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生物實驗討論的最後一場會議。
時間太緊迫,老院長在對於木槿的事情上終於做出妥協,決定開始進行生物標本的采集。
木槿的身體狀況複原的很快,基本上已經恢複了自理能力,隻是唯獨那段重要記憶,她怎麽都想不起來,隻要一被提及就頭昏腦漲的,根本提供不了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像這樣重要的事情,公*安*部是一定會參與的,江止行從路嘉懿那邊問到消息。經現場調查,木槿應該是從酒吧三樓的廁所被挾持的,那男人當時估計就瘋了,因為他是直接拽著木槿從三樓跳下去的,唯一算得上俯衝物的可能就是那輛汽車了。木槿的酒吧他去過,也知道高度,從三樓掉下去,可真不是鬧著玩的,一般人挾持人質,怎麽會這麽幹?
“止行。”路嘉懿的聲音聽起來很疲倦,估計這幾天因為案子累壞了,但他畢竟是路嘉懿,隻要一有閑工夫就變得不正經,賊兮兮問:“我聽說那位木槿小姐恢複的不錯,就是好多東西都想不起來了,我擦這是失憶吧?那她現在怎麽樣了?你倆在同一個醫院,這幾天你肯定見她了吧?”
江止行挑了最後一個問題回答,簡短的應付。
“嗯。”
“她還記得你不?”
“……記得。”
路嘉懿那邊唔了一聲。
“記得就好,記得就好。止行,既然人家記得你,你就多多照顧一下,受了這麽大的罪,肯定疼壞了,好歹也是喜歡你的女人,咱可不能太冷血了。”
江止行那邊皺眉不語。
有一件事是他今天早上剛剛知道的。
在吃早餐的時候遇到了周醫生,江止行順口問周醫生什麽時候去查房,周醫生撇撇嘴說不用查房了,那個在車禍裏幸存的漂亮女人已經轉院離開了。
當時的他一臉不解,奇怪的問。
“那個病人的身體機能還沒有完成康複,記憶係統也破損著,案子還沒有結束,院長不是還打算給她做心理治療嗎?”
“心理治療見效太慢,再說那位美女不是被綁架的嗎?慌慌張張光顧著活命,能知道什麽?”周醫生聳聳肩:“再說了,咱們醫院資源本來就緊張,病人願意轉院,高興還來不及呢。”
江止行皺眉,停頓了一秒,又問。
“你知道她轉到哪裏去了嗎?”
周醫生愣了愣,有些奇怪江止行怎麽對那個女病人如此關心,不過他正著急吃飯,也來不及多想,脫口而出。
“市醫院吧?我記得幾天前她男朋友來幫她辦過轉院手續。”
市醫院裏。
木槿正在收拾自己的病床,她一臉平靜的把床單鋪好,又換了個被罩。
這是間向陽的病房,有四個床位,木槿的位置剛好在窗邊,此時正是臨近中午的太陽,帶著暖意的光印在身上,有股初秋的味道。木槿半側著頭,將一半的臉溶進金黃色的光裏,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心的呆在陽光裏了,短暫的享受都讓她覺得很幸福,嘴角不自覺的勾起弧度。
“小姑娘。”
隔壁病床的大娘看著陽光下的木槿發愣,忍不住的問她。
“你也是病患?”
木槿回頭,客氣的微笑。
“是。”
大娘狐疑的看著她的繃帶:“你身體不舒服?”
木槿點頭。
“我出了車禍,骨折了,還沒有養好。”
大娘哦了一聲,開始東拉西扯的告訴木槿以後一定要注意安全,又狠狠抱怨了一通現在的交通狀況,最後拋出主題,漫不經心的問。
“小姑娘,今年多大了?有沒有男朋友啊?”
木槿停頓了一下,笑。
“25了,有男朋友。”
背靠著枕頭欣賞她的大娘明顯失望起來,搖著頭說:“真是個好姑娘呀,好姑娘。”
收拾完床鋪,趙漸宇送來了她的換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從他一進門,隔壁大娘的眼神就一刻不離的鎖在他身上,目光帶著怨懟。趙漸宇是何等機靈的人,從剛進門的第一刻就發覺了,他不動聲色的陪木槿把東西收拾好,似乎有些東西沒拿齊,兩個人準備出去買。
剛一出門,趙漸宇就皺著眉頭問木槿。
“你房裏那個阿姨怎麽回事兒?一臉愁苦的盯著我,你借她錢沒還啊?”
木槿懷抱手臂吐著舌頭說。
“哎,這事兒沒法解釋,都怪我天生麗質。”
說是沒法解釋,但趙漸宇一聽就明白了。木槿畢竟長了張好看的臉,這種事兒他以前也遇著過,所以一臉嫌棄的故意往牆邊站了站:“小木,你是不是又做對不起我的事兒了?你不能一遇到這樣的事兒就拿我當擋箭牌吧,我說我怎麽空窗期這麽久,原來都是叫你擋了桃花運。小木,以後再遇著這樣的事兒別算計我了,鬆開繃帶露露你的紋身,保證阿姨大娘再也不多看你一眼,比我好使。”
“我呸!我紋身怎麽了?”木槿抬起手要去扭他的耳朵:“自己邋遢的不收拾,整個一個死宅邋遢鬼。”
趙漸宇前後擺動的躲著她,木槿畢竟還沒有好全,竟然一下都抓不住他,她心中一頓,感覺身體大不如以前了,皺起眉毛索性不抓了,邁開大步要甩開他。
“我自己去買牙膏,你回去等我吧。”
“哎哎哎!”趙漸宇連忙兩步繞到她麵前,半低下身體與她平齊,臉上的壞笑還在,隻是眼神裏藏了關心:“怎麽突然就不高興了?我惹著你了麽?”
當然也不是他惹著了,木槿低了低眼神,搖頭,想說什麽,等了等卻什麽都沒說,繼續邁動腳步往前走。
趙漸宇沉默了一下,突然用一隻胳膊摟過木槿,故意往她身上蹭。
“想什麽呢木婷婷,給老子振作點!”
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去了便利店,結賬的時候,木槿又要了一包煙,趙漸宇連忙製止:“哎哎!不要命了?還抽煙?”
木槿偏著頭告訴他。
“給我媽買的。”
出了便利店,木槿又買了一袋新鮮水果。趙漸宇接過她手裏的塑料袋,又拜托老板再挑一袋出來。
木槿皺眉。
“我媽不愛吃水果,她吃不了那麽多。”
趙漸宇用眼神打量她。
木槿補充。
“我也不愛吃水果。”
趙漸宇哼了一聲。
“臭不要臉!我是給自己買的,先放你那,以後每次來吃一個。”
兩個人回到住院部,坐電梯時木槿按了樊正梅所在的樓層。趙漸宇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烏黑的發頂。木槿大病初愈將近一個半月,已經好久沒有收拾頭發了,亂糟糟的搭在肩上,沒有了以往的精致。想到這裏,他又抬起眼皮看自己的劉海兒。
……嗯,他覺得他可以和木槿組隊去剪個頭發了。
出了電梯,木槿熟輕熟路的帶趙漸宇去樊正梅的病房,她的病房在東麵的走廊拐角,距離電梯有一小段路。此時正是午休時間,走廊裏沒有什麽人,太陽順著玻璃窗照進來,將牆壁的陰影逼得緊緊的。木槿和趙漸宇安靜的走著,拐過一個方向,看到前麵有護士推著輪椅正在走著。
木槿看那護士眼熟,想一想,好像是照顧樊正梅的小周護士,再看那病患,是同樊正梅一個病房的女人沒錯。
樊正梅住院一年多,一直都是這位小周護士照顧著。
木槿對趙漸宇小聲的說。
“那是照顧我媽的護士,我得去打個招呼。”
趙漸宇點頭,示意知道了。
隻是木槿剛剛準備開口喊人,卻依稀聽到了前麵的兩個人說出了樊正梅的名字。
她下意識的定下腳步,隻聽到小周護士一副八卦語調的對那名女病患說。
“張姐,那個樊正梅以後要是再頂撞你,你也不用客氣,拿話頂她。別看她天天和這個厲害和那個厲害的,沒什麽了不起。覺得自己有個給交醫藥費的姑娘就不得起了?能有什麽?!不過是個年輕時候在蚊子街當小姐的。她姑娘……她姑娘倒是看著比她強。”
張姐歎了口氣,對小周護士一頓抱怨,從樊正梅早上偷偷用自己的牙膏開始,到她晚上磨牙說夢話,一邊說還一邊歎氣,最後來了一句蓋棺定論的總結。
“原來年輕時候是做那個勾當的,怪不得這麽沒素質。”
木槿沒有繼續往前走,她和趙漸宇停在原地,看著那兩個背影漸漸走遠。
過了好一會兒,木槿從趙漸宇手裏拿過給自己買的生活用品,看了看,把裏麵的牙膏拿出來,和帶給樊正梅的煙一起,遞給他。
“你幫忙給我媽拿過去。”
趙漸宇沒接,皺著眉說:“要去自己去,你都多久沒去看你媽了?”
木槿搖頭,用牙齒勾了勾嘴唇,解釋:“我這副樣子,怕她擔心。”
趙漸宇沒說話,還是那樣看著她,等了一會兒才沉默的接過牙膏和那盒煙,點點頭往裏走。
走了兩步,他回頭看木槿,皺著眉頭問。
“小木,你媽是癌症吧?能抽煙嗎?”
木槿的臉逆著光。
“這個分情況,癌症不能抽,癌症晚期沒事兒。”
趙漸宇走後,木槿就安靜的等在走廊裏,她算著時間,沒過一會兒,果然就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抬頭看,是小周護士。
她是故意在這裏等她的。
小周護士看到是她,明顯愣了一下,奇怪的問。
“樊正梅的女兒?你這是怎麽了?你怎麽沒去看你媽?”
木槿對她笑,蒼白的嘴角一切如常,她聳聳肩解釋說:“我最近生了場大病,怕我媽看到擔心,就托我朋友去看她。”
木槿的臉色不好,身體又瘦得厲害,手腕上還裹著繃帶,小周護士看了半天,還是什麽都沒問。她點點頭,準備笑著示意自己還有事兒。
不過木槿快她一步,搶著說請她去一下走廊。
還是以前的那個安全通道口,木槿笑著摸出一隻紅包,感謝小周護士對樊正梅的照顧。小周護士笑嗬嗬的接過,點著頭讓木槿放心。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從安全通道回到走廊裏,木槿陪著小周護士走到剛剛兩個人見麵的地方,笑著和她道別。
小周護士收了紅包,笑容都美了三分。
“小周護士……”
臨分別前,木槿又輕輕叫住她。
木槿在陽光裏客氣微笑,蒼白的嘴唇抿著,臉頰消瘦,一縷黑發落在唇邊,細細的一搓,顯得臉越發的白。
“我媽媽以前確實做過小姐,但這不是她的錯,是因為她從小就生在那個地方,她也不想的,她沒做錯過什麽……”
小周護士愣在原地,她想不到木槿會突然和自己說這個,說的這麽直白,像是她知道了自己說過的話。她很尷尬的杵著,盤算著應該解釋或者回應些什麽,隻是這樣的話題太敏感,好像說什麽都不太對。正糾結著,卻看到木槿的嘴角又勾了勾,用著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語氣輕輕說。
“不是要回護士站?”
小周護士“啊”了一下,連忙點頭,腳下生煙的跑了。
木槿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目光變冷,還帶著心酸和無可奈何。
“嘖嘖嘖。”身後有男人陰陽怪調的說:“不愧是蚊子街一姐,用氣場就能殺死人了。”
木槿隻是歎氣。
“我媽怎麽樣?”
趙漸宇走到她身邊,聳聳肩說:“拿了煙樂嗬嗬的,還分給我一支,問你最近忙什麽呢,我說酒吧裝修,還說你又要賺大錢了。”
木槿苦笑。
“賺哪門子大錢?這一個多月的醫藥費又搭進去不少,我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大叔犯什麽勁,幹嘛還來真的住院花這個冤枉錢。”
“哎哎,明明還虛的厲害,逞什麽英雄,你要是不好端端的,拿什麽給你媽賺醫藥費。”趙漸宇又熟門熟路的搭住她的肩,順手拎過她的塑料袋:“走吧一姐,小的陪您再買盒牙膏去。”
木槿歎了口氣,順著趙漸宇往外走。
走著走著,還不滿的嘮叨一句。
“我媽真是偏心,每次我要煙都舍不得給,倒是大大方方給你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