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上言卿是一塊摺疊毛巾,足夠蓋住她半張臉,刺激氣味瞬間鑽入她鼻腔,她反射性掙扎,越動毛巾蒙得越死,直到她雙腿軟了下去。

  言卿還想反抗,手臂卻再也抬不起來,眼前世界扭曲發花,她失控地往下跌,接著被人粗暴扛起,搖搖晃晃離開居住樓層。

  全身脫力,視野昏黑,但言卿意識還在。

  她迷濛盯著路面,從室內花紋繁複大塊方磚,到戶外整齊鋪就石板,很快變成施工中砂石路,灰突突浸在逐漸昏暗天色里,有種窒息恐懼感。

  言卿一動不能動,心裡怕到極點,生理性眼淚激著眼眶。

  但在某一個她顫抖不安時刻,她突然感覺有道熟稔而深沉視線,不知道從哪裡看過來,穩穩落在她身上,猶如將她全身包裹,變成一層保護屏障。

  她記憶空白,明明應該是沒體會過,可真正接觸到,只覺得一切恐慌都有了著落。

  「別害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會保護你」,「他在」……

  一整天反覆徘徊在耳邊話,驀重響,扯動言卿神經。

  不會有事,沒人能傷害她……

  他會來!

  片刻之後,四周外界聲響消失,歸於死寂,只剩下鉗著她人上樓腳步聲,咚咚敲擊耳膜,言卿呼吸急促,軟綿綿被丟到一把冰冷堅硬椅子上,隨即她雙手被反剪到椅背後面,死死捆住,腳腕也綁在一起,粗糲大塊布團塞入口中,壓著她舌頭。

  耳朵里漸漸傳來低低人聲。

  「操,又是女明星又是霍氏太太,確實跟別女不一樣,手感真他媽好,就是路太短了,才扛這麼一小會兒,不過癮。」

  「行了你,是說這個時候么。」

  「說怎麼了,你還沒看透?她馬上就不是什麼太太了,霍總也——哎不對,什麼霍總,那位置要換人了——」

  「閉嘴!」

  低沉中年男聲氣勢十足打斷耳語,周圍一下子安靜。

  言卿拚命抬著眼帘,想看清自己所在位置,可使不上力,有人在向她靠近,不等她去辨認,一桶冷水就迎頭潑下,刺得她渾身一抖。

  冷水接二連三衝擊下來,言卿在刺激下,視野慢慢清明,被迷暈藥力迅速消失。

  她在清醒后第一時間立刻打量四周,到處是鋼筋水泥暗灰色,顯然身處在一間毛坯,甚至是連工程都沒有交付房子里,面前最近地面上擺著一個鬧鐘大小電子錶盤,錶盤朝著她,像是在專門給她看,上面顯示並不是正常時間,而是半個鐘頭倒計時。

  在她注視下,一點點變成二十九分,二十八分……

  言卿悚然意識到什麼,猛地抬起頭,除了拎著水桶幾個保鏢樣男人外,還有兩個衣冠楚楚中年人,一人一把檀木大椅,正姿態閑適地坐在她旁邊不遠,睨她目光儘是不屑。

  她心臟不斷抽緊,堵在喉嚨里劇烈狂跳。

  口中塞著東西,她再怎麼儘力也只能發出沉悶「嗚嗚」聲。

  「別費力氣。」

  空曠房間里,一道粗啞聲音毫無預兆響起。

  言卿驚覺不對,看向幾個人,但誰也沒有張口說話。

  不是他們,那是——

  「雲卿,三年不見了,你想過我嗎?」

  言卿對這道嗓音完全陌生,可那種毛骨悚然驚懼彷彿融在身體里,讓她本能地抵觸,她反射性掙扎,手腳被繩索磨得火辣刺痛。

  「差點忘了,你沒記憶,發展到今天,你跟傻子也沒什麼兩樣,霍雲深居然還沒膩,為了一個根本不記得他人,變成一條可笑喪家犬。」

  言卿黑白分明杏仁眼裡爬上血絲,說話人不在現場,至少不在這間屋子裡。

  他聲音通過語音設備傳出來,或是在她看不見角落,或是放在某個人身上,他根本沒有露面。

  她只是個普通學生,偶然來錄一期綜藝節目,為什麼會遇到現在情形!

  等一下……那聲音剛才說,霍雲深?

  霍雲深是……早上醒來,蹲在她床邊人嗎?!

  她記不得以前,僅僅知道自己身份,知道他愛打架,容易受傷,也知道……她喜歡他,很喜歡。

  大半天相處時光里,她問了好多遍他名字叫什麼,他卻只是說:「你給我取小名,叫烏雲。」

  烏雲……

  是那人口中霍雲深!他是不是打架結仇,對方才綁了她做籌碼,要以此威脅他!

  言卿全身濕透,咬著口中異物,神情里溢出厲色。

  男人笑起來,透著狂熱扭曲愉悅:「看見你面前倒計時了?還有二十六分鐘,等時間歸零,這一層都會被炸|藥引爆,你猜猜,霍雲深那個從小被我耍得團團轉蠢貨,得到消息以後,要花幾分鐘才能趕過來?」

  夕陽隱沒,天色已歸濃夜。

  這一片是施工區域,在停工后樓外燈光關閉,漆黑如墨,唯有樓內幾個房間亮著長明應急燈。

  霍雲深握著手機,站在幽暗夜裡,手機屏上是簡訊頁面。

  從五分鐘前開始,陌生號發來簡訊一步一步引導,像逗弄一個走投無路垂死困獸一般,將他引來這棟樓,語氣欣然地提醒著他,聽話,別做蠢事,不許攜帶任何利器,一旦破壞規則,被綁走卿卿就會付出代價。

  他極力壓抑著狂沸血液,裝作一個膽怯蹣跚弱者。

  卿卿就在樓上。

  霍臨川也在。

  唯一一個能治好卿卿契機,同樣在。

  霍雲深一動不動站著,最後一條簡訊跳出:「把手機放在門口台階上,一個人上三樓,不要試圖做小動作,除非你要她死。」

  三樓。

  霍雲深向上掃過,三樓亮燈有兩間。

  他手指動了動,給閔敬發出一條提早編輯好信息:「放出去。」

  集團里自跟泊倫合約事件起,風波在他催動下愈演愈烈,早已壘成隨時要傾塌危樓,那些跳腳小丑自以為大權在握,即將把他徹底踢下台,在肆意興風作浪此刻,他們馬上會收到一份無法下咽大禮。

  他走進這棟樓,一切將未知,他哪怕有一絲出不來風險,都必須在之前,把任何於卿卿未來有害麻煩清理乾淨。

  沉默這麼久,足夠了。

  閔敬回復秒到:「已放,監察機構會連夜動作,深哥,我們還能做什麼。」

  霍雲深雙眼黑不透光,再次看向三樓。

  他篤定霍臨川會在卿卿面前對他動手,可在今晚以前,他推測方式,無論槍殺或者別什麼,皆是針對他個人,等他死亡達成后,自然有人來救恢復記憶卿卿,卿卿不會有危險。

  然而這個樓層高度,代表著可以困在上面無法逃脫,是不是證明,霍臨川打算還存著另外一種可能性。

  他也要卿卿命。

  即使幾率微小,但不能疏忽。

  霍雲深攥住手機,低眸摁了幾個字發送,而後刪除記錄,接著依言把手機扔下,邁上通往樓內台階。

  他走到二樓,聽到一樓大門關閉落鎖聲響。

  霍雲深沒停,繼續向上,一級一級到達四樓,在樓梯轉角處,有一絲細小而吃力氣音刺入他耳中。

  不需要分辨方向,他順著那一聲牽扯他心臟響動,徑直奔向走廊最盡頭房間。

  整棟樓尚未交工,為了方便施工,有些非承重牆壁還沒有砌好,顯得房間內格外空曠,言卿就被綁在正中地上,**頭髮貼著臉頰,身上在剋制不住發抖,看到霍雲深身影出現,她眼睛睜大,用力對他搖頭。

  霍雲深防線在這一瞬迸出無數裂痕,燒紅火舔舐著五臟六腑,要燒成灰燼。

  他不需要忍耐,大步跑向她。

  分佈在言卿周圍幾道影子,快速在他視野中匯聚,雲淡風輕擋住去路。

  「霍總,據說你前幾天在集團里就發了一回脾氣,鬧得人盡皆知,可惜我沒能親眼所見,」兩個中年男人,其中穿西裝黃奉哂笑,眼尾皺紋扭成兩道蜈蚣,「怎麼,今天又失控了?」

  霍雲深站住,狹長雙眼眯起,終於將視線轉向他們。

  另一個戴眼鏡江營,抱胸待在保鏢們左右圍攏安全圈裡,不齒地冷嗤:「從小就是個瘋子,如果當年老爺子早點弄死他,何必搞出後面那些麻煩,霍氏也不會被他血洗,讓一個為女人發瘋貨色掌了權。」

  兩人皆是董事會手握話語權大股東,與霍氏淵源深厚,自霍雲深入主以來,低眉順眼卑躬屈膝,表現得絕無二心,要不是通過泊倫合約失敗,很難把背後支持霍臨川人關聯到他們身上。

  黃奉和江營以為霍雲深絕不會有準備,一定能看到他吃驚憤恨表情。

  兩年多在他威壓下忍辱負重,就是等待這一刻給他致命打擊。

  霍雲深卻只說了兩個字:「滾開。」

  森然聲線一如以前,在偌大房間里嗡嗡迴響。

  黃奉皺眉,臉色微變,冷笑道:「霍雲深,裝鎮定給誰看?你為了這個女人,從過去到今天,沒有絲毫長進,想救她是吧?我告訴你方法。」

  他跟江營對視一眼,把中間通往言卿道路讓開,讓兩個人能彼此看到。

  霍雲深一眨不眨,眼瞳跳著鋒利暗芒。

  言卿對他胡亂搖頭,盡一切努力把地上那個背對他擺放倒計時指給他,想引起他注意,讓他快走。

  黃奉眼尾蜈蚣蠕動,故意放慢語速,享受凌虐過程:「霍總,我幫你算過了,走到她面前,你還需要十步,不如這樣,你掰斷一根手指,我就讓你進一步,怎麼樣?」

  「等十根手指都斷了,你就能碰到她,划算。」

  霍雲深忽然笑了下:「好。」

  言卿愣住,激烈地掙動。

  霍雲深盯著她眼睛,單手解開外衣扔到遠處,剩下裡面一件素白襯衫,他挽起衣袖,撫上自己左手食指,猝然向後用力。

  他沒有絲毫猶豫,前後不超過三秒,骨骼異響極其刺耳,縱然是黃奉和江營期待畫面,仍是被嚇到屏息,禁不住向他靠近,要看得清楚。

  霍雲深也往前邁了一步。

  兩廂動作,距離眨眼之間被拉近,在黃奉和霍雲深只剩下兩步遠時,霍雲深面無表情伸出他剛傷過左手,鋼鑄般五指抓住黃奉衣領狠狠一扯,倏地把他拽到跟前,往粗糲水泥地面猛一摔打。

  黃奉五十有餘,保養再好也不可能跟霍雲深相比,何況在他心中,今天霍雲深不過是個精神崩潰,任人宰割垃圾。

  他毫無防備,慘叫著重重跌倒。

  江營發出驚呼,難以置信地往保鏢後面躲,保鏢一行六個人,俱是身形壯碩,一擁而上。

  霍雲深鬆開領口,嘴角翹起,眉宇間漫上長在骨子深處桀驁暴戾。

  長時間居上位沉冷給了他偽裝,擁有卿卿也讓他平和溫柔。

  正常太久,似乎有人忘記了,那些融在他血液里瘋狂,永遠為她灼燒至死。

  霍雲深扯過黃奉坐過沉重木椅,在手中舉高砸下,椅子在巨響之中四分五裂,他隨意拾起一根斷口鋒利木料,橫掃過兩個保鏢胸口。

  言卿僵住,獃獃看著他,眼中有水光匯聚。

  霍雲深低低說:「對不起,要在你面前做壞事了,閉上眼睛,別看。」

  話音落下,他一步搶上前,單憑一截木頭,讓包括江營在內七個人,毫無還手之力。

  手機鈴聲在房間里突兀響起,藏在後面江營似是驚醒過來,看到來電是自己人,急忙接聽,剛要開口叫援,對方音調拔高,穿透聽筒:「江先生出事了!監察機構拿到了證據,以你惡意泄露商業機密,賣出霍氏當初和泊倫協商價格給對手為由,強制你接受調查——」

  江營臉色煞白。

  說話聲還在變調繼續:「另外霍總根本是有意錯失泊倫,霍氏已經跟索亞秘密達成合作,索亞!是那個領域內全美最大索亞,連泊倫也不能比!霍氏在美國市場不但打得開,還比想象中更要——」

  手機墜地,「砰」一聲,屏幕摔得粉碎,沒了聲息。

  江營匪夷所思地瞪向霍雲深。

  他穿筆挺長褲,白襯衫泛著薄光,面目矜貴,是那些上流場合里求之不得所在,但此時此刻,他漆黑眼睫沾了別人血,唇邊彎著冰冷弧線,眼底是狠戾猩紅色,一如當初,他恍惚還是那個滿腔瘋血,被遺棄在外,遭所有人厭惡排斥少年。

  言卿分不清自己為什麼哭,眼淚無法自控地滾落,霍雲深身影在一片模糊里,捶打她心。

  霍雲深踹倒最後一個人,漠然睨著滿地狼藉。

  他沒有馬上去言卿身邊,就站在原地,把木頭扔開,淡淡說:「出來。」

  幾乎同時,他身後響起輪椅轉動,軋過砂石聲響。,,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