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自覺
“還成。”羅一回答，臉上掛著得意的傻笑。
小孩兒的表現明顯是欠收拾典範，居然敢公然地擠兌、嫌棄他，不過程雨還是沒舍得把他怎麽著，隻是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挺喜歡他這種時候的這股勁的，時不時地招招自己，逗逗樂。
他理想的另一半，不應該是太過歡脫的，但也不能過於沉悶，像小孩兒這樣就剛好。
或許也不是……隻要是他，是這個少年，不管是憂鬱的還是歡脫的，都會是剛剛好，他都喜歡。
不，都愛，愛慘了。
一切的標準都不能和看到他的時候的感覺相比較，一比較就會被擠得渣都不剩。
所以什麽標準，什麽理想型都滾蛋吧，他隻要這個少年。
程雨忍不住又伸手在他臉上同樣的地方掐了一下，比剛剛略重，鬆開手之後能看到兩道紅紅的手指印。
小孩兒衝他齜齜牙，程雨看著突然又有那麽一絲心疼的情緒閃過。
剛剛小孩兒哭了，為什麽哭？不言而喻。
現在又為什麽笑？他也明白。
這小家夥，明明心裏想的什麽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來，還偏偏喜歡用一些很拙劣的技術去遮掩……比如拔花，比如扣泥巴。
擔心他們可能走不了那麽遠，走不過從現在到八十歲那麽長久的一段旅程。
沒有安全感，所以想得太多……想得太多，所以沒有安全感。
不過他願意裝作沒看穿，跟著他胡亂設計好的對白演下去。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能百分百地確定，他們倆是不是能有那麽長遠的未來。
自己可能大概或許沒什麽問題……如果有一天是他主動提出和小孩兒分開的話那一定是他檢查出來得什麽絕症了……不，就算自己真得了絕症大概也不會放小孩兒走。
舍不得，放不下，哪怕隻剩最後一眼也得看夠本再閉上。
但小孩兒不一樣，他還小，他以後的人生具有太多的不確定性。
就目前來說他很確定小孩兒是喜歡自己的，很喜歡很喜歡。但以後呢，也許可能在某一個時間某一個地點他就會遇上更喜歡也更值得喜歡的另外一個人，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想。
可這的的確確是有可能存在的情況，不是他對自己沒信心，隻是不敢隨意地下過於肯定的結論。他想事情習慣把所有的可能性羅列出來排成一排，再一個個比較做出最好的選擇。隻是這事沒法比較，隻能靠天馬行空的猜想。
現在是小孩兒對他患得患失，但恐怕再過個幾年就得反過來了，風水輪流轉……
“喂，”
小孩兒略帶痛苦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路，程雨轉過頭看見他捂著肚子著急地問，“怎麽了？肚子疼？”
“我……尿急。”羅一俯著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水喝多了麽，想尿尿……你開快點。”
程雨一下沒繃住笑出了聲，踩著油門加快速度，“賭氣賭到自己身上了吧，該！來讓我摸摸急出小肚腩了沒……”
羅一打開男人朝他肚子伸過來的手，斜了他一眼，“還能不能有點同情心了，我很憋啊！”
“這還真沒必要同情，你自個兒作的。”程雨促狹地笑笑，“要真憋不住了尿車上也沒關係的，我又不嫌棄你……記得脫褲子，別尿上麵……誒，那不有個空水瓶子麽……”
程雨從後視鏡裏瞥見後麵安安靜靜地躺在座位上的瓶子，玩心大起。
“……操！”羅一轉頭看了看，恨不得把那瓶子撿過來砸男人腦袋上，但他已經連挪腳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動就總感覺會有液體從鼓鼓的膀胱裏流出來似的，隻好憤憤地回嘴，“開你的車，我還憋的住！”
“誒停車停車要炸了，我在門口下你自己去放車……”車子剛到樓下羅一就拍著車門喊。
程雨停了下來，“你別急，深呼吸……誒慢點兒！”
他一句話都沒說完羅一就已經推開車門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著，“知道了知道了……”
看著小孩兒進了樓，程雨剛想啟動車，餘光裏瞥見一個人影從窗口奔了過來……
“記得吃藥！”折回來的小孩兒趴在窗口，衝他大聲說了一句。
羅一本來都快到電梯門口了，突然想起程雨還發著燒，怕他忘了，隻好忍痛折了回來。
也是作為一個男朋友的自覺……
這男朋友當得，自己都感動了，嘖。
程雨張著嘴巴，看著趴在窗口的小孩兒，紅撲撲的臉上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突然就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心裏暖暖的。
這小東西，別的不指望，但總是能在這種小細節上帶給他一些出其不意的窩心感。
程雨抬手擦掉了他鼻尖的汗珠，又捏了捏，笑得很溫柔，“知道啦，快去吧。”
“嗯。”羅一抓著他的手在手背上親了一口才又轉身跑開。
“回來了？”曹叔叔和媽媽正坐在客廳裏擇菜，看見他進門問。
“嗯。”羅一一邊回答一邊疾步往廁所方向走。
“羅一，你過……”
聽到媽媽在後麵叫他，他強忍著尿意回過身，“媽我……”
大概是夾著腿的動作實在是太明顯，媽媽愣了一下，朝他擺擺手，“沒事，你先去……”
如獲大赦一般，連回答的話都等不及說了，羅一幾步衝向廁所……
還好今天穿的是運動褲，省去了拉拉鏈的步驟，他提著褲腰對準了馬桶一拉、一掏……
腹部的壓力驟然減小，羅一長長地舒了口氣。終於釋放出來的舒爽讓他忍不住想要高歌一曲……
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那就是青藏高……
嘭嘭嘭！
突然的拍門聲打斷了他腦海中的即興串燒，小小鳥猛地一抖，圓弧形的水柱硬生生在空氣中畫出了0.1秒的波浪線……
“哥哥！哥哥！你在裏麵嗎？哥哥！哥哥！……”
“啊啊啊！”羅一慌忙把穩了小小鳥，“哥哥在裏麵，小溪不要進來！”
“噢！”
小溪沒再拍門了也沒再叫，但從門上的一大塊陰影看得出來她還站在外麵，門沒鎖，羅一怕她突然進來，加快了放水的速度……
打開門，小溪端端正正地站在門前，看他出來扯著他的褲腰就走。
“怎麽啦？”羅一提了下差點被拉下去的褲子，牽過她的手，有些摸不著頭腦。
“噓！”小溪仰著腦袋對他做了個不要說話的動作，又悄悄地看了眼客廳的位置。
“小溪，你纏著哥哥做什麽？多大了，自己玩自己的。”曹叔叔看見了他們的小動作，愉快地笑道。
“不嘛，我要跟哥哥玩！”小溪挺著胸脯回了一句，拉著他飛快地跑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羅一乖乖地進了房間，回頭看到小溪正扒在門口聚精會神地往外瞅，更加摸不著頭腦了，走到她旁邊問：“小溪在看什麽呢？這是怎麽啦？”
“好啦好啦，安全！”小溪把門縫合上，又踮起腳自個兒把門反鎖了，才拉著他走到床邊，神秘兮兮地掀開鋪在小床上的卡通被子。
看到被子下麵露出的一大堆零碎的……胳膊腿兒，羅一算是明白了小溪的一係列怪異行為是怎麽回事。
“你弄壞了？”羅一在床邊坐下，看了看正一臉可憐相地望著他的小溪。
“不、不是我弄壞的……它自己壞的嘛！”小溪委屈地嘟著嘴，她的確是不明白自己不就是不小心摔了它一下，這個東西怎麽就全散了……而且怎麽弄都拚不回去，害得她心驚膽戰地在房間待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哥哥回來。
“好，不是你弄壞的，”羅一溫柔地摸摸她的頭，拿起那些零件研究，“讓哥哥看看啊。”
“嗯！”小溪開心地點點頭，笑著趴在他腿上，“哥哥最好了！”
“知道就好！”羅一好笑地捏捏她的臉蛋，放手的時候突然想到貌似程叔叔也經常這麽捏他臉來著，輕輕的，不過有時候也會像揉麵團似的……
所以照他現在的心情來推及那男人的想法，是……大人對小孩子表示疼愛的一種方式……正常的男男情侶誰沒事兒捏著對方臉玩兒啊……
……嗯！程叔叔。
壞了的玩具是一個千手觀音的拚裝娃娃，他記得是前兩天周末出去玩剛買的，難怪小溪會不敢告訴曹叔叔和媽媽，怕挨罵。
這東西其實不複雜，隻是有很多的手密密麻麻地重疊在背後，每個連接的地方構造都有些許的不一樣，孔洞大小、方向什麽的，小溪當然分不出來。不過對他來說還挺簡單的，稍一比劃就知道哪裏該接在哪裏了。
在小溪的“哇！”“哇！又裝上一個！”“哇！哥哥好厲害！”的讚美聲中，羅一成功裝好了剛剛還支離破碎的娃娃。
不過實際上也就用了不到十分鍾而已。
吃完飯，媽媽叫住他，羅一知道應該是要問羅國慶的事了，老老實實地端坐在沙發上。
倆人沉默著，一直等到曹叔叔洗完碗從廚房出來，媽媽才開始了“盤問”。
“羅一啊，你爸爸他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下午剛醒，挺穩定的，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了，就是可能還要在醫院休養個把月。”
“傷得很嚴重麽？有沒有人照顧著？”
“嗯……不怎麽嚴重，請了護工。”羅一斟酌著用詞。
他想從這一句話裏媽媽和曹叔叔應該都能聽出些別的意思……請了護工，所以沒有別的人照顧……沒有妻子，沒有兒女。
“你爸爸他一直一個人麽？”
沒想到媽媽直接問了出來，羅一小愣了下才點點頭，“嗯，好像是。”
說完看了眼一旁的曹叔叔又補充道：“不過他過得還不錯。”
“嗯，那就好，我昨天沒來得及問你……”崔涵歎了口氣，皺著眉，“他是主動找上你的，還是……”
“不是，是偶然間碰到的。”羅一連忙解釋。
羅國慶是程雨帶到他麵前的，不過這一點他肯定不能說。
“哦。”崔涵想了下，“動手術、住院的費用夠嗎？”
“夠……他有存款什麽的。”羅一抿著嘴答應。
其實他之所以會告訴媽媽這件事，初衷就是擔心費用的問題，不過現在擺在麵前了他卻有些說不出口。
一直以來的生疏讓他開不了這個口，更何況中間還有一個曹叔叔，在這件事上他始終是心懷歉疚的。盡管曹叔叔麵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麽，但心裏多多少少都會有點在意，他不想再去添堵。
都是要錢，好像衝程雨要還更容易些，欠著他的，總歸不會有太重的心理負擔。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糾結，一直沒有插話的曹叔叔打了個哈哈說道，“小一，錢不夠你就說，別覺得不好意思，都是親連著親的，不講那麽多道道，我們別的忙也幫不上。”
羅一看著這個他叫了很多年“叔叔”的非親非故的男人，隻覺得感動，因為他的耿直和大度……但也更覺羞愧，連聲答應著，“好，好的，有什麽困難我一定會說的，謝謝曹叔叔。”
“嘿，都是一家人。”曹叔叔擺擺手，憨憨地笑。
媽媽和曹叔叔說好了明天一早和他一起去醫院看看，這件事就這麽解決了，似乎沒有人怪他……羅一鬆了口氣。
回到房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件事告訴男人，羅一躺在床上撥通了程雨的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一萬隻手捂著臉/////////麽麽——
謝謝胖胖小天使的營養液，麽麽：
讀者“妙胖胖”,灌溉營養液 +5 2017-02-22 11:3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