪莉不再呢喃了,她失控了,像個瘋子,惡狠狠的盯著木槿,發絲淩亂的掃著臉頰,漂亮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是你們殺了他!是你們殺了他!”
“你說錯了!”
木槿也瞪著眼睛,聲音強勢而不容反駁,她不敢看趙漸宇,隻能強迫自己盯住那雙血紅的眼睛。
“……是我殺了他。”
沉默。
隨後雪莉笑了。
她轉頭看著身下表情痛苦的男人,手指有意識的鬆了鬆,又緊回去,看著趙漸宇生死不能的樣子,她露出一個報複的笑,像在做貓和老鼠的遊戲。幾個回合過後,雪莉玩膩了,猛地收緊手指,耀武揚威的朝木槿宣布。
“所以我要殺了他!讓你看著他死!再殺了你!”
一道黑影衝到她身前。
雪莉下意識的抬手去擋,卻不得不在這一瞬間鬆開了趙漸宇的脖子。她看清來人,是木槿。她不知道那個站在三米開外的女人是怎樣衝過來的,目標明確的開戰,拳腳凶猛,攻速駭人,招招朝著要害。
這是要拚了的節奏。
雪莉嗤笑著躲開木槿的拳頭,也失去了掐死趙漸宇的機會,她欲抬手抓回那個男人的脖子,卻被木槿幹淨利索的打開。
木槿的目的明顯,如此一來,倒算是平手。
“身手不錯。”
雪莉麵無表情的說。
木槿同樣冷著臉。
“你也是。”
二人再次交手。
在狹小的空間裏,木槿驗證了大叔的話,這個雪莉的確是個厲害角色。招式雖然一般,力氣卻大的驚人,有兩次險些讓木槿都招架不住。審時度勢,木槿並沒有打贏的計劃,隻是拖著雪莉,以保全趙漸宇性命。而這個混血女郎顯然也判斷出了她的心思,嗤笑著木槿,像是故意刺激她一般,一處過招竟然不管木槿的拳頭,硬是抬手鉗製住了趙漸宇,素手凝力,早就被折騰的沒了力氣的男人像是死了一般,竟然連掙紮的意識都沒有了。
一側的木槿在位置上略占上風,她看準時機,整個身體朝雪莉壓去,拚盡全力鎖住女人的左手朝床板一側壓,大聲喊道。
“大叔!動手!”
一條鐵鏈從床底突兀的竄出,目標明確的纏住了床板內側,雪莉的左手剛好被緊緊套在裏麵。被鉗製的雪莉發覺變故,抬腿朝著木槿腹部猛擊,木槿咬牙忍痛,隻顧著去搶被鉗製的趙漸宇。另一邊,大叔從床底躍起,麵色鐵青的同雪莉動起手來。
趙漸宇被救出,同木槿雙雙滾在地上,她急忙將這個剩一半命的男人摟在懷裏,用力去拍他的臉,喊他的名字。
男人呼吸微弱,卻還有些意識,他半睜開眼睛,衝木槿勾起一邊的嘴角。
“活著呢,別怕……”
木槿鬆了一口氣,把人放回地上,凝神去看幾米處的牆角。
大叔雖然年長,拳腳招式卻穩健的很,再加上雪莉一隻手臂被鐵鏈鎖著,幾次交手下來,基本處於劣勢。木槿見大叔凶著一張臉,手上處處使得都是殺招,也顧不得疼,果斷衝上去幫忙,同大叔一起把人按在了床上。
“大叔,要活的!”
木槿死死地壓著女人的腿,大喘著氣同大叔交代。
大叔正反鎖著雪莉的肩膀,聽她說完,沉默一刻,麻利的將雪莉的胳膊朝後一掰。
床上本還咬牙反抗的女人猛然大喊。
卸掉胳膊,倒是安全。
木槿仰著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在床上掙紮的女人,低下身在她耳邊咬著牙說:“怎麽?沒想過他為什麽要和你上床?”
她的語調挑釁,清楚的看到扭著脖子的雪莉鼻翼的翕動。
木槿直起身,將善後的工作交給大叔,轉頭去看趙漸宇。小趙半合著眼躺在地上,呼吸虛弱,臉色卻好了很多。她查看他的脖子,有好幾處紫青的淤痕。木槿心裏一痛,小心翼翼的伏在他耳邊告訴他人抓到了,安慰他已經沒事了。
小趙輕微點頭示意。
另一邊,大叔手腳麻利的捆著雪莉的雙腿,女人似乎預示到自己的下場,已經不再反抗了,竟然還配合起來。隻是他正壓著她的腿,卻迎麵感到一股力道,大叔下意識的朝後閃開,隻覺得一股勁風貼著自己麵門刮過。隨後,他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還有一些濕黏的液體潑在了自己臉上,刺的他不得不閉上眼睛。混沌間,他敏銳的察覺床上的女人有所動作,憑著聽覺去攔,卻摸到一手鮮血,附在女人的皮膚上,一劃而過,根本什麽都抓不住。
房門被重重撞開,引得一股夜風湧進房間裏。
大叔黑著臉,看著空蕩蕩的床和一地稀稀拉拉的血跡,用衣袖擦了擦眼旁。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以至於木槿什麽都來不及做。她的手還按在趙漸宇的肩頭,目光卻死死地盯著被推開的門。
她的聲音有點啞。
“大叔……她好像把自己的手割斷了……”
大叔聞言,也不顧滿床的血跡,去翻床角的鐵鏈。那裏是他趕著時間做的,鐵鏈的一端牢牢焊死在床底,另一端做了搭扣,也固定在鏈子上。鐵鏈完好無損,隻是那底下的床單都被血陰濕了,一隻殘手留在那裏,指尖微微抖動著,斷口處血肉模糊,還在簌簌冒著紅色的液體。
男人盯著那隻斷手,皺緊的眉將額頭堆出川字。
“小木。”大叔的語氣很重:“這個女人會很麻煩。”
木槿思考著大叔的話,片刻後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她凝眉盯著那隻斷手,和那還在抖動的指尖,像是驚天霹靂一般頂在地上,她側頭看向大叔,心髒狂跳,忐忑的想確認一個答案。
大叔閉了閉眼,點頭。
“他們是一樣的人……”
木槿入贅冰窟,半響,強迫自己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冷笑。
黑暗中。
一個黑衣男人正在幫雪莉包裹傷口,雪莉靠著椅背,僵硬著臉忍著疼。男人的手法專業,公事公辦,沒有半分憐惜。
包好傷口,男人將藥箱收好,從衣兜裏翻出煙盒。
“給我一支。”雪莉咬著牙說。
男人停頓一下,還是將一支煙塞到她嘴裏,點燃。
氤氳的白煙吐出,雪莉似乎覺得好了些,她動了動身體,咬著牙說:“隻要幾天的時間……我就能好……”
男人笑。
語氣裏難辨情緒。
他隻是回答。
“……你遠沒有我想象中聰明。”
*
趙漸宇醒來時,已是烈陽高照的正午。他的喉嚨幹的厲害,輕輕蠕動都是難以忍受的疼。
身下的床鋪柔軟,他清醒了半刻,才判斷出這裏是木槿的房間。
木槿的臥室有極厚的窗簾,卻依舊擋不住邊角的光線,房門半掩著,同樣有些許暖黃色的光透進來。依稀間,趙漸宇似乎聽到了房門外細微的動靜,從心底湧出一種感覺,他想,木槿此刻應該就在外麵。
他發不出聲音,隻好掙紮著坐起來,睡了太久,身體軟的厲害,剛支離床墊一點,就失力倒了回去。
他咬牙皺眉,房門被推開了。
木槿素麵朝天,半丸子頭上插著鉛筆,臉上帶著驚喜。
“你醒啦?”
房門打開,大片的陽光鋪進來,刷暖了半張屋子。
木槿扶著趙漸宇坐起來,拿起一旁的溫水,小心翼翼的喂給他喝,每次的量很少,隻夠滋潤嘴唇的。
“你現在可是大傷未愈,吃飯喝水咱們都慢點來。你的喉嚨被傷到了,最近能不說話就別說話,想說什麽就用手機打字。”
說著,她把小趙的手機放在他手邊。
趙漸宇拿起手機,指尖靈活的點動幾下,示意木槿去看。
木槿看到屏幕上簡短的幾個字,心想這個男人果然是操心的命。
小趙問。
“那個女人呢?”
木槿打了個哈欠,就著溫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跑了。”說著,她又舀起一勺水送到趙漸宇嘴邊,耐心的等他喝下:“那女的把自己的手腕掰斷了,撒歡兒玩命的跑,大叔都沒攔住。”
聽到“掰斷”兩個字的趙漸宇險些被水嗆住。
他不可思議的盯著木槿,顯然在和她強調“掰斷自己手腕”是什麽意思。
木槿聳聳肩。
“就是字麵意思,沒有使用任何工具,全憑力氣掰斷的。那隻斷手就留在床上了,血肉模糊的,我看到的時候手指還會自己動呢。”
趙漸宇咧咧嘴,露出一副惡心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又拿起手機,點出幾個字。
“然後呢?”
木槿裝糊塗:“然後她就跑了唄。”
趙漸宇瞪她,又在手機上寫到:“老子問你然後你打算怎麽辦!”
木槿笑著不回答,隻顧著給他喂水。
這種避而不答的態度就很難令病患滿意了,趙漸宇將頭扭到一邊,表示消極合作,木槿笑著哄了兩句,他幹脆整個人又縮進被子裏。
在沒有人看到的時刻,木槿望著這一大團男人背影苦笑。她想起了幾個小時前收拾小趙家時同大叔的對話。大叔手腳麻利的用真空袋把那隻斷手收好,同木槿擦拭著牆上和地上的血跡,房間裏一時無音,隻能聽到稀稀拉拉的水聲和摩擦聲。過了一會兒,到底是大叔忍不住,詢問她下一步的打算。
木槿攥著濕抹布,想了想,簡單的回答。
“我和小趙最後查到那個女人和省生物研究所有關,隻是那邊的係統小趙黑不進去,所以我打算溜進去幫他改改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