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委屈
羅一痛得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咳，”程雨掩飾性地咳了一聲……思想跑偏，一激動沒控製好力度，“一不小心手重了，沒事吧？”
羅一在心裏翻著白眼，眼角忍不住向上瞥，沒想到他比那個“腦殘”研醫生還不靠譜。
“前麵差不多可以了，擦後麵吧，你轉過去。”程雨鎮定地拿起紅花油又倒了一點在手心。
被二次傷害的胸口隱隱作痛，羅一猶豫著有些狐疑地看他：“我怎麽覺得你像是故意整我……”
“我看起來有這麽……無聊？”程雨挑著眉，“敢情我這又是救你又是帶你檢查的都被當作不懷好意了？小白眼狼……”
“切！”程雨說完最後一句話看他的那個眼神很是詭異……帶著一絲撒嬌寵溺親昵……操！都什麽玩意兒，總之讓他瞬間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嘩嘩作響。
一本正經的表情差點繃了……
羅一抿抿嘴角認命地轉過身背對著他，撩起衣角。
“趴著。”
男人帶著笑意吐出兩個字，羅一剛想反駁又聽見他說:“趴著方便擦，不然這藥容易灑，而且不好控製力度，剛剛就是咳……”
“哦。”
看在是自己有求於人的份上，羅一沒在這個趴還是不趴的問題上計較，聽話地俯身把手疊在一起放在沙發墊上，下巴枕在手上，把整個背部拉得筆直。
筆直，且好看。
哪怕光滑的皮膚上麵布滿了幾大塊不那麽和諧的淤青，也好看。
不，換個合適點的詞……性感。
性感得他想咬一口。
在青青紫紫之間添個牙印，聽起來貌似還不錯……
惡趣味被不斷躥進鼻子裏的濃鬱紅花油味中止在萌芽狀態，程雨又幹咳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把手心裏的藥油覆在他背上仔細擦著。
五指精確地控製著力度，輕重配合著碾壓那一塊塊淤青。
突然就生出一股羞恥感……都被揍成這樣了，自己剛剛想的是些啥……
就背部的手感來說，這小孩兒挺瘦的，透過薄薄的一層皮能感受到節骨分明的脊椎。
心疼的情緒說來就來……程雨下意識地歎了口氣。
“怎麽了？”羅一本來繃緊了身體突然聽到他歎氣還以為自己背上出了什麽問題，忙緊張地偏過頭問。
“沒，皮膚挺好……”
我皮膚挺好你歎什麽氣？不是我皮膚好關你鳥事……
羅一頭上頓時拉下三條白線，剛想開口程雨又接著說了一句，“就是現在看不太出來，又青又腫跟破麻布袋子似的。”
“……操！”羅一愣了愣，一個字卡在喉嚨硬生生憋了幾秒鍾才吐出來，“你能不能專業點？擦藥就擦藥別評價我背……我自己能想象出來大概什麽樣，你不用專門描述一遍！”
“我怕你單憑想象不夠具體不夠形象……描述一下病患的傷勢情況是我們的職責，還想聽哪個部位的？指哪講哪。”
“……有沒有人因為說話這件事揍過你？”
“大概有人想這麽做來著，但是缺乏實際行動力……比如此刻正半身不遂地躺在我沙發上的你，所以還是別想著了。”程雨笑著說。
“操！”
自己還真不是塊鬥嘴的料，一到關鍵時刻就詞窮，所以羅一自動無視了他剛剛說的一番欠揍言論，“能不能快點！啊……還是，正常，速度吧。”
疼痛漸漸減輕，取而代之的是讓他整個人不自覺地放鬆肌肉的酥麻感。
忍不住有感而發，“手藝不錯。”
程雨被他突然的誇讚逗樂了，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按摩服務已超時，起來！”
“誒！你有病啊！”從來沒被人打過屁股的羅一炸毛般雙腿一縮就立了起來，還把手捂在被打的地方。
“你有藥啊？”程雨勾勾嘴角靠在了身後的桌沿上。
有你個蛋！羅一瞪了他一眼。
從醫院出來，羅一三分不情願兩分別扭五分理所當然地……搭上了程雨回去的順風車。
反正順路，還是順得不能再順的那種。
不過就算搭了免費的順風車也趕不走心裏的小鬱悶。
這個時候，說實話他挺不想回家的，怕媽媽看到臉上的傷會追問是怎麽回事。
畢竟，他在那個家裏一直都是挺乖巧的形象。
努力學習，為了媽媽去給他開家長會的時候不會覺得丟臉;不打架，不抽煙，不酗酒，為了避免任何可能一不小心就惹上的麻煩。他好像不曾有過所有男孩女孩都會有的，讓父母很頭疼的青春期的叛逆時段。
猛然間看到他臉上帶著傷回家，還一身的紅花油味兒，一定會覺得奇怪吧。
要怎麽說呢，不小心摔的？貌似不太像。被車撞的？那太嚴重了吧。
羅一頭靠在車門上絞盡腦汁地組織借口……不過想到的都不怎麽靠譜。
突然又想到，也許他們什麽都不會問呢。
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子，身上帶點傷回家不是太正常了麽。
可是不一樣啊。
好像比起被追問，他更怕媽媽隻是冷漠地看他一眼，然後裝作什麽也沒看到。
這麽想著，腦子裏已經有清晰的畫麵出現了。
那張對著他永遠都沒什麽表情的臉，那個冷漠的眼神。
應該是這樣的吧，一直都是這樣不是麽。
鼻子突然有點酸，羅一閉上了眼睛。
挺累的。
好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程雨本來想趁著路上的時間問問到底怎麽回事，小孩兒也不像是那種會主動去招惹是非的人。
他也怕那夥人今天被自己教訓了，之後還會找小孩兒麻煩。畢竟自己也不是每次都能恰好碰上。
不過上車後他就一頭靠在車門上看著外麵，好像在想著什麽事情，之後還閉上眼睛直接睡了，自己也就沒找著機會問。
“到了？”
程雨把車停穩了正想叫旁邊的人時聽見他問。
“我以為你睡著了呢，正想來個先奸後殺。”
“沒，想事情呢。”羅一說。
居然沒反駁他，不正常啊。
程雨看了他一眼，垂著眼簾，明顯沒什麽情緒。這是怎麽了，之前不還好好的麽？
在電梯裏的時候小孩兒也隻是低著頭盯著腳尖，明顯不想和他搭話。
唉，還真是說變臉就變臉啊。自己好像沒什麽地方得罪他了吧，難道是之前拍屁股那一下讓他不高興了？不至於吧！
程雨覺得自己很久沒這麽認真地揣測過一個人的心思了，還真是，感覺腦細胞瞬間死掉一大片。
出了電梯，程雨本來想讓他記得晚上洗了澡之後再擦一遍藥，不過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受到了冷遇有些不平衡，所以就什麽都沒說直接走到門前掏鑰匙開門。
“那個，我可以去你那兒待一會兒麽？”
程雨聽到聲音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我沒帶鑰匙。”羅一聲音很低地說了句。
“嗯，進來吧。”雖然想問家裏沒人麽，你可以敲門啊？不過眼睛觸及到小孩兒局促還帶著一點兒期待的目光，也就沒多問。
“你要喝點什麽？茶還是飲料？飲料有雪碧和橙汁。”程雨讓羅一坐在沙發上問。
“啤酒。”羅一看著程雨說。
“不行，你頭上有傷呢。”程雨皺了下眉。
羅一撇了下嘴，“那就白開水。”
“還真難伺候。”程雨嘖了一聲，轉身拿杯子接了杯溫開水遞給他。
羅一抱著水杯喝了一口，然後看程雨還站邊上就說：“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我沒什麽事。”程雨在一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抱著手說：“說說吧，怎麽回事？那夥人為什麽揍你？”
羅一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看我不順眼唄，長得比他們帥……”
他覺得沒必要告訴程雨事情經過，顯得是自己去顯擺活該挨揍似的。
程雨笑笑，感覺那個有活力的小孩兒又回來了，“那另一個問題，為什麽不想回家？”
沒想到他會直接問出來，羅一猛地愣了下，不知道該怎麽說，也並不想把自己的事告訴別人。
雖然程雨知道自己好像不應該問這個，但又覺得如果是小孩兒和他父母之間出了什麽問題也許自己可以幫著開導開導，畢竟他對青少年常見的心理問題有那麽一丟丟研究。
從昨天晚上和剛剛發生的事他差不多可以推斷出一些情況。
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最容易和父母產生矛盾，各種，情感上的生活上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自己當年還不是一樣。
見他不說話，程雨歎了口氣，“是和你爸媽鬧矛盾了嗎？昨天就開始這樣，在天台上睡著也不肯回去，還挺強……”
“我回去了！”羅一突然把水杯重重地放在茶幾上，然後站起來邁開腿往門口走。
很討厭別人隨意評判他的生活。
什麽都不知道的人，隻會覺得誒這小孩兒怎麽那麽不懂事吧。
“誒，怎麽了？”程雨有些著急地站起來，“行行行，你不喜歡聽就不說，咋還鬧上脾氣了。”
“沒，我走了，不好意思今天麻煩你了。”羅一低著頭繼續往外走。
“你怎麽回事啊？我這都沒說幾句，還跟我強上了！”程雨幾步跨過去拉住羅一，扳著他的肩膀看向自己。
程雨這才發現小孩兒眼睛裏一片濕潤，還一臉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誒，你別哭啊，我錯了還不行麽，你想在這兒待多久都行。”程雨有些不知所措，之前被揍的時候都沒見哭一下，現在倒被自己給弄哭了。
“誰哭了啊？”羅一拍開他的手，偏過頭頭努力想把眼淚憋回去。
太丟臉了吧！
不知道怎麽回事，剛剛就是一下子覺得很委屈，忍不住地想哭。
“我哭了行了吧，小祖宗。”程雨拉著他坐回沙發上，抽了張紙給他。
羅一把紙接過來攤開蒙在臉上，仰著頭用拇指摁在眼窩處。
總算好點兒了，要不真哭出來自己可就沒臉見這人了。
腦子裏閃過一句話——賤人就是矯情。
自己確實夠矯情的，人家也沒說什麽，自己這又是摔杯子，又是甩臉子的。
哎！
主要是剛剛想了一堆糟心事兒，心情本來就挺壓抑的，程叔叔這沒說什麽的什麽也算是撞槍口上了。
“不生氣了吧？還真嚇著我了。”程雨心有餘悸地看著他，看來這個知心哥哥的工作自己是做不了了。
“沒有，對不起啊，我抽瘋呢。”羅一把紙拿下來看著程雨認真地說。
“嗯，知錯就改就好。”程雨學他的樣子認真地說，然後笑著想去摸他的頭。
“誒，別碰我頭發啊……”羅一往後仰躲開他的手。
“為什麽？”程雨收回手撐著下巴一臉好奇地問，“害羞？”
羅一白了他一眼，“因為我家裏有個摸頭，哦不，揉頭狂魔，我不想在外麵還要被這麽殘忍地對待。”
“你姐啊？”程雨想起昨晚天台上他姐玩他頭發的樣子。
“是啊，超級超級超級受不了那個女人。”羅一無奈的靠在沙發上。
“你姐知道你頭發這麽不待見她麽？估計覺著你挺享受？”程雨繼續逗他。
“享受個鬼，我提醒她一萬遍了，然而並沒有什麽用。”羅一不爽地努努嘴。
“哦，這樣啊……”程雨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然後猛地撲過去伸長手一把撈在頭上……使勁揉著。
反應過來的羅一很是無語，一瞬間都忘記了躲，一臉我不知道說什麽好的表情瞪著他，“您能不能不要這麽欠揍啊？”
作者有話要說：
1h 小修，目測比較滿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