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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冊命詹事

  玄武門之兩宮情玄武門之兩宮情第20章冊命詹事-——安興貴家中-——

  世民這裡說完之時,王珩笑道:「陛下,您身邊有虞世南虞老的親筆手抄卷嗎?」世民對王羲之的筆跡欽慕無匹,眾所皆知。虞世南師從王羲之一派,世民對虞世南格外器重。

  世民吃了口奶包子,望了一眼王珩,說道:「虞世南虞老的奏摺,朕都留中啦!」眾人無不笑得前仰後合。

  為了能得到虞世南的書帖,李世民連奏摺都能扣留,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啊。

  康崇點頭說道:「皇後娘娘好本事,問虞老討了倆卷親筆。魏大人發財了。」

  眾人都對魏徵欽羨不已,魏徵卻笑了一笑,魏徵家裡收藏的名家書帖無數,在魏徵眼裡似乎不值一提。

  世民收住笑臉說道:「他想發財的話,比你們安康倆家都富有。誰不知道他身邊收藏的歐陽詢的筆貼是最多的。歐陽詢的筆帖在京師不多,求也求不來呢!」

  王珩這裡站起身,鵝聲鵝氣地一邊作揖一邊說道:「碑兄碑兄,您在這裡多年,僥倖被鄙人得見。幸甚幸甚!」

  諸人又無不大笑。王珩正是學那歐陽詢老大人的模樣。太子建成根本不派歐陽詢做任何雜事。所以歐陽詢幾乎日日遊歷在外。逢到任何碑文都會停留細看。遇到上佳的碑文,竟然像見了自己的老子娘一樣,作揖打拱,手舞足蹈,如痴如醉。 ——

  玄武門之後——

  世民呷了口美酒。想起那一日,世民帶著元軌又遠遠地在宮外,隨在魏朵朵身後。這時,魏朵朵身前包圍了十多個男孩子。一個男孩子說道:「小妹妹,你撿了多少天的草根,要知道這條路上的草根也是我家的。問問本少爺,你能不能撿啊!」

  魏朵朵怒道:「這是朱雀街,朱雀街上天天那麼多人走,你怎麼不收買路錢?要收買路錢,那也得皇帝陛下收,也輪不到你這小子!」

  這男孩子說道:「你嘴巴還挺硬的。你知道我父親是誰?我爹官居五品,你爹魏徵也是個無品吧。窮鬼!」

  魏朵朵氣得上前推搡男孩子。但是立刻被男孩推翻在地。

  世民推了推李元軌說道:「十四弟你上去看看!」

  李元軌皺眉說道:「怎麼又是我!我又打不過十幾個!」

  李世民笑道:「你打不過十幾個,你沒打過怎麼知道?」

  李元軌抬頭望了望李世民譏諷的笑臉,抿唇說道:「那太子哥哥,您幫忙瞅著。我打不過來的話,您要出手幫忙!」

  李世民點頭說道:「嗯,打不過來,還有太子府六衛率呢!儘管去!」

  李元軌說道:「人家的父親是官居五品,我們毆打了五品官的公子,太子哥哥,您會不會被人上門罵個狗血噴頭啊,說我們皇室以勢壓人。」

  李世民笑道:「趕緊去,在我李世民手下,本來就是要以勢壓人的嘛!」

  李元軌立刻沖了出去,再不衝出去,魏朵朵的小命快完了。

  李元軌衝到人群之外,突然一個掃腿,先掀翻了倆個最弱的。

  他李元軌五歲就練習射箭。臂力超群,所以,猛力推搡之下,又帶翻四個。李元軌又深知擒賊擒王的兵家之道。瞬間見其餘男孩子都嚇得退出了圈子。只留下那位五品官員的兒子。於是李元軌右肘略高,護住自己的面部和肋部。左臂帶出,擦過對方的面部和右肩,直接把對方揮到了地下。

  魏朵朵擦乾了臉上的淚珠,又見是李元軌出手相救,只能見禮說道:「謝謝公子,敢問公子大名?!小女無以報答。」

  李元軌幫魏朵朵抱起草簍,說道:「走吧!」

  這群男孩子悻悻地從地下爬起,對李元軌和魏朵朵大吼大叫道:「魏朵朵!你等著!等著我到你家去,把你家一把火燒了!」

  李元軌怒道:「你爹不過是五品官,好大的官威。別以為本公子不認得你。也不用等到晚上,現在你回家去找上你爹去魏徵家裡放火。本公子等著你們一起過去!」

  李世民袖手遠遠望著,眼見老魏家要火拚了。十四弟李元軌有李世民撐腰,小小年紀好大的威風啊。這裡看得笑抽了。

  記得一大早,李元軌不答應去魏徵家找魏夫子學習讀書,在皇城,皇子要找夫子讀書十分容易,為什麼非要跟隨魏徵呢?但是世民還是固執己見,其他兄弟不懂事,實在不能勝任。但李元軌卻出奇得格外懂事。所以世民有自己的打算。

  世民心中一想,那個男孩子應該是太子府李建成門人中的小公子。有趣有趣。在京城,如果沒有任何品級,那恐怕人人都能在頭上踩一腳吧。

  魏朵朵這裡好奇地問李元軌說道:「公子?你連五品京官的兒子都不怕,那你爹官居三品羅?」

  李元軌忽然勉強地擠出笑容說道:「我爹跟你爹一樣,在朝廷是沒有品級的!」

  魏朵朵突然嚇得面色慘白,皺眉說道:「慘了!那我家真要被燒了!」

  李元軌笑道:「品階很重要嗎?魏大千金也那麼在意品階?」

  魏朵朵眼淚掛了下來,大聲說道:「真被你害死了!」

  李元軌抱胸說道:「我沒救你的話,你剛才就死了!」

  魏朵朵搶過自己的草簍子,直接往家裡去。李元軌說道:「你還沒謝謝我呢!不如,我去你家用飯!」

  魏朵朵怒道:「我家沒飯!」

  李元軌「啊」地說道:「這麼小氣啊!」

  魏朵朵白了這個公子一眼說道:「你要吃飯也不要到叫花子家裡去吃飯吧。京城那麼多飯館朝南開門,公子你不會去吃嗎?」

  李元軌說道:「魏夫子家裡的飯菜是什麼味道的,整個朝廷都沒人品嘗過呢!我想第一個去嘗嘗。」

  魏朵朵簡直要急死了。家裡統共每天只燒倆碗粥。早晨一碗,晚上一碗。早晨一碗是爹、自己和弟弟喝,娘還喝不到。晚上一碗是娘、自己和弟弟喝,爹是從來不喝的。現在這個混小子竟然要到自己家裡去喝粥。那家裡今天四個人全部餓肚子了。魏朵朵想到這裡,簡直比打死自己都要著急。

  李元軌笑道:「魏大小姐,你家的米是金子做的,那麼著急幹嘛?」

  魏朵朵剛要著急說話,李元軌說道:「既然你不請我去你家,那我們一起下館子。嗯,現在伏暑了,館子里開始殺伏羊了。今天我救了你,幫了你大忙,你得請客吃伏羊!」

  魏朵朵撓了撓頭,心中想到:幹嘛跟這個饞貓糾纏?從來沒有叫花子跟侯門公子糾纏的。算了,溜吧。

  魏朵朵這裡笑道:「公子,我爹還要叫我回去寫功課!改日見。」於是魏朵朵風一般突然跑走了。是的,趕緊走吧。雲泥一般的身份,天差地別的糾結。欠下的人情還不清也就只能還不清了。

  李元軌這裡剛想回宮,被李世民拍了拍肩膀說道:「十四弟,怎麼不追了?」

  李元軌說道:「我去追個叫花子?我幹嗎去追個叫花子?」

  李世民笑道:「怎麼了?」

  李元軌說道:「我說去魏徵家用飯。這丫頭沒點頭。我說下館子,這丫頭又跑掉了。所以,我幹嗎去追個叫花子?」

  李世民點頭說道:「我從來沒聽說魏徵家吃過飯,估計這丫頭從生下來到現在連白米飯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呢!」

  李世民從懷裡取出半吊子銅錢,說道:「你要去魏夫子家裡讀書,就買些好酒好菜去吧!」

  當李元軌打了一壺美酒和燒雞烤肉來到魏徵家門口之時,只見魏徵家柴門上栓了兩匹好馬。

  魏徵搬出了兩張書桌子,正與太子府韋慶儉、韋慶嗣一起喝水,韋慶儉身後的孩子正與魏朵朵互相不理睬。

  李元軌這裡射門說道:「魏大千金!」

  魏徵這裡一皺眉,難道是韋少公子嘴裡那個無法無天,一人打敗十多人的孩子,魏朵朵這裡迎了出來,踱腳說道:「你來幹嘛!」

  李元軌說道:「我、我、我來請大家喝酒!」

  魏朵朵接了李元軌進到院子里來。魏徵、韋慶儉和韋慶嗣這裡見到李元軌無不站立起來。原來魏朵朵嘴裡的男孩子竟然是李氏皇族的十四郎,李世民的親弟弟李元軌。據說這個男孩騎射出眾,難怪能以一敵十。

  三人上前與李元軌行禮。魏朵朵這才明白,李元軌嘴裡說的無品級是什麼意思了。原來李元軌的父親是當今的皇帝陛下,那當然是沒有品級。

  這三個老的想拉李元軌上座。但李元軌只有十歲稚齡。雖然不好意思告座上座,但也不好意思下來與魏朵朵與韋公子韋賀信一起玩耍。畢竟李元軌知道自己身份太高遠了。何況,太子世民也希望自己多多留在魏徵身邊學習。所以李元軌沒有再分心,只是喝著魏朵朵倒來的清水,慢慢品嘗。

  魏朵朵來到廚房下,見母親面有難色,便說道:「娘,咱們不是有朝廷給咱們的銀兩嗎?就用二兩銀子買些酒菜吧!女兒難得看見家裡會來客人。」

  裴氏說道:「傻瓜,你以為他們從沒吃過二兩銀子的酒菜嗎?」

  魏朵朵急著剁腿說道:「娘!什麼叫待客之道啊!」

  裴氏:「那多熬些粥吧!」

  魏朵朵說道:「娘!您熬的不是粥,是水!是熬水喝!」

  裴氏摸摸魏朵朵的頭髮說道:「長安城能喝到甜水的人還沒多少人呢。咱家好歹喝的是甜水井裡的水呢!」

  魏朵朵點頭說道:「咱家能拿得出的是甜水了。」

  裴氏矮身對魏朵朵說道:「你急什麼呢?好酒好飯就是待客之道啊!誰說的?書上說的?」

  魏朵朵擦了擦眼淚,說道:「娘!要不是家裡窮,女兒怎麼會惹來這個麻煩,撿個草根,還能惹來五品京官到咱們門上來理論!」

  裴氏笑道:「真是來理論的嗎?小丫頭,你以為自己那麼重要,非要讓人家正五品來家裡跑一趟!非要讓人家皇子來家裡跑一趟?」

  裴氏帶著魏朵朵來到門首,裴氏說道:「王珪大人回京了,恐怕這幾天他會過來找你爹商量去留了。所以呢,誰會在意幾口飯,幾口粥呢,對不對?」

  魏朵朵回望裴氏說道:「娘!我們不是在長安城挺好的嗎?娘,我們要去哪裡?」

  裴氏低聲說道:「要問過王珪大人的意思,你爹的意思是咱們離開京城,告身回老家曲陽縣。」

  魏朵朵這裡擦了擦眼淚,說道:「咱們在曲陽縣好像什麼都沒有嘛!」

  裴氏坐在廚房的小凳子上,說道:「你爹說,咱們在曲陽縣什麼都沒有,所以,回去之後,咱們可能更辛苦了。但娘相信,魏朵朵一定會幫爹娘扛過去,對不對?」

  魏朵朵失聲大哭,在京城已經像是個叫花子,難道去老家比叫花子還不如嗎?裴氏嚇得捂住魏朵朵的嘴巴。

  是夜,王珪大人果然過來看望魏徵。王珪已經有數年沒見過魏徵了,這一時見到,還是怔怔無語。

  魏徵說道:「聽說王珩外出了,對不起,沒看管好大姑娘!」

  王珪冷冷地笑道:「誰能看管住她呢?死在外面正好!現在的太子爺也來跟我反覆告饒,原來是他李世民放跑了王珩,我還不知道我那女兒的性子么?打小就沒教好,都是我慣的!」

  魏徵握住王珪的手,淡淡說道:「這倒也算不上什麼大事,王珩那孩子都二十歲了,性子還是一個野孩子!您回來正好,趕緊把她嫁走,如果再不嫁,那等著官府強配嗎?到時就阿貓阿狗的了,挑不上如意郎君呢!」

  王珪笑道:「我想想辦法,魏兄可要來喝杯喜酒的!」

  魏徵這裡慢慢地搖頭說道:「我回下曲陽了,不會留在京城裡,這是辭呈!」

  他把辭呈推給王珪,然後說道:「請幫忙交給新太子爺!既然王珪您回來了,那我也放心了!」

  王珪說道:「放心什麼?!我回來是為了什麼,難道也是因為李世民的一道赦令?那是因為朝廷中、長安城還有您老魏、魏徵!」

  魏徵慘然說道:「我是朝廷的官,是太子府的官,不是李世民的官。他管不上我的去留!」

  王珪說道:「就是因為我們是朝廷的官,我們是太子府的官,所以呢!難道不能給李世民一個機會?」

  魏徵說道:「李世民沒有給建成一條活路。如果他能給一條活路,哪怕現在被流放二千里,我也陪著建成一起流浪到天南海北。」

  王珪扶著魏徵的肩膀說道:「朝廷是什麼?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不是建成的朝廷,也不是李世民的朝廷!老魏!你能不能為天下人想想!留在京城!」

  突然之間,戶外一聲驚雷,剎那間大雨傾盆。

  魏徵和王珪卻聽戶外有人說道:「魏夫子!王中允!你們都別走!」魏徵和王珪相顧駭然,這是李元軌的聲音。倆人來到戶外,卻見李世民拖著李元軌的手站在漆黑的大雨之中。

  李元軌撲到魏徵身上,哭泣道:「魏夫子!你別走!你還要教元軌讀書呢!魏夫子!」

  魏徵一把攬住李元軌說道:「王爺!朝廷有夫子教授王爺,怎麼會用到草民呢?」

  李元軌說道:「夫子別走!」魏徵趕緊想把世民和元軌讓進屋中。

  李世民說道:「魏徵,李元軌資質天成,你是太子的洗馬,當然能夠勝任李元軌的夫子!」

  然後李世民轉身離去,天知道李世民現在的心情。該哭的人應該是自己而不是李元軌。難道要讓自己向魏徵下跪,然後說:「魏夫子,你為了我李世民,不要離開長安城?」但,魏徵說不出口,而李世民更說不出口。 ——

  安興貴家中-——

  李世民這裡塞完奶包子,尚且砸吧著嘴。只見長孫無忌已經吃喝完畢了,諸人都盯著世民微笑。難得一見李世民胃口那麼好。也許是康崇回到京城,心情格外得好吧。籠罩在長安城的陰雲分明是草原胡人的南侵,但是只要康崇願意回來,事情卻格外明朗起來。

  長孫無忌說道:「陛下安排得很好,用苦肉計讓大家明白朝廷的柱石是誰也就罷了。不僅有皇後娘娘、房玄齡大人親自去了魏徵家,還命皇弟十四郎李元軌認魏徵為夫子。這還僅僅是開場呢,後面的事情更是令朝廷震驚的。」

  諸人皆驚得無語。魏徵為了李建成,與李世民對耗了那麼多天,還沒耗干啊。 ——

  玄武門之後——

  魏徵一把抱起李元軌,冒著大雨,只撐著一把傘,走了一個時辰的路,將熟睡的李元軌送到太極殿的宮門前。宮人們連忙接過李元軌,但是李元軌在睡夢中尚且死死地扣緊了魏徵的脖項。眾人知道李元軌王爺用足了蠻力扣緊了魏徵,幾個大人用了十分的力氣才把李元軌的手臂扒開,連忙把小王爺兜進了太極殿。

  李元軌的母親張美人親自給李元軌換下了濕漉漉的衣物,宮人們在李淵身邊回稟了事情的來往。李淵點頭說道:「本來二郎世民就與十四郎元軌就走得近,也罷,也不拘著他倆了。這幾天小十四天天出門亂逛,沒想到是去魏徵家裡。也罷也罷。」李淵這裡沉吟片刻,見張美人已經給小十四熱好了湯水,李元軌這裡醒過來見到李淵后,搖著李淵的衣袍說道:「父皇,魏夫子要回下曲陽,他要回下曲陽!」

  李淵還是嚇了一跳,說道:「魏徵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夫子了?」這既要害死魏徵,也要害死李元軌。魏徵是朝廷眼下最難堪的一員。即使世民護著魏徵,但不免秦王府之後對魏徵還是腹議的。眾人對魏徵的非議還是沒有平息呢。李世民怎麼能請魏徵做李元軌的夫子呢?

  李淵這裡驚疑之中,不停地在太極宮踱步。

  東宮之中,諸人見李世民渾身濕透地回來,都嚇了一跳。已經掌燈了,但是所有人都更宿在東宮,誰都沒有放下身邊沒完沒了的事項。

  長孫無忌見世民不發一言地上坐在案,這裡為世民端來一碗荷葉白蓮雞皮粥,說道:「你也去了,那大事定了?」

  世民瞧了一眼,說道:「魏徵明天會遞辭呈了。他明天就要離開長安城!」

  諸人都不約而同地放下了筆,這可麻煩了。長孫無忌在地下走了幾步,說道:「他去哪裡?天下之大,當然有他去的地方,但是太子府就那麼容不下他嘛?我們個個都是鬼?」

  世民撐著額頭說道:「你們誰替本王再去一次?尉遲敬德還是李績?」倆位武將尉遲敬德和李績互相瞧了一眼,他倆與魏徵那是莫逆之交啊。但是世民又搖了搖頭說道:「這根本不能讓他卸下戒心。頂多說說心事。真正要面對的人,還是沒有真正去面對!」

  長孫無忌急著說道:「大王!尉遲敬德和李績都不能勸說魏徵的話,我看,就隨他去吧!」

  李世民這裡喝了口粥,說道:「長孫無忌,明天一早,您替本王再去一次魏徵家裡!」諸人無不大驚,這簡直要把魏徵和長孫無忌推到風口浪尖。大家都心知肚明,整個玄武門事變的幕後主導,李建成離不開魏徵,而李世民離不開長孫無忌。現在李世民令長孫無忌去勸說魏徵不能離開長安,那豈不是火上澆油?他倆如果碰面,那一定是正面交鋒。

  李世民取出一方乾淨的絲帕遞到長孫無忌手中,說道:「趕緊下去準備準備!」

  長孫無忌這裡一個遲疑,李世民突然喝道:「趕緊下去準備!」

  長孫無忌不由擰起了眉毛,老魏!魏徵!這長安城難道人人都欠了你的么?長孫無忌被激蕩得走路不穩,是的,是的,總不能天天去面對西宮的老部下。魏徵么,總有一天必須正面面對。

  世民知道長孫無忌此去魏徵家中,只會徒然麻煩。心情還是跌到了谷底,根本不知道哪裡是方向。

  房玄齡一旁看來,起身走近世民的身旁說道:「陛下!臣願意再走一次!為了您的將來。」

  世民點了點頭,說道:「大人不是一樣沒辦法么?」

  房玄齡望著戶外的大雨,嘆了口氣,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房玄齡撐著一柄傘來到太極殿之前,拋去傘后,冒著大雨跪倒在深夜的陰霾之中。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跪求李淵陛下。玄武門的禍端起於東西倆宮,如果魏徵離開的話,那大唐真的會痛惜一位柱國。

  太極殿大殿中尚在看書的李淵聽聞房玄齡獨自一人跪在大殿之外,不由深深擰眉,這到底要怎樣呢?魏徵的確重要,但是房玄齡這麼不顧惜身體,難道走了一個魏徵,還要再死了一個房玄齡不成么?

  李淵這裡喚過左右的宰相裴寂,說道:「國宰,勸說勸說房大人,趕緊回去!」裴寂這裡低聲說道:「陛下!您不見二郎,但是房玄齡得見一見!」

  李淵冷冷地說道:「他們西宮逼人太甚了吧。朕可沒召見他!」

  裴寂這裡對李淵說道:「陛下!他們西宮從來就是如此,明知不能拜也要拜,明知不能做也要做。」

  裴寂這裡向李淵深深一拜說道:「陛下,趕緊見一見房玄齡。」

  李淵想了小半個時辰,見戶外的大雨仍大,而房玄齡依舊跪在雨中,這裡拂袖而回,對裴寂說道:「裴監,請房玄齡入殿。」裴寂這裡大喜,連忙請房玄齡入殿。

  次日清晨,魏徵柱著竹杖走出門扉,見水缸中的水快積滿了。又見魏朵朵背著水桶回到家裡來。

  魏徵俯身對魏朵朵和藹地說道:「跟你娘說,家裡有朝廷的銀兩,儘管拿去用,爹帶一副字畫去長安當鋪中賣掉,然後去下曲陽買地買房。再派人回長安城接你娘,你和你弟弟回下曲陽。」

  魏朵朵放下水桶,扶著魏徵的手,倆人步行出了長安城的朱雀街,往城門口而來。魏朵朵說道:「爹!太子不會同意您回下曲陽的!」

  魏徵淡笑道:「我留在太子府,徒增傷感罷了。也許是,只要見到現在的新太子,就能想到李建成。我與他畢竟是那麼多年。是我不能一朝一夕能忘掉的。」

  魏徵同魏朵朵剛剛走到城門口,只見長孫無忌已經等候多時,魏徵見長孫無忌眼裡都快噴出了怒火,於是上前行禮道:「魏徵見過左庶子!」

  長孫無忌哪裡還敢端起什麼太子左庶子的架子,既然世民要他長孫無忌請回魏徵,必須禮賢下士嘛,這裡立刻回禮說道:「見過魏夫子!」魏徵這裡不由皺眉,他魏徵只教導過太子建成,沒想到一日之間,竟然成了那麼多人嘴裡的夫子,更可驚的是十四郎李元軌竟然撲到魏徵懷裡慟哭了那麼久。魏徵思考了半夜,欲走未走,走罷全休。

  魏徵命魏朵朵離開走開多步,這裡說道:「我已經將辭呈轉交王珪,請太子府諸位原諒我不能面辭!」

  長孫無忌冷笑道:「夫子難道真要撇下我們,撇下大唐不管了?」

  魏徵回敬了一句,說道:「大唐么!將來的大唐還靠大人撐著,要魏徵有何用呢?白白吃著太子府的飯!」

  長孫無忌說道:「魏夫子,殿下當然有房玄齡和杜如晦輔佐,相信大唐會蒸蒸日上的。但是如果有魏夫子和王珪一起輔佐,那何不成就了另一番美談。錦上添花呢?」

  魏徵這裡譏笑道:「天下本不全。太子既有了房杜二位,怎麼還想起了要我魏王二人?當然了,多謝太子赦免之恩。錦上添花也就算了。大家相見徒惹煩惱!」

  長孫無忌大聲說道:「魏夫子,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提了!我們西宮所有人都樂意與諸位共處,輔佐太子世民。天下矚目在此。請魏夫子,放下懷抱,不用異言了!」

  魏徵淡定地說道:「如果他年朝廷能為建成修墳,我自然回來掃撒祭奠。左庶子,我告辭了!」

  魏徵這裡拉扯著魏朵朵剛欲離開。只見長孫無忌從懷裡取出一方絲帕托在手心中,說道:「太子交給魏大人的!」

  魏徵心中知道絲帕的意思,這裡兜在懷中不再說話。剛欲抬步,身後馬蹄聲四起,裴寂兜馬趕來,說道:「魏徵留步,陛下有請!」

  長孫無忌驚異之中,想到房玄齡今天沒有早朝,聽說昨夜陛下李淵召見了房玄齡,難道就為了魏徵么?魏徵真是掙足了面子!

  裴寂帶來了一匹寶馬,命魏徵上馬,說道:「陛下已經親臨,趕緊面聖!」這個老魏,竟然讓陛下好等,真是天大的面子。

  魏徵一路忐忑地來到自己家門口。好么,太子府該到的都到了,連李世民也來到家門口。

  迎接魏徵的是一個小小的身影,李元軌歡天喜地地沖了過來,撲在魏徵懷中,倆人並肩而來。

  魏徵見諸位大人都站在院落之外,只有李淵坐在魏徵家的倆張桌案前。裴氏跪在一旁伺候。

  李淵見魏徵進來,這裡說道:「誰叫魏朵朵?」

  魏徵不做辯解,有宮人帶來魏朵朵。李淵見魏朵朵形貌枯瘦,這裡牽過魏朵朵的手,上下打量了片刻,嘖嘖驚訝,說道:「官家千金中,唯獨此女有傲然骨氣。貴千金可有拿得出的手筆呢?」

  魏朵朵思考了片刻,說道:「啟稟陛下,臣女並沒有任何能拿得出的東西!」

  李淵微笑道:「再想想吧!」

  魏朵朵突然說道:「臣女願意寫一副字,獻給陛下!」

  李淵點頭笑道:「好膽色!那就趕緊寫吧!」

  諸人見魏朵朵從容寫來后,呈給李淵。李淵接過紙張,這才看到數字:文不愛財,武不惜死。

  李淵不由驚喜說道:「好好!真是盛名灼灼。有其父必有其女,原來魏徵之女已經如此,何況魏徵呢?難怪那麼多人要苦留魏徵了」。

  魏徵見李淵袖起數字,又從懷中掏出一塊美玉說道:「貴千金收好,做為表記。他日有大用。」

  魏徵這裡錯愕之中,還是命魏朵朵下跪接下美玉。

  李淵來到茅屋之前,見幾簇青竹種得分外滴翠,這裡用小刀砍琢了一段,對李元軌說道:「青竹有何美譽呢?」

  李元軌笑道:「正所謂:竹,寧折不彎!」

  李淵點頭,望了一眼魏朵朵,又望了一眼李元軌,按在魏徵肩頭說道:「魏徵!您如此好的才華,難道回下曲陽去幫別人潤色碑文不成?」

  魏徵淡淡不語,畢竟回老家,當然不能施展任何才華。

  李淵望了眼裴寂。裴寂念了詔書,竟然冊封魏徵為下曲陽縣公。並冊命太子府詹事主簿,隨侍李世民身側。

  李淵將自己親自砍琢的青竹交在魏徵手中說道:「記住寧折不彎,看管好太子。現在的太子府中的太子需要您和王珪倆位好好教導,不負朕之所望!」

  李淵來到門首,李世民等人跪倒在側,跪謝李淵。李世民剛想站起說些別來之語,李淵揮手說道:「太子!太客氣了!」

  世民恍側地說道:「父皇,魏徵之事驚擾了父皇!」

  李淵說道:「挽留了最該挽留的人罷了,不必多說!」

  李淵上了步輦后,裴寂立刻上馬追隨李淵,一行數人這才離開。

  魏徵久久跪在原地,手中捏著冊書。而世民走進小院子,說道:「魏徵詹事,太子府太多事了。今天所有人為了大人罷朝,也罷,趕緊隨本王去太子府吧。看樣子今天得忙到大半夜了。」魏徵只作沒有聽到,還是跪在原地。

  世民簡直要氣笑了,冊封了太子詹事,難道還嫌官位小么?難不成要冊立宰相?換成別人,早就把李世民惹火了。但是對於魏徵應該要客氣再客氣。世民知道不能再逗留了,事情多得堆過了東宮太子府了。還是皺眉離開了魏徵的家。直到諸人全部退去。魏徵這才撐地站起。

  裴氏這裡看來,魏徵已經熱淚沾襟,做世民身邊的太子詹事哪裡是他魏徵的夙願呢?無奈無奈?

  裴氏見魏徵無語,這裡接過魏朵朵手中的皇家玉佩,翻過一面,見刺字「軌」,裴氏嚇了一跳,說道:「皇帝陛下的這塊玉佩是什麼意思?」

  魏徵聞言一怔,見了軌字,這才嚇了一跳,李淵的意思非常明確,已經允諾了李元軌與魏徵之女魏朵朵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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