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蘿卜
吃完餃子羅一和方序在客廳裏陪方媽媽看電視連續劇。
宮廷劇，大概是皇帝要棒打鴛鴦，女主角和一男的正依依不舍地抱頭痛哭。
手機在兜裏振動，他拿出來看了看，是家裏的電話。
“喂，”他走到陽台上才接起來。
“羅一，這麽晚了怎麽還沒有回家？”耳邊響起媽媽有些慍怒的聲音。
“在方序家裏。”羅一用指甲一下下刮著欄杆。
“明天妹妹生日，你回來吧，不然她又要鬧了。”那邊絲毫沒有停頓地說。
羅一沉默著，沒說話。
“哥哥啊……”他聽見電話那頭小溪大聲叫他的聲音。
在心裏歎了口氣，他閉閉眼，“嗯，那我現在回去吧。”
他不想讓小溪失望，也不想再被說不懂事。
想逃離，如果逃不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嗯，快點回來。”
“好。”羅一答應著掛了電話。
指甲被欄杆上的鐵皮磨掉一小塊，有些刮肉，他把手指轉了個小小的幅度，棱角處抵在上麵繼續磨著。
在陽台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指甲蓋被磨得重新圓潤了，羅一才回到客廳。
方媽媽不知是被哪個情節戳到了，這會兒正盯著屏幕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抽噎著。
他有些哭笑不得，走過去拍拍她的背，“阿姨，我得回家了。”
“啊？回去啊？”方媽媽抽出幾張紙巾大力地醒了下鼻子。
“嗯，家裏有點事兒，就不留宿了，你和叔叔保重身體，我改天再來看你們。”羅一說。
窩在沙發上的方序看了他一眼。
“那行，你路上小心點啊，有時間再……再來玩兒……”方媽媽拍拍他的手，說話帶著重重的鼻音。
“好的阿姨。”羅一點點頭。
方序站起來跟在他後麵出了門，拉著他胳膊壓低了聲音，“我覺得吧，你心情好像不怎麽好……在家覺得悶就隨時打電話，陪聊天陪喝酒……反正除了□□覺什麽都行，別一個人悶著。”
“知道了，事兒媽。”羅一抿抿嘴，把他推進門裏擺擺手，“走了。”
下樓梯時他輕籲了口氣，自己表現得有那麽明顯麽？
外麵天還沒黑，六七月份的天總是很晚才會完全暗下來。
他慢慢地走到路口上了公交。
下班高峰期還沒過，車上是人擠人的狀態。
路線挺長的，要經過7個站。
羅一直挺挺地立在兩個大媽中間隨車晃動，還不時得遭受她們的左右撞擊。
一個阿姨手裏橫拿著一把傘，傘尖從不停地戳在他大腿上，躲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擺脫它，總是能再次被準確定位。
剛剛餃子吃得有點多，他一個人吃了兩大碗，現在自己不停的晃動，再加上腳下發動機的轟鳴聲，羅一隻覺得胃裏一陣痙攣，想吐。
車子在第5個站停靠時他實在是受不了了，感覺再這樣下去隨時有可能一口吐在麵前阿姨的方便麵頭上，於是奮力擠下了車。
猛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才把想吐的勁兒壓了下去。
還有兩個站，羅一也不打算坐車了，就慢慢溜達著。
經過一家玩具店的時候，他順便進去給小溪挑了個禮物。
是一個紮倆辮子的布娃娃，他選了一張粉色的星星包裝紙和一個大蝴蝶結，讓老板簡單包裝了一下……還挺好看，小姑娘應該會喜歡……哦不，她那個年紀，無論別人送什麽都會當做最珍貴的寶貝。
對小孩子來說，禮物是很特別的一件玩具，和平時隨便買的不一樣。
他小時候也喜歡禮物來著，隻是沒人送。
走到樓下，羅一看見門口停著的大卡車有些疑惑。不過等繞到它後麵就明白了——上麵裝著個純白色鑲金邊的大衣櫃。
搬來個暴發戶，羅一在心裏默默地撇著嘴……那顏色太亮眼，他忍不住偏頭多看了幾下。
一邊吐槽一邊往裏走，迎麵從公寓裏走出來一個人，粉襯衫白褲子，目光移到他的臉，羅一頓時愣住了。
程雨也看見他了。
這麽巧，他挑了下眉，反射性的抬起手微笑著說了句“嗨！”
誰知道對方僵硬了一下，就立刻當沒看見似的，麵無表情地繞過他進了門。
羅一無比確定他以前沒在小區裏見過這人，再看看跟在他身後走出來的幾個穿著印有“XX搬家公司”工作服的男子，對於這人就是那鑲金邊大衣櫃的主人這件事感到很無語。
對於他莫名其妙的打招呼更無語。
他們倆好像不熟吧，也就四五個小時之前才知道有這麽個人，連名字什麽的都不知道，打個屁的招呼！
程雨摸摸鼻子，不打算跟小孩子計較。
不過這別扭的樣子……可愛！帶勁兒！
不再多想，程雨轉身指揮著工人們繼續搬剩下的最後一個大衣櫃。
羅一出了電梯，看到他們家對門的防盜門開著，覺得很奇怪，住對門的李阿姨一家不是年前就搬走了麽？
掏鑰匙開門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一個轉身幾步走到對門門口，扒著門框往裏看。
“不是吧！”
羅一皺了下眉，滿屋子隨便擺放著的家具，其中還有一張明顯和樓下那大衣櫃是一套的鑲金邊的床。
雖然覺得這巧合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但羅一也隻能翻翻白眼，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開門進了自己家，媽媽和小溪在客廳。小溪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小課桌前寫作業，媽媽在一旁盯梢。
“回來了？怎麽這麽晚？”崔涵抬起頭看他。
“車上人多，我走了一段路。”羅一站在玄關處換鞋。
“哥哥，我在寫作業喔！”小溪舉起握著鉛筆的手向他揮了揮。
換好鞋，他走過去彎下腰在她頭上拍了拍，“小溪很厲害。”
“小一回來了？餓了吧？等等啊，馬上就開飯了。”在廚房炒菜的曹叔叔聽到動靜探出頭喊道。
“曹叔叔，我在方序家吃過了。”他扭頭說。
“哪天讓方序上家裏來玩兒啊，老是你去人家家。”媽媽看著他隨口說，語氣的重點放在了後一句上。
“嗯，好。”羅一也隨口回答。
回到房間把書包放下了，他開始坐在椅子上發愣。
剛剛進門看到的畫麵讓他覺得很刺眼，胸腔裏滿是翻湧而上的嫉妒，或許因為，那是他不曾得到過的溫柔。
哪怕很晚沒回家，得到的也隻會是質問，不是關心。
無話可說。
他把買給小溪的禮物拿出來，想了想決定明天再給她，放在一邊拿出課本寫作業。
雖然還有一個半月才期末考試，但大部分學科都進入了複習階段，備戰期末，所以作業格外多。
他讀的是文科，不是理科成績不好，隻是單純地覺得讀理科太費腦。
他挺怕麻煩的。
把兩天的作業一股腦兒地做完了，羅一放下筆伸了個懶腰，看看時間已經快11點。
也沒覺得多累，但洗漱完趴床上不到一分鍾就睡熟了。
程雨這邊也差不多收拾好了，他帶來的東西挺多的，床、櫃子、沙發、桌椅、浴缸、書架外加幾大箱子書，衣物啥的就不說了，還有無數的廚房用品、一些健身器械、醫用器械和十多個大大小小的盆栽……
這些東西把來搬運的工人嚇了一跳，瞅了他好幾眼不敢相信這這真的是一個單身男人搬家。
然後默默地打電話讓再來幾個人，並開了一輛最大容量的卡車來換走了原本準備的小卡車。
程雨還挺不好意思的，之前預約的時候隻說了是一個人的，沒說清楚分量，導致了人家的安排故障。
主要是他也嫌麻煩，不想搬過來後再一件一件地去添置，所以之前家裏有的就都給一件不落地帶過來了。
一切都整理好了之後程雨已經累得快癱掉了，簡單的衝了個澡，頭發都沒吹一下就趴在自己的鑲金邊大床上睡著了。
“嗯……”
羅一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感覺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在自己臉上蹭。過了一會兒變成了一個軟軟的東西在一下下地輕輕戳著。
是小溪。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握住在自己臉上搗蛋的小手。
“啊呀！”
小溪嚇了一大跳，然後看著睜開眼睛笑著的哥哥，趴在他身上嗬嗬嗬地笑著，“哥哥醒了呀！”
“是呀，被一個小壞蛋吵醒了……”羅一拿過床頭的手機看時間，7:44分，對於周末的他來說還挺早的。
聽了這話，小溪伸出手在羅一臉上輕輕摸著，學著電視裏清宮丫鬟的口吻說：“那您繼續睡吧，奴婢不吵你了。”
羅一看那皺的還挺到位的小眉頓時樂了，這小丫頭最近很少看動畫片了，反而迷上了那些煽情加狗血的宮廷劇，時不時嘴裏就會冒出一兩句宮廷用語。
“好啦，哥哥起床啦。小溪生日快樂！”羅一坐起來摟過她在小臉上親了一口。順便把禮物拿了出來。
“哇！謝謝哥哥！”小溪高興地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抱著禮物跑了出去。
今天一定安排了全家人一起去玩，羅一不想去，但他知道小溪一定會拉著他去。
唉！他長歎了口氣，一大清早的心情就這麽糾結。
穿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曹叔叔和媽媽正在吃早餐，小溪在一邊玩他送的娃娃，沒看到曹心月，不知道是昨天晚上壓根兒就沒回來還是還沒起床。
曹叔叔看到他出來喊：“小一起來了，快過來吃早餐。”
“嗯，等會兒，我先刷牙。”
吃早餐的時候媽媽告訴了他一會兒的行程。
反正就是各種小孩兒喜歡去的地方。
不過他不喜歡，現在不喜歡，小時候也沒去過。
“嗯，曹心月呢？”
“小月昨晚同事聚會喝了酒，讓她多睡會兒。”
“哦。”
羅一心裏突然就有點發堵。他的媽媽會關心喝了酒的曹心月，會精心地替小溪計劃生日，但是不會關心他昨天為什麽去方序家，為什麽受傷。
就像她對她們的稱呼，是小溪、小月，而對他永遠都是一句不帶任何感情的“羅一”。
早就習慣了，但偶爾想到的時候還是會覺得難受。
羅一快吃完的時候，曹心月從房間出來了，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
說實話，曹心月長得並不怎麽好看，所以她熱愛一切化妝品。
但她化妝永遠都是剛剛好，看著很舒服，不會像羅一班上一些扮成熟的女生把臉上弄的讓人看著就想倒瓶礦泉水給她洗洗。
“小蘿卜，一個晚上不見你又長帥啦。”曹心月走過來在他頭上胡亂地揉了好幾下，然後坐在他旁邊吃早餐。
羅一對這樣赤果果的調戲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接著吃自己的沒理她。
蘿卜是曹心月對自己的愛稱。
他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曹叔叔指著羅一介紹說：“小月，這是羅一弟弟。”
“蘿卜弟弟好。”已經上初中的曹心月也就存心想逗逗這個一直板著臉的小男生，然後覺得還挺順口，就一直這麽叫了。
盡管剛開始羅一很不爽地糾正過好幾次，但她依然樂此不彼地叫著。
收拾好大家就準備出發了，曹爸爸、媽媽和小溪穿著親子裝，羅一和曹心月也有，但他倆都沒穿。
出門的時候羅一看了眼對門，想起了那個包含無數槽點的的衣櫃以及它莫名其妙的主人。
沒禮貌，不負責任，而且沒品位……雖然長得還不錯……
就在羅一發動滿腦子的小人兒進行對那人的批判時，一張俊臉突然從緊閉著的門後冒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嗯……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