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冒犯

  羞辱？

  龍八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顧君寧，你怎麼會覺得……這是在羞辱你呢？」

  他頗為受傷，垂著腦袋，搖頭道：「難道嫁進我們龍家，對你來說還不如聞家？」

  顧君寧終於冷靜了些許，見龍八神情黯然，勉強相信這個傻子是真的什麼都不懂。

  「聞家是以正妻之禮來提親，你們龍家呢？」

  龍八張張嘴，沒發出聲音來。

  「妻是主，妾是奴。我尚且不願當這個主子……」

  「又怎麼會感恩戴德，心甘情願地去你們侯府當個賤奴呢？」

  龍八語無倫次地解釋道：「原來是因為這個，顧君寧，那個，我、我也想……」

  「不！」他狠下心，盯著她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道，「你要是在意名分，我就回去找祖母求情。」

  龍八竟理解為顧君寧吃醋，不肯與其他女子分享一個夫婿。

  「若是祖母不同意，我就算以死相逼，也會娶你為妻。」

  「我龍八，非你不娶。」

  他的語氣格外堅定，頗有幾分豁出命去的氣勢。

  杜衡終於抬起頭，遙遙看了他一眼。

  幾個夥計躲在後門偷聽，紛紛驚訝地瞪大雙眼。

  侯府嫡妻？

  那他們顧老闆豈不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可不比辛苦經營醫館來的好。

  沒想到，顧君寧橫眉冷對，唇角勾著冷笑，只扔出幾個字。

  「我顧君寧，終生不嫁。」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杜衡趕緊起身，勸她道：「好孩子，別說氣話，有什麼想說的，好好同這個小郎君解釋清楚。」

  顧君寧對他點點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龍八好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臉色瞬間蒼白下去，無力地問道：「顧君寧，你就那麼討厭我？」

  「不止是你。」

  顧君寧冷淡答道：「我討厭一切自作主張，將自己意願強加給我的人。」

  她豎起一根細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腦袋。

  「腦子這東西，我也有。」

  「你但凡動一下腦子，你就應該知道，我會用我的腦子，為我自己做決定。」

  龍八心中無比委屈，哭喪著臉道：「你不是一直說我腦子有病嗎……」

  她哭笑不得。

  算了，她不想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

  「龍八，你娶我，是因為你不想讓我嫁給聞西舟。」

  「但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不願意嫁你呢？」

  龍八眼眶微微泛紅，那雙眸子透出無限哀戚，隱約帶著幾分乞求。

  「真的，不願嗎？」

  顧君寧認真地點點頭，「不願。」

  「比起嫁人，比起困於後院，相夫教子……」

  她想起前世四處游醫的經歷，又想起顧家世代父傳子的醫術。

  「山河遼闊，學無止境。」

  「我外出遊歷，踏遍山川大河，我潛心學醫，鑽研世間典籍……」

  「龍八你說，哪一樣不比嫁人好？」

  龍八愣了愣，喃喃道：「你想外出，那我便陪你，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你、你要是想學醫，那你要什麼醫書，我都給你買回來。」

  他見顧君寧無動於衷，慌忙扯她的手來拍他的腦袋。

  「你不是說我腦子有病嗎？這個腦子，這具身體，還有這條命，統統留給你來治，好不好？」

  顧君寧淡淡地搖了搖頭。

  他一點也不懂。

  「龍八，我累了，你回去吧。」

  顧君寧抬起眼，眼底無波無瀾，如同一眼深井。

  「今日之事，我就當沒有發生。你儘快告訴你祖母，不要再派人上門，滋擾顧家。」

  「否則，我雖為醫者，但也絕非良善可欺之輩。」

  龍八黯然傷神，慢慢往後退。

  她的淡漠，比先前的憤怒，更加讓他難過。

  「顧君寧。」

  他扯出一絲苦笑，「你現在這個樣子，真像韓十三。」

  話一說完，龍八轉身離開。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後院那幾個夥計趕緊操著棍棒跑出來。

  辛夷裝模作樣地說道：「呔！哪裡跑？咦，顧老闆，那傢伙人呢？」

  顧君寧懶得戳穿他，冷淡道：「那張臉，都給我記好了。」

  「以後但凡那人上門，就當成傻子給我轟出去，別讓他再進濟世堂半步。」

  說完，她轉身上了樓。

  辛夷呆了呆道：「老闆她這是怎麼想的？」

  忍冬也想不通，撓頭道：「那個小郎君生的俊俏，相貌堂堂，顧老闆她還看不上么？」

  「你沒聽人家說嗎，」半夏抓住重點，「小郎君出身侯門，咱們……」

  侯門貴族和平民之間，從出生那刻起，就註定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雲泥之別。

  半夏比其他幾個人懂事些，只覺得替顧君寧惋惜。

  要是換了平民人家，那郎君待她一片真心，她嫁進去了，肯定不會受什麼委屈。

  可惜是貴族啊……

  辛夷不以為意，搖頭道：「那小郎君不是都說了嗎，他非咱們顧老闆不娶。」

  「哪有那麼容易的？」半夏看向杜衡，問道，「杜先生，您讀書多，見的世面也多，您說，是不是？」

  杜衡終於放下手中的脈案，謙虛地笑道：「我不過比你們痴長十來歲，多吃過幾斤鹽，多走過幾座橋。」

  「要說這些少年少女，情情愛愛，我還真沒資格開口。」

  忍冬起鬨道：「杜先生在江南都有妻女了，還說不懂女人。您就只管說，我們絕不告訴顧老闆。」

  杜衡拗不過幾人好奇，緩緩嘆了口氣。

  「別的不敢多說，但寧娘剛才動怒，究其根由，並非是因為名分。」

  半夏也來了興奮，疑道：「那還能是因為什麼？」

  「因為寧娘感到被冒犯了。」

  「冒犯？」

  他們面面相覷，一時沒反應過來。

  被那麼俊俏的貴族子弟求親，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嗎，除開名分，顧老闆怎麼還會覺得冒犯呢？

  杜衡看著幾個毛頭小子，苦苦一笑，搖頭道：「罷了，就當我胡說的吧。」

  幾人糾結了一會兒，見有病人上門，也就放下這茬，各自忙活去了。

  顧君寧拉著易嬋從樓上下來。

  她打發易嬋去招呼病人，快步走到杜衡面前，點頭道：「我都聽到了。」

  杜衡目光憐惜地看著她，心中湧起股兄長對妹妹的疼惜。

  「寧娘，你心裡沒他。」

  顧君寧微微一愣，終於點了點頭。

  因為不喜，所以即使被提親，也感到被他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