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若我戰死,勿食我肉(二)
第161章:若我戰死,勿食我肉
漫天巨石如流星雨石般,轟然砸下,一波緊緊借著一波。這些巨石雖然不至於能將號稱大唐兩大門戶之一的陽關給砸塌,但是在這頻頻得打擊之下,城垛碎裂許多,城牆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坑窪,眾人望之,卻是慘不忍睹。
城牆的這點損失倒還是其次,更為關鍵的則是軍心,被這漫天巨石的轟然砸下,即便是平素訓練嚴謹的大唐軍士也是慌亂一片,亂做一團,瞧著戰友的慘死,目睹昔日的兄弟就在這麼一瞬之間化為血水、肉泥,悲從心來,要不是有著軍法的制約,保不準肯定會衝出去,與那些蠻夷賊兵血戰一場。
巨石雨仍舊再下,一如先前。秦瓊揮動著手中的雙鐧,猛然劈開那一塊巨石,頓覺雙臂一震,腳下微微一晃,險些立腳不穩,吐了一口濁氣,稍稍休息片刻。看來自己畢竟老了,遙想當年自己衝鋒與萬軍之中,奪命雙鐧斬敵無數。
而今啦?僅僅只是一塊巨石就險些讓自己立馬不穩,看來自己真的老了,回頭望了一眼李靖,發現他也此刻這樣的看著自己,兩人心下明了,齊齊搖頭苦笑,想不到此時的境遇,竟然讓這大唐兩大國公產生了一絲夕陽垂暮的悲憐。
「去死吧!……」
「當!」
黑色的斧影劃過天際,一塊巨石倏然被劈成兩半,落下陽關城頭,一具高大的身影猛然站立在眾人身前,白金甲胄閃閃發光,瘋狂的舞動著手中巨斧,將那些巨石,完全給格擋在外。
程咬金!
只見他怒目圓睜,手中巨斧舞動得陣陣有聲,鬚髮皆張,渾若那些天神發怒。他稟立城頭,彪悍如斯,狀若瘋虎,哪有一點像一位夕陽垂暮的老者樣子。
不知是受他的震撼,還是三族聯軍的儲備巨石已然快耗用殆盡,原本還是漫天密布的巨石,盡然稀疏了很多。
「將士們,布盾陣!」
只見李靖手中帥旗一揮,三十名軍士為一小隊紛紛用圓木撐起一片巨大的厚盾,這盾牌是唐軍防禦的一絕,長約兩丈,高達兩米有餘,厚度也有一掌來厚,僅僅只是十來面便將整個陽關給盡數護住。
方才若非是那漫天巨石來得太急,讓人防不勝防,也不至於損失這數百軍士。巨石打在那巨盾之上,頓時發出一陣噹噹巨響,卻也僅僅只是在那上面留下了一點點輕微窩痕。
巨盾防禦範圍,負責救濟傷員的士兵紛紛將那些受傷的士兵,或抱或背,或抬或扛,送至安全之處,交由隨軍大夫救治,方才還是亂做一團的大唐軍隊,僅僅只是在瞬間便恢復過來。
如此片刻之後,巨石已然消失不見。
三族聯軍一方,「嗚嗚!」號角之聲響起,「嘎嘎」之聲不絕於耳,位於三族聯軍中央位置的突厥突尖隊,吐蕃鐵牛雲梯隊赫然出列。
突厥突尖隊乃是數十輛突尖攻城車隊所組成,之所以取名為突尖攻城車實乃是因為這些攻城車前端之上,乃是由一根巨木所組成,巨木頂端之上,乃是由精鐵打出的一個鋒利的尖刺,乃是專門針對城門所設計的攻城武器,傳言此攻城武器乃是由突厥國師紅虯所煉。
吐蕃鐵牛雲梯隊,是一隻專門攻擊城牆的攻城隊伍,攻城士兵頭頂牛角鋼盔,身披那經過地魔綿質藥水所煉製氂牛戰衣,這地魔綿質藥水實乃地魔宮所有,對修道之人來說,沒有多大用處,但對這些凡人來說,作用卻是特大。
經過這藥水所煉製的氂牛皮,刀劍不入,箭矢不侵,沸水不溫,質地輕巧,宛若便裝,想來這次邪道五家重回中原之前,還是做了相當充足的準備。
「中央三軍,聽我號令,衝鋒!左右兩軍待命!」頡吉可汗手中馬鞭一直,鐵牛雲梯隊,突尖隊紛紛前行,左側三族混編軍隊,紛紛舉起盾牌,防禦唐軍的火失,右側騎兵則似乎催動著戰馬,徐徐跟進,盡量保持在唐軍箭矢所及的範圍之外,步步進逼陽關城下。
站立牆頭的李靖三人,遙遙望去,那前方緩緩逼近的三族聯軍,步伐一致,有條不紊,環環相扣,步步為營,心中詫異不由言表,想不到那頡吉可汗卻有如此用兵之能,實乃匪夷所思。
頡吉可汗仰望陽關,臉色鐵青,目光之中全是恨意,心中狠道:「三個老傢伙,今天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頡利汗兄,過了今天我就那這三個老傢伙的頭顱祭你的亡魂,以報當年之仇!」
「強矢手,準備!」薛仁貴得李靖示意,揮舞著手中令旗,對著自己手下的弓箭部隊做部署。
「將軍,已經準備完畢!」副將甲道。
「放箭!」
「唰唰!」之聲不絕,箭矢若蜂群一般,猛然襲擊向那衝擊在最前端的鐵牛雲梯隊。
薛仁貴目視下方,面色凝重,他很清楚自己手下這隻強弩隊伍的實力,放箭威力至少要比唐軍中其他弓弩隊大上一倍,偶且那箭尖也是由特別打造,其鋒利程度遠非一般的箭矢可以比擬。但讓他吃驚的卻是,他引以為傲的強弩隊,卻是絲毫未能傷到那些衝鋒的敵軍。
「這麼可能!」薛仁貴不可思議地道,想來他生平也是第一此遇到這樣的事。
「嗒嗒!」雲梯已然搭在那城牆之上,吐蕃士兵紛紛爬上,向著那陽關城牆爬去。
「嘩嘩!」滾燙的沸油徑直倒下,向著那些此刻正往上爬起的吐蕃士兵潑去,然而當那沸油淋在那些身穿皮衣,裹緊一身的吐蕃士兵身上之時,對方僅僅只是一愣,便繼續往上攀爬。
李靖、秦瓊、程咬金三人大駭,瞧著那些雲梯之後連綿不絕的隊伍,以及這些刀槍不入的精良裝備,即便是這些昔年刀口添血的猛將,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大丈夫生當為人傑,死亦做鬼雄。
李靖長身立於城頭,猛然大喝:「將士們,為了家國,今天即便是馬革裹屍,即便死無葬身之地,也不能讓這些蠻夷賊兵進我大唐秀美河山半步!」
「豺狼、豺狼,若我戰死,勿食我肉,魂歸黃泉,體還神州!」
「蒼鷲、蒼鷲,若我戰死,勿食我肉,甲兵不在,家國方安!」
「螻蟻、螻蟻,若我戰死,勿食我肉,黃土中來,黃土中去!」
「……若我戰死,勿食我肉,……」
……
高昂的戰歌,奏響了整個陽關城,尤其是在這三位蓋世功臣口中唱出,更能鼓舞鬥志,唐軍士兵士兵,無不受其其感染,紛紛出聲應和!
「豺狼、豺狼,若我戰死,勿食我肉,魂歸黃泉,體還神州!」
「蒼鷲、蒼鷲,若我戰死,勿食我肉,甲兵不在,家國方安!」
「螻蟻、螻蟻,若我戰死,勿食我肉,黃土中來,黃土中去!」
「……若我戰死,勿食我肉,……」
「殺!」
「殺!」
「殺!」
殺聲震天,四野迴響,震撼著整個神州大地,此刻即便是天地裂,乾坤絕,山河崩,萬物滅,也絲毫不能動搖唐軍半點軍心。
遙遙看著那些即便沿著雲梯攀爬上來的吐蕃士兵,唐軍更是紛紛抬起,先前那些巨石,一一砸下,接連砸向那些吐蕃士兵。
地魔藥水所特製的氂牛甲衣,雖然能夠刀槍不侵,沸水不溫,箭矢不入,但不能抵住巨石重擊,那些爬在最前方的吐蕃士兵,接二連三的被那巨石擊落,原先囂張不可一世的氣焰也是萎縮了不少。
但是巨石畢竟有限,接連一段時間的拋砸之後,巨石已然用關,還是有部分吐蕃士兵給攻上了城頭,頓時在城頭展開一片廝殺。
薛仁貴心如刀絞,自己特別訓練的強弩隊竟然在這場戰鬥之中毫無作用,實在是愧對李靖元帥的厚愛,隨手拉開自己背上的強弓,拾起一根已經燒著的箭矢,猛然射向那正望上爬的吐蕃士兵。
他其實也是心中有愧,抱怨出氣一下而已,但驚喜的是,他看了自己所發出的那支『火箭』卻是將那吐蕃兵身上的皮裝給點了個轟然。
「火攻!對了,這皮衣刀槍不入,沸水不溫,箭矢不入,唯獨怕火!」想通此節,他恍然大悟,也不去管此刻城樓的上的廝殺,傳令所轄將士道:「全體聽令,用火攻氂牛崽子!」
「得令!」方才士兵們都見識道了自己主帥那一式『火燒氂牛!』效果奇佳,原先的頹氣全掃,精神為之一振,紛紛將箭矢點燃,或是直接將火星往下拋卻。
伴隨滾滾火海的襲來,雲梯之上的吐蕃攻城士兵,全然著火,轟然燃燒起來,墜落下去,僅僅只是片刻之後,火焰便將其吞噬,發出陣陣難聞至極的骨肉焦臭,那些士兵根本連脫掉甲衣的時間都沒有,就這麼慘死,看來那地魔藥水所制的氂牛甲衣既是怕火!
火箭、火把、火花、頻頻向著那下邊撒去,宛若天女散花,吐蕃鐵牛雲梯隊士兵知曉對方已然有法破去自己的屏障,保命為先,也不再顧及城樓之上的族人,紛紛逃之夭夭,少數逃匿不及者,被火星粘住,頓時慘叫一聲,化作枯骨幹灰,飲恨陽關!
城樓之上還在廝殺的唐軍見到如此之景,紛紛大喜,各自引火,將那些攻上城樓的吐蕃氂牛兵給燒為灰燼,險險得保住了這個陽關!
李靖眉宇緊皺,這僅僅只是前奏,看著下方排成一線已經逼向城門的突尖攻城隊,心中莫名揪心,難不成這是什麼不祥之兆。
「程兄、秦兄,你們去城門處指揮一下,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城門會有被攻陷的可能,還得靠兩位兄台親自主持一下城門大局!」李靖拱手禮道。
「李兄,放心!城門那就交給我們了!」秦瓊、程咬金,兩人急急下了城頭,指揮城門防禦之事去了。
風,帶起黃土,卷著沙漠的餘溫,襲向陽關城牆,似乎在吟唱:「若我戰死,勿食我肉……」
「嘎嘎!」
「嘎嘎!」
「嘎嘎!」
木軸轉動之聲,日漸清晰,李靖遙望前方,原來方才這段時間內,突厥突尖攻城車隊已然在眾多突厥重步兵的掩護之下攻到了陽關城下。
突厥突尖攻城車笨重無比,石磨車輪深深陷入那乾燥堅硬的黃土之中,五十名士兵推著一輛前行,仍然是慢若蝸牛,這短短的百米距離盡然生生行進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到。如若不然,要是與那鐵牛雲梯隊一併合擊陽關,上下齊動,陽關危矣。
突尖攻城車數量盡然有數十輛之多,且成一字排出,加之車旁眾多士兵的護衛,自上俯瞰,就向是一條巨大的蜈蚣一般。
「火箭,伺候!」
李靖帥旗來回揮舞,金色令字隨風飄蕩,指揮著唐軍士兵繼續戰鬥。他心底雪亮,看這突尖攻城車的樣子,雖然笨重,但它的攻擊力,對城門的破壞力卻是比之同類攻城車來得更為猛烈,自然不敢大意,即刻下令焚燒那些攻城車。
經過方才那場勝利,唐軍士氣高漲,先前的慌亂已然蕩然無存,是以在李靖下令之後,紛紛將弓箭箭尖抹上松脂蠟油,點火射出,剎那之間,自陽關城頭之上,轟然飄下漫天箭雨,齊齊射向突尖攻城車隊。
「喲!」
只見突尖攻城隊中一名頭帶紅色頭盔的將軍高舉手中盾牌,頓時便有十數位步兵爬上攻城車,舉起盾牌一邊防禦唐軍的箭雨,一邊撲滅攻城車上的著火之處。方才射落的箭雨只是在很短的時間內便被這些兵士給迅速撲滅,隨後這些爬上攻城車的士兵將盾牌鑲嵌一處,頓時形成了一把把巨大的遮天巨傘,緊緊護住那些攻城車。
後邊兩側的突厥士兵則是迅速補位上去,將那攻城車緩緩的推動前行,明晃晃的精鐵鋒尖,筆直的巨木直干,遙遙得指向陽關城門,就這麼頂著大唐士兵漫天火雨,一步一步的逼近。
「轟!」
終於行走在最前方的突尖攻城車撞上了那陽關城門,頓時發出震耳的轟鳴之聲,厚達公尺的鐵門急劇搖晃,卻也是沒有多少大礙。
「秦兄、程兄,城門那就看你們兩位的了。」李靖遙看那位於三族聯軍之後的腐屍大軍,已經悄然慢步到了拋石機隊列身側,這些腐屍似乎是受到了什麼指示一般,紛紛爬到那拋石機欄之中坐立不動,捲縮著身子,在等待著什麼進攻的命令,看來這些邪物也是有些忍不住了。
「不妙!」李靖看著那些原本僵硬的腐屍怪此刻雖說有些難看,甚至可以說是滑稽,但他卻絲毫高興不起來,作為征戰沙場多年的他,料定這些腐屍怪定然是想借著那拋石機的拋擲之力,送入我方軍營之中,倘若真是這樣,那後果不堪設想。
「仁貴,命令強弩準備,截住那些怪物!」李靖吩咐薛仁貴一聲,便將目光投向城牆之下,看著突尖攻城車隊的前進。
與此同時,陽關城門前程咬金、秦瓊兩人正用心指揮著士兵將粗若大腿的圓木,鐵柱斜斜倒下,死死抵住這堅硬厚實的城門。
「秦兄,你看看現在這城門固若金湯,渾然一體,那些蠻兵即便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撞進來的!」程咬金奮力放下一根鐵柱,拍掉手掌之上的鐵鏽,對著秦瓊哈哈一笑。
「咬金,你別大意,我看李兄臉色,知道這突尖隊,並不簡單,再加上這次我的左眼一直在跳,這麼多年了,我除了當年表弟羅成遇難的時候我左眼跳過一次外,今天還是生平第二次,想來這次的事絕非那麼好對付。」秦瓊眉頭緊皺,面色從未有過的這般凝重。
「秦大哥,不是吧……」
「轟!」
又是一聲鐵門巨響,依稀掉下少許塵土牆灰,將程咬金的話打斷,這一聲聲響比之先前那聲小了許多,程咬金微微一楞,片刻之後,哈哈大笑,道:「看來這些蠻夷卻是不頂事了,才兩下就這小了這麼多。」
「咬金,休得驕狂,別中了敵人的惑人之計!」秦瓊沉聲道。
「轟!」
「轟!」
「轟!」
……
接連數十聲震響之後,那些撞門之聲,已然很小,就好比是有人用一塊頑石敲打一般,細聲至極,程咬金本事一介粗人,也不願去細想,只道是敵軍力竭之故。
然而這些越是有利的局面在秦瓊看來,卻是越見蹊蹺,心中警兆越漸明顯,緩緩踏步至城門之前,隔著那一絲門縫,往外看去。
這一看頓時肯定了秦瓊心中焦慮,秦瓊視線範圍內,原本還是分開排列成一線的突尖攻城車,此刻卻是兩輛之間首尾相連一線,數十輛攻城車,緊緊結合在一起,在數千名士兵的推動下,徐徐後退,想來是想準備這最後的一次衝擊。
「咬金,你速度清點整理部隊,隨時準備衝鋒上陣,不得有誤!」秦瓊當機立斷,吩咐程咬金一聲,自己也是翻身上得戰馬,揮動著手中令旗,將這陽關內二十萬軍隊迅速集合成兩隊軍馬,步兵十萬,騎兵十萬。
「咬金,今日血戰在即,愚兄自領騎兵十萬衝鋒,這剩餘的十萬步兵,交由你統帥,一定要死死守住陽關,等待筆下援軍的到來!」秦瓊說完,伸出雙手緊緊握住程咬金粗大的雙手,眼神之中充滿了信任。
「秦大哥,這怎麼成?俺比你年輕,這衝鋒陷陣的事情當是歸俺,怎麼能讓你去涉險。」程咬金搖頭拒絕道。
「咬金,若是你認我這個大哥,那就不要再爭,聽我的明白嗎?」秦瓊目光決然,瞪了程咬金一眼。
「秦大哥……,哎!你放心,這裡交給俺老程了!」程咬金堅定得點了點頭,看了這多年的摯友一眼。
「來人,快打開城門,放我出去,記住敵軍未退之前不得打開城門!」秦瓊大聲喝道,責令軍士速速開門。
「秦大哥,你做什麼?」程咬金惶然明白了秦瓊的想法,直欲阻攔。
「咬金,現在時刻緊急,若是關破,死傷更大,我帶隊將士出關,多少可以拖延一段時間,你就別管那麼多了。」秦瓊一甩紅色披風,指揮著一干士兵打開城門,一邊側頭看著一眼正裝待發的十萬騎兵,高聲道:「將士們,若是爾等隨我衝出這門,面對近百萬的蠻兵,凶多吉少,十死無生,凡是有父老子嗣者請出列!」
聲音過後一刻,卻未見有人走出,此刻大唐士兵,全然噤聲,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秦瓊。
「怎麼?都是單身漢子!」秦瓊哈哈笑道。
「爾等願隨國公大人一起衝鋒殺敵,衛國保家!」十萬騎兵齊齊喝道,聲若洪鐘,遙遙傳出。
「好,好,好,大唐有爾等男兒,實乃大唐之幸也,今天秦某是與大家同生共死!」
「願與國公同生共死!」
「好!開門!」
守門的幾隊士兵紛紛將那些圓木、鐵柱拿開,最後將那十人合力取下的門閂拿下,緩緩向著裡邊推動著鐵門。
「吱呀!」之聲響起,陽關鐵門便在三族蠻兵的吃驚的目光之下徐徐打開。
「咬金,這裡就交給你了,將士們隨我沖!」秦瓊囑咐程咬金一聲,雙腿一夾戰馬腹部,分持著雙鐧,當先衝出陽關。
十萬騎兵,見統帥如此,當下也緊緊跟隨而出,馬蹄聲聲,帶起道道黃沙,襲向突尖攻城車隊。
唐軍一方,如此一來倒是大大得出乎三族聯軍的意外,尤其是那正準備最後一次全力衝擊城門的突尖隊更是首當其衝,面對氣勢如虹的大唐騎兵,本已有些疲憊的他們,則是被殺得潰不成軍,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四周的三族聯軍漸漸合攏過來,緊緊只是方才打鬥的一瞬之間,便將秦瓊所率領的十萬騎兵以陽關為直徑給圍困起來。
「關門!」
程咬金忍住衝出交戰的慾望,命令士兵將陽關城門關好,即便是犧牲那城外的十萬騎兵,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畢竟敵我懸殊,若是讓敵軍將陽關攻破,那後果就遠遠不了犧牲這十萬騎兵那麼簡單。
「堅持住!秦大哥……」程咬金默默為秦瓊祝福道,吩咐副將魏滿負責城下事宜,提著巨斧健步如飛的沖向那陽關城牆之上。
「噹噹噹噹!」
陽關城頭之上,此刻也是戰況慘烈,上千名腐屍在唐軍密雨般的箭矢防守之下,被拋石機給拋上陽關城頭,這些本是刀槍不入、凡火不燒的腐屍頓時將陽關城頭的唐軍殺得措手不及。
本是邪毒之物,加之那歹毒無比的屍水,自上城頭一來,死傷在這對腐屍隊伍手中的唐軍將士已有近千之數,處於眾多士兵保護的李靖,心中大寒,望著那些面目猙獰可怖的腐屍,心中厭惡不已。
許多被這些腐屍抓傷,甚至是屍水噴吐而倒地的唐軍將士,僅僅只是在剎那之間便血肉腐爛,流出濃濃的膿水,但他們彷彿有著某種信念支撐著他們,硬是忍住鑽心疼痛,輕聲呻吟,不想讓自己的戰友對陣分心。
「豺狼、豺狼,若我戰死,勿食我肉,魂歸黃泉,體還神州!」
洪亮的戰歌,自陽關前方傳入城頭兵士的耳中,頓時兵士各個心潮澎湃,紛紛也是張嘴,高聲唱道:「蒼鷲、蒼鷲,若我戰死,勿食我肉,甲兵不在,家國方安!」
兩方戰歌一唱一和,遙相呼應,鼓舞著大唐將士的雄心。
「呼、呼、呼!」
黑、紅、紫三道光線自半空之中猛然墜下,顯出一男兩女三道人影來,那當先男子身高八尺,膚色黝黑,滿面鬍渣,李靖看在眼中,微微一楞,驚呼:「敬德兄!」
正當陽關大唐軍隊與三族蠻軍對峙之時,遠在近千里之外的祁連山上,正邪雙方修士卻是激斗正酣,慘烈無比。
夜色深沉,月明星稀,寥落地懸挂在鬱鬱蔥蔥的祁連綠波之上。夜風呼嘯,鼻息間儘是難聞的屍臭、草木燒焦的氣味以及那淡淡的葯香。
普選真人道服獵獵,鬚髮飄飄,面色惆悵,悵然兀立,四周斷木遍地,坑窪連連,血煞毒物屍橫遍野,遠處各色法寶華光隱隱跳躍。正道弟子正三三兩兩,執著法寶穿行其間,接著法寶的光輝,搜尋因先前那場大戰而造成的傷者。
無數蒼鷹猛禽尖啼,來回飛翔,爭相撲落,或叼啄眼珠,或拉扯腸子,競相撲翅奔踏,亂搶一團,也不知是因為很久未曾進食,還是其他原因,將這些血煞毒物屍體全然叼食,也不管是否食過之後,還有命在。
周遭有人走近時,立時轟然展翅飛散,盤旋片刻,當人遠去之後,便又重新俯衝而下,循環反覆,亡命至極,任你驅之不去。
普選真人彎下有些瘦弱的腰,捧起一撮沙土,然而此刻的沙土卻是濕漉漉的,色呈鮮紅,心中悲鬱如堵,老淚幾欲奪眶而出。
短短几日時間,這綠意盎然的祁連青山便吞噬了多少正道後生的生命!他們苦修數十乃至上百年,心如明鏡,了卻塵緣,斬殺過不可計數的血煞毒物、赤邪猛蠱,最終卻依舊飲恨祁連,血撒青山,或是成了毒物、奇蠱的腹中之物,或是落到邪道之人手中生生被吞噬元嬰,攝取真元,魂飛魄散,落得過永不超生的悲慘下場。
三百年來,邪道中人為了一雪前恥,奮力修鍊邪功、邪寶、邪物,無所不用其極,歹毒異常。自金羿悄然失蹤,邪風二度襲來,斬荊披棘,一路高歌,揮師東進,短短的月余時間,便打得正道節節後退。
冥巫戰屍、赤邪奇蠱、血煞毒物、天妖妖獸、地魔魔蛟,一一登場,嗜殺成性,一邊倒的壓向正道一方,比之三百年前,不知慘烈了多少倍。
便在此刻,夜風陡強,玄鉤長吟,血泥沙土自他瘦削的指縫之間籟籟飛散,猛然之間,這領袖正道數百年的仙門道長,竟覺得從未有過的疲憊與蒼涼、隱隱夾雜著一絲莫名的恐懼。
幾日下來,正道一方傷亡慘重,一千三百多人參戰,到如今擁有再戰之力的人卻不到九百之數,即便是正道一方修為高絕的仙長,也有九人為了擊敗邪物、敵人而自爆身亡,這其中便包括了華嚴聖僧苦果大師、連心長老絕殺師太、崑崙派雲風長老、太乙門一心道人、密宗本樹喇嘛、慈航靜齋凡塵師太、玄心正宗普真道人、茅山黃松真人、青城南天真人。
而邪道一方所損失的只不過是那屍體如山的血煞邪物、密密麻麻的赤邪奇蠱、三隻冥巫戰屍、一頭魔蛟、若干妖獸而已,其根本力量到是損失較小。
邪道五大宗主彷彿均是使用類似於地魔宮天魔解體大法之類的邪法,紛紛功力暴漲,加之那怪異的五角星芒陣,即便是天罡再生也定是凶多吉少,單單僅僅只是那五大宗主便拖住了包括正道十一大宗主在內的十五位渡劫期高手。
正道在人數上的優勢已經盡數消失,再加之那不計其數的邪物的一旁環視襲擊,使得這祁連山正邪大戰呈現出邪道一方一邊倒的局面,幾日下來便深陷邪道重圍之中,即便是佛道兩門高手的自爆,也僅僅只是換的一絲短暫的喘息機會,普選真人知道,這樣的喘息時機是不會延續多久的。
三百年下來,邪道五宗各自潛心研究,除了對邪法的參詳外,更多的精力還是放在了對邪物的圈養,形成了最後五種邪物。
冥巫戰屍體格堅硬無比,即便是上品法器也僅僅只是能夠將奇斬傷、雖說數目不多,但憑藉這點優勢,死傷在這些戰屍毒爪毒牙之下的正道之士,也是不在少數。
赤邪奇蠱、數目眾多,群起而攻之,一入人體便迅速繁殖,繁殖能力奇強,只需片刻便不產卵孵化,若不見機得快,遁出元嬰,須臾便將血肉連帶元嬰一併吞噬。
血煞毒物遮天遍地,數量也多,主要是金羿等人在雲居山洞所見識到的那些,飛蛇、奇怪五毒、巨大血蝠之類的怪物,只是此次的這些怪物卻是比之金羿上次在雲居山中所見的那些要強大許多,也不知三蠻究竟犧牲了多少童女方成。
天妖妖獸更多的則是利用妖法將那些不願化形成人形的妖孽,盡量提升實力,增強體格的強悍生生沖入正道陣營之中,若是不敵則是自爆,交戰之初,邪道一方效果也是極為明顯。
地魔魔蛟乃是當年地魔宮西撤吐蕃之時,路經青海湖時,集中全派力量捕捉道的兩隻黑蛟,再經過邪道一方的邪葯、邪法煉製,加之蛟身異稟,使得這兩隻黑蛟成為這次邪道五大邪物之中最為恐怖的煞星,獨戰兩大渡劫初期高手也是絲毫不落下風。
幾日下來,九大正道高手的自爆,也讓邪道一方邪物死傷不少,但這些邪物只是邪道一方送來消耗正道有生力量的旗子罷了,要是能夠重回中原,重奪河山,死上一些邪物有算什麼。
當日,峨眉論劍之時,邪道一方本想將正道十一家趕出大唐境內,藉此不損耗一兵一卒,便可輕易將正道驅逐,然而金羿的橫空出世,那蓋世的天雷神霄電劍,不但一舉擊破了邪道五大渡劫期高手,同時也是生生將邪道重新入主中原的打算給生生撕裂。
但邪道本有所持,加之多年夙願,即便是退卻也並非完全退去。殊不知,金羿這個人物在這節骨眼上卻是憑空被一個不知名的女子給追拿,自此消失,實乃是天助邪道也。
萬里青山皆枯骨,正邪烽火亦未銷,蒼勁祁連化屍山,滔滔血流匯大河。難不成上蒼要亡我正道不成,還要經歷多少鏖戰,泯滅多少正道門人的生命,才能擊敗邪道。讓天下蒼生永居那太平盛世?
忽然又想起三百年前袁天罡所說地話來,『衛道艱難,跋涉古今』。當時自己剛自領袖正道,氣焰囂張,朗朗回道:「自古邪不勝正,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可笑當初的豪言,不能體會天罡道長的話意,如今一戰下來,方知此中艱辛。
遠處邪物嘶鳴聲似有若無,清冷遙遠,和著四周輕聲的呻吟與未知的鳥鳴,更覺得透骨森寒。普選真人極目四處眺望,東南西北四方數里之外,紅光隱隱,亮光熠熠,宛如銀漢迤邐,天河珠,連成一片。
正道一方已被邪道中人、以及萬千邪物重重包圍,保不準片刻之後,又將是新的一番參戰。過了此刻,不知究竟還會有多少正道門人倖存下來?
目光遊離,恍若時光倒流,前前後後,幾日下來,那就團絢麗而猩紅的就多血雨王花,將這原本青翠一片的祁連山染成了一片血紅。想及此處,他心潮一陣激蕩的洶湧,枯瘦的雙拳緊緊握住,掌心之中方才拿起的青石都被十指深深鉗入,揉作了齏粉,籟籟自手縫之中刷刷紛揚。
正道其餘掌門見狀,心中又是難過又是痛苦。紛紛上前勸慰,本想說一些鼓舞的話,但目光所及之處,各門弟子橫七豎八倒躺的慘象,話到嘴邊卻是生生被哽了回去,竟然有有這樣的憤恨,憤恨更多的不是那些邪道,而是自己,恨自己平素的教導,乃是準備不充分。
正道門人之中唯有一隻十二人的混編小隊,顯得相對而言,更為扎眼一些,只見他們各個高度警惕,目光死死盯著那漫天的邪物,以及邪道陣營一邊的一舉一動,此十二正是那雲居山洞中與金羿合力抵抗血羅妖人的齊蕙兒、冷芷雪十二人,只是將金羿所用的四象八卦陣給修改成了三才八卦陣,始終要保持一人的喘息時間。
當是時,又聽遠處腳步沙沙,轉頭望去,烈火、雲嵐領著一行正道高手走了過來。當先那人紅光滿面,肥頭大耳背負火紅飛劍,臃腫的身軀上鮮血斑斑,原本玩世不恭的臉上,已然全無昔日的神態,正是蜀山二號人物天樞首座烈火道人。
普選、白羽等人微微一愣,隨即恢復面色,眾人緩步上前,默然道:「幾位不去抓緊時間打坐恢復,好好吸收蜀山道友的靈藥靈力,卻跑道我等這來是為何?」
烈火道人神色凝重,朝普選、白羽等人拱手行禮,沉聲道:「眾位掌門,俺也不是沒看出這戰鬥的趨勢來,即便是在怎麼恢復,吸收靈藥,也是強弩之末,負隅頑抗罷了,又有什麼意思啦?」
普選、白羽兩人對望一眼,心中齊齊一震,大感無趣,但這莽撞的道人說的話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實話,又無從反駁,事實勝於雄辯。
連月來,苦戰不斷,死傷無數,尉遲恭三人前去陽關報密,卻也是未見有回,想來陽關一帶也是戰況告急,乃至與正道所有的人都有同樣的悲觀念頭梗在心中,難不成這次真的是輸定了嗎?
「師弟,你也勿需如此,正道即便是戰道最後一人,也不會放棄的,『殺身成仁、捨生取義!』上天若要亡我,我等也要帶著本錢一併去黃泉報道!」白羽慘然笑道,倒是在陳述著自己的死志一般。
「南無阿彌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苦果師弟自爆殉道,實乃我佛大無畏的體現,若是這樣老衲也願意跟隨而去!」苦瓜大師捻動著手中佛珠,顫聲道。
有了兩人的發言,正道其餘掌門,也是紛紛不段死志發言,一時之間,倒也將方才那股死郁之氣全然沖淡,正道弟子紛紛站立,目視師門長輩,目光炯炯。宛若看到了明燈一般……
正道眾位掌門的一番殘話,頓時讓原本沉鬱的正道一方,猛然燃燒了鬥志,一如當初王屋山中那樣。但畢竟鬥志歸鬥志,能不能突出重圍,重新擊退邪道,這又是另外的一馬事。當務之急便是殺出邪道重圍,避免向這樣的全方位受敵的狀態,儘早重新布好這破邪陣法。
普選等人各自沉吟不語,一招走錯,滿盤皆輸,若是對陣之前能夠探清這些邪物的存在,就不會這樣冒失的被邪道給死死圍困住,但事已至此,卻不能讓時光倒流。
黃雲真人面容一陣抽動,唇角微微顫抖,他心中更是心如刀割,黃松道人的自爆宛若揮之不去的毒瘤,死死地釘在黃雲真人的識海之中。難不成那次三茅真君殿前的卜卦失了水準,金羿並非這場正邪大戰的變數?
普選真人微微頷首,道:「不知眾位道友有何妙計?」
「貧道有一計不知當行不當行?」聲音自正道人群之中傳出,眾人尋聲望去,只見這發話之人乃是蜀山天璣首座青雲道人。
「師弟,你有何妙策,但說無妨?」白羽真人點頭斂須,微微一笑。
青雲長身而立,沉吟道:「縱觀這幾天的慘斗下來,弟子死傷不在少數,唯有一小組弟子,卻是安然無恙!」
「嗯!」眾人齊齊點頭,似在肯定他的話。
青雲瞟了眾位掌門一眼,低聲道:「我想讓這些剩下的道門弟子,均按照那隊所沿用的陣法,勉強可以布下八十隊的樣子,此八十隊每每十組為一大隊,十隊各佔一位八卦方位,內設十方小陣,外以太極八卦陣為切合點,一舉與邪道來個場最後的較量!」
普選真人搖了搖頭,悵然道:「青雲道兄所言甚是,倘若即便是今天吾等能夠順利殺出重圍,但以邪道眾人那斬草除根的性格,我想倒時候也沒有吾等的喘息之機,與其苟活一時,不如拚死一戰。」
眾人聽后均有所感,本已抱有必死之心,齊聲應道:「道兄所言甚是!」
普選真人正色道:「如此就按道兄說的辦!」
青雲微微點點,隨手一招,齊蕙兒、冷芷雪等人紛紛過來,再他一陣吩咐之後,各自散到人群之中,將那金羿以及青雲的陣法思路一一傳達,經此一來,片刻之後還是倒躺一地,雜亂無章的正道弟子,紛紛聚集一處,各自組合其來。
短短的一炷香時間,這些平素里安於逍遙,樂在安逸中的正道門生,在生死存亡的關頭,終於將青雲真人囊括金羿陣法的精妙而創建的八卦十方中央三才大陣給布置成功。
如此規模的大陣,即便是那構思的青雲真人也是看得瞠目結舌,更別說那些處於陣中的道門新秀,紛紛嘖嘖稱奇,摩拳擦掌,頹色全無。
青雲真人心中有些打鼓,自己結合金羿的陣法,出洞正道有生力量,只為能夠將邪道一舉擊敗,還天下的一片安寧,然而這陣法萬一敗了啦?那後果……
青雲猛然一甩頭顱,拋去心中雜念,願三清尊神保佑,浩然正氣,天地永恆,斬妖除魔,猛志長存。
「所有正道同仁,如今邪道猖獗,我等已被困在其中,若是不想被邪魔外道給滅掉,大家就務必奮力拚殺,正義長存,邪不壓正!」普選真人站立大陣中心,虛空飄立,遙遙忘向遠處的邪道中人,陡然雙臂一畫,幻出一道玄光,玄鉤已然在手。
「正義長存,邪不勝正!」
「正義長存,邪不勝正!」
「正義長存,邪不勝正!」
「好,很好!一會陣法由蜀山青雲首座主持,爾等皆聽其指揮,不得有誤!」普選真人說到這裡,原本充滿頹唐之色的眼中,猛然爆出一道精芒,幾百年來統領正道的長者之風畢露無疑。
「謹遵道長之命!」眾人齊聲回應,聲震群山,四野回顧,即便是百里開外的河西走廊上也能清晰聽聞。
「呼!」
青影一閃,青雲道人飄身站立普選真人身旁,對著拱手微微拱手,正色道:「各位同道,或許自此刻之後,你們將會遇到人生最為慘烈的一刻,但正如普選掌門所說的一樣,只要大家抱著:『正義長存,邪不勝正』的信念,相信熬到最後,勝利是我們的!」
他青衣飄飄,長發微揚,看了一眼蜀山所在的自己妻兒以及同門,深深一笑,接著道:「八大方陣按照乾坤八卦方位易位,每大方陣之中,十小陣按十方方位呼喚,相互配合,輪流打坐恢復,吾等直接殺向西方去。八卦十方中央三才大陣,起!」
青雲真人一聲令下,這集中正道十一家門派的第一大陣,終於發動。陣法覆蓋範圍廣闊,運轉相對較慢,但彼此之間,陣中有陣,兩個小陣合併為一陣,十個陣合併為一個大陣,每個大陣之中便有四名合體期修為以上的高手坐鎮,彼此照應,互補互助,八個大陣共同作用合併成這巨陣。
邪道一方,初初眨眼一看,頓覺這陣法破綻頗多,齊齊捧腹大笑,赤邪教主更是連眼淚都已笑了出來,譏笑道:「正道小兒,三百年不見,不但修為不見怎麼增長,相反連陣法也給落下了,實屬可悲!」
然而幾番攻擊邪物攻擊下來,卻是得不償失,就連那一向強悍無比的戰屍、魔蛟也是絲毫占不了半點便宜,倉皇逃出。
毒蠱、怪物、妖獸這些數量較多的邪物,雖說是也為正道一方增添不少了傷亡,但至多是些皮外之傷,比起前幾日下來可以說是差之萬里。
媚姬秀眉緊蹙,死死地盯著那被邪物包圍的正道眾人,目光之中,滿是欣賞,讚賞道:「這陣法當真精妙,這些原本一盤散沙的正道小兒,卻在這陣法之下,變得固若金湯,配合默契。」
「回稟上人,我觀這陣法乃是根據金羿那小子當初在雲居山洞之口所自創的陣法再加以變化,集合攻擊與防守、以及恢復於一體的大陣!」說話之人,乃是一位身著血衣的年輕人。
「嗯,血羅,你有何良策可破此陣?」紅虯一攬紅色虯髯,點頭微笑道。
「回稟恩師及眾位師長,若想將此陣破去,唯有先殺掉那陣心之處指揮之人,也就是那人!」血羅細指一指,指著那陣法之中一邊指揮的青雲真人。
「徒兒,這人位於陣心,又有普選老道等人從旁相助,要殺他難度卻也不小啊!」紅虯疑道。
血羅道人面色之上掛起一絲陰寒的微笑,沖著眾人一陣嘴動,似乎是在傳音入密,片刻之後,嘴角抖動停止,邪宗五人臉上掛滿了會心的微笑。
齊蕙兒、冷芷雪、白語真三人面若寒霜,目光森冷,這麼些天了,夫君下落不明,邪道來勢洶洶,正道生死存亡一線之間。幾日下來,目睹眾多通道的慘死,幾位正道前輩的鏗然自爆,出塵仙子的心腸,是第一次產生了這樣強烈的嗜血與屠戮的心境。
紅霄劍氣如虹,捲起層層紅影,宛若火焰,將蜂擁而上的蠱蟲、血煞怪物盡數剿滅;紫芷玉尺,帶出道道尺影,指天打地,敲東擊西,死在尺下的妖獸也是數之不盡;虎印來回砸下,畫出重重金影,金光流轉,時大時小,將那些即將靠近的戰屍一一盪開。
三女含恨出手,每每皆是集中全力,殺招頻頻,法寶不斷,成了這大陣之中的最為璀璨的耀星。
驀然,一陣陰風掃過,奇寒無比,三女齊齊打了一個寒戰,彼此對望一眼,心下明了,憑此氣息,當可知這隱藏在暗處之人,邪功之高。
「哈哈哈哈哈!三個丫頭還是蠻機靈的,居然能夠有所感應,拿你們開刀,還真有點捨不得,不過……哼哼,誰叫你們與那青雲關係至親。」聲音過後,憑空閃出兩道人影,正是紅虯與巫羅。
「魔頭,休得猖狂,吾等也不是好欺負之輩,看劍!」齊蕙兒嬌叱一聲,瞬間便祭出紅霄飛劍,帶起一抹紅光,直射紅虯而去。
於此同時,白語真、冷芷雪兩人也各自祭出法寶,一紫一白兩道光團,齊齊攻向巫羅老怪。
兩魔對視一眼,嘿嘿一笑,齊道:「米粒之光,皓月當前,也放光輝!」隨手一晃,分別打出一紅兩黑三道光芒,紛紛引向三女法寶。
「卜」
「卜」
「卜」
光芒、法寶相接,頓時發出清脆的聲音,原本絢麗的光芒,倏然消失,一切皆是無聲的寂靜,三女臉色慘白,嘴角鮮血汩汩流出,顯然受創不輕。
巫羅、紅虯兩人嘴邊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因為他們清晰的看到了那處於陣法中心的青雲道人,微微分神看了這邊一眼。
「三個丫頭,去死吧!」紅虯咯咯笑道,故意氣具丹田,聲音洪亮,遠遠傳出,隨手一劃,只見手中赫然多出一柄鮮紅奪目,嬌艷無邊的三寸短劍。
「血劍!」
三女驚呼一聲,想起了曾經在雲居山洞之中,目睹此劍,知曉其威力,心中一陣膽寒。四周正道高手紛紛趕來,然而卻被那些戰屍、血煞毒物給生生抵住。
「唰!」
血劍急速斬落,自半空之中劃過一道紅弧,猛然斬向前方的齊蕙兒。
此刻正在指揮陣法的青雲真人,早已知曉愛女的處境,然而他卻並非那些邪道中人所想象的那樣,放棄指揮,前去救助自己的女兒,他只是心中默念,道:「蕙兒,希望你別怪爹,在這正道生死存亡之際,爹爹得以大局為重!」
齊蕙兒慘笑一聲,心中悲哀,細聲道:「夫君,來生再見!」
「啊……!」
一聲驚天長嘯,自西邊空中傳出,聲音震撼,宛若龍吟,頓時四野一片死寂,就連紅虯也是停下斬落血劍,目望西邊蒼穹,目光所及之處,一道金光轟然向著自己撞擊而來。
「當!」
金鐵交接,脆響聲起,繼而金光接連襲來,齊齊逼向那紅虯老魔。
「當!」
「當!」
「當!」
……
脆鳴聲聲,不斷與耳,一聲壓過一聲。那紅虯自視甚高,起初硬是提起手中血劍接下了那幾道突然而來的金光,但到了後面他只覺得這金光威力日漸增大,隨即向後踏出半步,紮起了半蹲馬步之態,生生抵住那些接踵而來的金光。
「呼!」
衣袂飄忽之聲入耳,眾人只覺眼前一花,白語真幾人所布下的小陣之旁,赫然多出了一具高大的身影,夜色朦朧,如幻似非,接著來人手中鉤狀法寶的金光,依稀看清此人的面容。
只見來人身高八尺有餘,方面俊逸,猿臂虎腰,膚色古銅,一雙星目之中,怒火狂燒,正猛然盯著那紅虯老魔,鬚髮皆張,狀若狂龍過江,態似猛虎下山。
「羿郎……」
齊蕙兒亡魂卜定,方才雖說僅僅只是和那老魔交手一合,但實力本質的懸殊,這一合下來,自己以來深受重創,在紅虯強大的血煞氣勢之下,別說還手,就連逃跑的力氣也沒有,目睹著那道紅弧的滑落,本以此生便這樣了解,慢慢得閉目等死。
然而在這生死剎那之間,他的出現,挽救了自己,短短了月余時間不見,自己這個夫君還是那副樣子,但隱隱之間,那稟洌的氣勢,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憑空站立,宛然如神。
「羿郎……」
「羿郎……」
白語真、冷芷雪也在同一時間反應過來,看著身旁的金羿,淚眼婆娑,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心情。
「金羿長老……」
正道一方,齊齊大嘩,想不到金羿會在這個正道危難的時刻會憑空出現在此,強援趕至,心中高興不由言表,猛然祭起飛劍法寶將身邊環視的邪物斬殺,神態欣然,極是亢奮。
原來那日金羿於五指山下,參詳孫悟空所贈與的七十二變神通,卻是在不知不覺之間,沉迷了進去,也不知時間究竟過了幾合,法訣倒是被自己給記得滾瓜爛熟,由於實力的不夠,就連第一變也施展不開,所變之物,卻是半人半物,滑稽至極,看的那一旁改造吳鉤之後的孫悟空一陣哈哈大笑。
金羿卻也知曉自己的情況,索性也不再繼續沉迷,從那參詳入定的狀態之中醒來,一問時日,在他看來大概自己這次入定,頂多三日了不起了,但孫悟空的回答卻讓他大吃一驚。
整整四十天,那自己逃命豈不是整整四十餘天了,想來三位嬌妻定然會擔心不已,當下就與孫悟空打了個招呼,風急火燎般的御劍直回蜀山。
然而一進蜀山,僅僅只是少數入門弟子在,其餘人等,皆不去了何處,細細一問,才知邪道重返,此刻正邪交戰於祁連山上,也就是當日袁天罡飛升之地。
他擔心同道安危,關心師門中人,更加在乎齊蕙兒三女,驚聞這正邪大戰,哪裡還有心思逗留半刻,駕起吳鉤,直向祁連山。
金羿御劍高空,距離祁連山百里之外,便已清晰聽到這裡的陣陣殺伐之聲,雖是人在高空之上,但撲鼻而來的竟是血腥之味,星光之下,目睹曾經翠綠蔥蔥的祁連,盡染紅色,心中一陣大驚,暗自為眾人祈禱。
他靠近之時,齊蕙兒三女也正好是與兩魔對抗之際,自那紅虯祭出血劍,對著齊蕙兒斬下之時,他要出手相救也是來之不及,頓時匯聚真元,模擬那唐王夢境之中涇河龍王的驚天龍吟,以此來震撼群邪。
也算齊蕙兒命大,那紅虯、巫羅之所以出手對付三女,其實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擾亂青雲,以此來破去這大陣,要是鐵了心要殺三女,即便是金羿叫破喉嚨也是於事無補。
紅虯心中震撼,方才接著小子數道金光,竟然有些吃力,看來這段時間這小子肯定又有什麼新的際遇,竟然修為又長進了不少,竟然隱有突破渡劫後期的樣子,這小子真的不知是什麼怪物。瞧著金羿此刻眼中灼燒的熊熊怒火,紅虯首次產生了恐懼。
與巫羅對望一眼,見他臉色也是極為難看,心中一陣估量,此子今日不除,他日定然成為邪道第一阻力,就好比是第二個袁天罡。
「呼!」
「呼!」
「呼!」
接連三道聲響,巫羅兩人身旁赫然多出三道身影,正是那前去偷襲青雲道人未遂的天妖上人、地魔聖君、赤邪教主,三人方才也是被那聲龍吟驚住,待到金羿現身,知曉計劃失敗,是以也是紛紛聚到金羿身前,虎視眈眈。
在他們看來,金羿的威脅比之正道其它人更為恐怖,畢竟那日金羿所展現的實力是如此的驚天動地,那柄天雷神霄電劍,宛若是恐懼的象徵,深深的震懾著邪道五大宗主。
「唰!」金光璀璨,亮若日曜。只見金羿隨手一揮手中仙器吳鉤,颳起層層金光絢影,頓時將身側的妖獸、戰屍、血煞怪物齊齊絞殺。
「唰!」
「唰!」
「唰!」
……
須臾之間,金羿接連狂舞吳鉤數十次,光耀頻頻,渾若金人,仙器吳鉤在孫悟空的改造之下,除了變得金羿可以使用外,還有就是增加了金屬之性,此刻耀眼的金輝便是最好的說明。
每每金羿舞動一次,金色的鉤影,卻如那催命的光花,將四周層層密布,蜂擁而來的邪物竟數擊殺。
他,神勇無匹,彪悍如斯;
他,星目如炬,殺神重生;
他,鉤舞祁連,力判生死。
如此短暫的一瞬之間,金羿手中吳鉤已然沾滿了血跡,直如那不可一世的蓋世神兵,覺醒了它一千年十步殺一人的嗜血。
正邪雙方,齊齊瞋目,短短的瞬息之間,死在吳鉤之下的邪物不下五百,四周邪物似乎也是意識到了這殺神的恐懼,紛紛避開,不敢靠近金羿三丈之內。金羿的勇悍,吳鉤的狂野,剎那之間,生命躲舍,揮舞之際,炫目花開。
邪道五大宗主彼此對望,瞧著那虛空飄立的高大青年,心中一陣膽寒,這種寒意比之三百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媚姬強自打起精神,撇去心中恐懼,咯咯笑道:「小男人,你何必如此發火,小心傷了心肝,姐姐會心疼的。」
「滾!」金羿怒目而視,咆哮吼道。他此刻心中狂怒,若非自己來的及時,若非是正道中人一時心軟,沒有發動正道在峨眉金頂便將這些邪魔除去,又豈會有今天如此之大的犧牲。這當頭盛怒之下,媚姬出言輕佻,不是自討沒趣嗎?
「你……」媚姬心中訝然,金羿如此得喝斥,她心中卻是絲毫沒有生氣,盡然有那麼一絲委屈,要是讓人知道這邪道五大宗主之一的天妖上人,此刻既然有如此心思,那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巫羅,當日王屋山上,野桃園內,你以千年腐屍毒毒害我妻,我金羿發誓今生勢必要將你碎屍萬段!」他咬牙切齒,這短短的一句話盡然花去不少時間,醒目沉鬱,無視一切。
「紅虯,你卑鄙無恥,全然沒有半點邪道宗師的氣派,今天不滅了你們兩人,金羿此生誓不為人!」金羿攢聚著全身真元,瘋狂鼓盪運轉。
吳鉤之中,器靈歐冶子心中大驚,急忙靈識傳音,提醒金羿切莫亂了心神,叫他人有可趁之機。
「唰!」
只見吳鉤一揮,刷出一道炫目的金光,帶起一張奪目的金屏,襲向巫羅、紅虯二人。
「五邪鎖天星芒大陣!」
赤邪教主三人心下明了,若不趁此機會將金羿除去,加以時日,自己幾人定然不是他的對手,當下三人對望一眼,齊聲喝道,與另外兩邪匯合一處,將金羿團團圍在五人中央,布下幾人多年未曾使用的五邪鎖天星芒大陣。
虛空之中,金羿位於中心,邪道五大宗主站立之勢呈現五角之態,自下往上看去,就好像那一顆星星一般。
普選真人等見那陣法布成,心中齊齊大驚,這些天下來,邪道五大宗主,憑藉此陣,生生困住正道一方,十五位渡劫期高手,金羿即便是再厲害也不可能對付得了的,當下齊齊也是飛身而起,準備幫助金羿一把。
然而半途之上,卻是攻殺出邪道其他高手,與普選等人逐一廝殺起來,加之漫天邪物的團團阻擊,使得這些正道高手一時三會也無法靠攏。
「好!來得好,唇亡齒寒,金羿不才,受天罡道長所託,捍衛正道,今日也好一併與你們做個了解!」金羿仰天一聲長嘯,聚集畢生真元揮動吳鉤,還是攻向那巫羅、紅虯二人。
便在此時,那邪道五大宗主,齊齊閉上雙眼,彼此之間雙手交錯相抵,自掌心之中赫然噴出黑、墨、赤、血、綠五色霧氣,霧氣接連擴散,形成一團團朦朧的彩霧,將五人全然隱藏在內。
自放出彩霧的那一瞬間,金羿清晰地看到五人詭異的微笑,以及那逐漸變得寬大的身軀,神識一探,心下大驚,五人的修為竟然伴隨著身軀的膨脹而不斷提升,想來這陣法之威定然恐怖。
「唰!」
吳鉤過處,彩霧應聲而開,然而卻並未曾見底,也未能將這彩霧徹底破開,哪裡還有巫羅、紅虯的半點影子。
金羿心中怒氣一發,在這時候冷靜下去,雙目閉起,利用他超強的靈識四散打探。鼻息之間,一股淡淡的幽香傳入,如那嬌嬈而多情的少女,撩撥著心中的那根情弦,金羿頓時心頭一陣火熱,全身恍然若失,就這麼沉沉睡去,渾然忘卻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就在金羿昏沉睡去的剎那,一道纖細的嬌軀猛然鑽入金羿身前,伸出皓腕,順手抄起金羿,猛然鑽出那團彩霧。
「小男人,你是我的……」斷斷續續的嬌語,傳入金羿耳中,眼前猛然一黑,再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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