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便利貼
“你別胡鬧。”程雨皺著眉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不想見咱們就不見，瞞著你是我不對……”
“不是現在不想見，是永遠都不想見。”羅一低著頭，“你知道那種被拋棄的感覺嗎？你不知道的。你有一個幸福美好的家庭，就算被趕出來了也隨時都回得去，我沒有，我沒有家，沒有會關心在意我的家人，我回不去了，也沒有地方可回，你不能強塞一個父親給我說一句道歉的話就要求我原諒，你覺得可以原諒是因為你不是我。”
大顆的淚珠控製不住地往下掉，砸在鞋尖前的水泥地麵上，羅一重重地閉了下眼睛抬起頭，看著麵前的這個男人，“我不想被人操控著改變現在的生活，就算一團糟那也是我自己的事。”
“什麽叫你自己的事？我們現在在一起，你不是一個人。”程雨握緊了拳頭，心疼但更多的是難過。
“所以，分手吧。”羅一掩著眼角無所謂地笑笑，“我想一個人。”
男人沒有反應，倆人周圍的空氣像是凝固了，羅一不敢抬頭看他的臉，怕下一秒就會忍不住哭著收回那句話，不想做這麽丟臉的事，所以毫不猶豫地提起腳從他旁邊繞了過去。
程雨在原地愣了幾分鍾，腦袋裏告訴自己現在應該衝過去把小孩兒揪著揍一頓，看他還敢不敢隨便說“分手”這種話，但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對他的好那麽一文不值，廉價到可以甩手就扔的地步，怒氣過後是滿滿的失望。
飯店裏還有一個老人等著他的解釋，程雨捏捏眉間，這做的什麽破事兒！
“小一呢？”羅國慶見他進來忙伸著脖子著急地往他身後望，“小一沒回來？”
“不好意思叔叔，我沒追上，不知道跑哪去了。”程雨扯出一個笑安慰他，“他可能突然間見到您有些驚訝，所以反應過激了些，您別往心裏去。”
“唉，我早知道會是這麽個結果，他早就不肯認我了。”羅國慶佝僂著腰頹然地說。
程雨走看著他不知怎麽的生出一股同病相憐之感，這個人也許以前的確像小孩兒說的，挺爛，但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期期艾艾一心想彌補自己錯誤的一個父親，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叔叔，對不起，這事兒是我沒考慮周全。小一他就是這麽個固執的性子，也許過些時候他自己就想明白了，您多給他些時間。”
羅國慶擦擦眼角渾濁的眼淚，“我知道，小夥子，不怪你，我也不怪小一。反正我這輩子就這樣了，看著我兒子有出息我就高興。”
剛把羅國慶送回了他住的地方就開始下雨，雨點劈裏啪啦地打在車頂上，沿著沒來得及關嚴實的窗戶流進來，浸濕了一部分坐墊。
程雨有些著急，不知道小孩兒有沒有自己回家。電話打不通，隻好開著車倒回去在飯店周圍找。
街上幾乎沒什麽人，程雨慢慢地在附近的幾條街上轉著，公交站台也仔細搜尋了一遍都沒看到小孩兒。
他家小孩兒應該沒那麽傻，就算心情不好也用不著淋雨玩兒，而且說不定早回去了，這麽想著程雨放下心往家趕。
“操！”羅一猛地在街邊的一棵樹上踢了一腳，踢完了整個人靠在樹幹上，額頭被粗糙的樹皮硌得刺痛。怎麽每次一到生日這一天就總冒出這麽多操蛋的事啊！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地度過這二十四小時麽？！
學校裏的事，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還有程雨、程雨、程雨……就這麽結束了麽？
說出那句話並沒有輕鬆的感覺，胸腔裏像被塞進了一塊大石頭，墜得肝疼，肺疼，心髒疼。
你特麽忍一下會死啊！
再也不會理自己了吧。
一個冰涼的東西落在後頸上，操！鳥屎麽？連鳥都特麽欺負我！
羅一沒動，不過隨後緊接著打在身上的無數“鳥屎”和頭頂窸窸窣窣的聲音讓他知道自己冤枉鳥了，抬頭一看，陰沉了一下午的天空終於爆發，雨點毫不留情地穿過樹葉的縫隙砸在臉上。
抬手抹了抹臉，羅一四下一看，有些懵，這哪兒啊？前後都是筆直的公路，這邊路旁是白色的圍牆，對麵空蕩蕩的，人行道靠裏有一片翻開的土，堆著瓦紅色的磚和一些建築材料，用警用黃色膠帶圍著，不知道是顏料、油漆還是什麽東西鮮紅色的沿著路邊到路中央灑了一大片，酷似案發現場。
沒功夫多想自己是怎麽走到這兒的，羅一用手在頭頂上一遮轉身沿著來時的路跑。
順著岔路拐進一條小道，在路口看到一家奶茶店，羅一趕緊跑過去。
“誒，小夥子沒帶傘吧？”坐在櫃台後麵的阿姨看到他大聲問。
“嗯。”羅一撈起衣服站在門口擰水，全身都濕透了，頭上不斷地有水流順著腦門兒往下淌。
“你站進來，這雨下的大，外麵房簷遮不了。”阿姨說。
“不用。我站這兒躲躲就行。”羅一擺擺手。
“哎呀，你不用怕弄髒裏麵，我這店裏又沒人，快進來，聽話。”阿姨朝他招手。
羅一看了眼幹淨的地麵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
阿姨見他不聽，幹脆從門裏走出來拉著他往裏站，“阿姨的店也不是什麽金貴的地方，不怕髒，你站外麵淋著雨感冒了可咋整，爸媽不得擔心啊？”
羅一垂著頭跟她進去了。
阿姨又進去拿了條毛巾出來遞給他，“把頭發擦擦，腦袋受涼最容易感冒了。”
“謝謝阿姨。”羅一接過來。
“你家住附近不？要不要打電話讓家人來接一下，這雨估計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不用，我家挺遠的，等雨小點我就去外麵打車回去。”羅一說。
“嗯，那行，你坐這兒。”阿姨指著旁邊的一個凳子說。
羅一低頭看看腳下的一片水漬，有些不好意思再把人家凳子弄髒，剛想說不用阿姨開口了，“讓你坐你就坐，大小夥子有啥不好意思的。”
“嗯。”羅一坐下打量著店裏，空間很小，加上櫃台後麵也就五六平米的樣子，左右各放了兩個小桌，四周裝飾著花朵，他坐的這邊的牆上還貼滿了五顏六色的便利貼，很精致的一個小店。
阿姨在後麵忙活了一會兒端著一杯奶茶走出來，“喏，喝杯奶茶暖暖胃，阿姨也沒有別的。”
“不用不用，”羅一連忙擺手，他身上沒錢。
“拿著吧，阿姨請你喝的不收錢，”阿姨塞給他，“我手藝還不錯你嚐嚐，我兒子最愛喝我做的奶茶，你們看著差不多大。”
“嗯。”手心的熱度一路暖到了心裏，再往上暖了眼眶……羅一趕緊低下頭咬著吸管喝了一口，甜甜的，“很好喝，謝謝阿姨。”
“嗯這就對了嘛，你安心地喝著。”阿姨高興地笑笑，走到門邊把玻璃門拉上又回到了櫃台後麵。
隔著玻璃門，外麵的雨聲小了些。羅一捧著奶茶偏頭看牆上的便利貼。大都是告白的話，或者祝福語之類的，有一些比較特別。
“祝媽媽的店有很多人喜歡，祝媽媽也有很多人喜歡:)”這應該是阿姨說的兒子，貼在最中間的一張，字很醜。
“每天一杯奶茶，醒腦又提神，清華北大不是夢！”
“奶茶居然漲了五毛，哭唧唧胃疼……等我賺了幾個億要開很多很多奶茶店，一塊錢一杯，續杯免費……連起來繞地球三圈……哈哈哈”
“豬頭，你再給我買雞爪鴨脖子魷魚絲薯片火腿腸巧克力蛋黃卷……就和你絕交！！！！！……”
旁邊挨著的一張，“就想把你喂成我的小胖豬^_^”
“喜歡上了給我動手術的醫生怎麽破？好憂桑”
看到“醫生”兩個字的時候他愣了一下，腦子裏閃過程雨的笑著的臉。
猶豫了一會兒對在看書的阿姨說：“阿姨，我能貼張便利貼嗎？”
“當然可以咯，那有紙和筆。”阿姨指著牆邊的小台子。
“嗯，謝謝。”
羅一在毛巾上擦幹了手，拿過便利貼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張，趴在桌子上寫下一句話。
“我喜歡你。”
想了想又在下麵加上一句“十八歲生日快樂！”
把它貼在了牆的一角，羅一看了兩眼總感覺有些別扭，這種貼便利貼的牆他們學校外麵也有，不過他從來都沒有貼過，覺得這是小女生們玩的東西。
伸出手摘下來，拿在手裏糾結了兩分鍾，紙的邊緣都被他摳出了一個小缺口才又重新貼回了原來的位置。管它呢，又沒人知道是他寫的。
羅一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走回來的，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涼風一吹凍得他直打顫。
一進門就聽到小溪大聲的呼喊，“哥哥回來了！”
媽媽坐在沙發上看了他一眼，“怎麽淋成這樣又跑哪瘋去了？早上不是帶了傘麽？不回家吃飯至少要給家裏打個電話。”
“手機進水了。”羅一伸手擋住撲過來的小溪，“小溪等下抱，哥哥身上有水。”
“我剛剛回來也被淋了，騎半路上直接把車扔路邊鎖了打車回來的。”曹心月從房間出來，“快去洗個熱水澡。”
“嗯。”
回了房間，羅一盯著床看了兩秒躺上去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
過了會兒才起來拿上衣服去洗澡。
早上起來頭昏沉沉的，鼻子堵得幾乎不能呼吸，羅一摸摸額頭，有點燙，估計自己是感冒了，昨天夜裏睡覺身體就開始一陣冷一陣熱，睡得極其不舒坦。
不過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在家裏的醫藥箱裏找了兩顆感冒靈吞了，也沒什麽胃口，勉強吃了一個水煮蛋，喝了一碗粥。
程雨應該不會再送他了，但自己這狀態也不想騎車，在錢包裏拿了兩個一塊錢硬幣揣在身上。
媽媽他們從姥姥家回來的時候把他東西給帶回來了，說是姥爺在搬柴火的時候在柴屋裏發現的，小斌也承認了，還挨了二叔一頓打。
樓下果然沒再看到熟悉的車，羅一慢悠悠地走到公交站搭車。
這班早車上人挺多的，他上得早坐在最後一排的靠窗位置上，雖然開著窗，但身上一直在冒汗，嘈雜聲不斷刺激著耳膜，兩邊的太陽穴處有隱隱的鈍痛，有一個詞叫什麽來著，頭痛欲裂，他就是這樣的感覺。
到站時幾乎是衝下了車，但頭痛的感覺絲毫沒有減少。
“羅一！”
聽到身後有人叫他，羅一捂著頭轉身，隻挪動了一點點的腳突然失去支點，整個人順著樓梯栽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唔，受點什麽傷好呢……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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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20：00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