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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42章 特旨賜婚

  舞漸漸入了尾聲,舞姬們擺動著長而婉轉的衣袖,退了下去。音卻始終未散,琴師閉著雙眸,纖長的手指起伏間,音律跳脫而出。有宮婢湊到輕雲的身側,捧出一塊玉牌,說是裕寧夫人傳召。輕雲抬頭向上望去,才發現不知何時,裕寧夫人已經退了席。輕雲起身,跟著那名宮婢去往裕寧夫人的宮殿。 

  園內的小路一片漆黑,宮婢點著燈走在前,輕雲辨不得路,只得跟著走。只覺得轉了好多彎彎道道,才進了一處入眼都是古色的宮殿。宮婢將輕雲交給守在殿門口的女官,又沿著原來的路回去了。其間又換了一位模樣更端正的女官,輕雲才被引至裕寧夫人的內室。 

  裕寧夫人斜躺在榻上,一手捂著暖爐,旁邊有一位宮婢托著她的另一隻手正在為她修剪指甲。輕雲彎膝向裕寧夫人行禮請安,裕寧夫人恍如未聞,直到修剪完,才揮了揮手讓宮婢退下,坐穩了身。 

  「起吧。」 

  「謝夫人。」 

  「輕家的小姐,本宮瞧過幾眼,怎的今日換了人。」 

  「那是家妹。」 

  女官遞過一本小冊,裕寧夫人接過,略掃了幾眼,往桌上一扔。攤開的冊子上,正寫著輕雲的生身詳略和品性。她不需要知道她的媳婦是如何的一個女娃娃,她只要她乖順,恪守婦德,能上得了檯面,不忤逆她,就可以了。 

  「抬起頭來。」 

  「是。」輕雲微微抬起頭,把自己的面龐呈現給裕寧夫人。好在她的打扮並不張揚,也沒有擦塗很濃的脂粉。 

  「生得倒算不錯。」可輕府的勢力要深入到這後宮來,裕寧夫人怎會容許。 

  「夫人風華絕代,臣女能入夫人的眼,已是萬分有幸。」 

  比起她那老爹來,倒是更加會說話:「宮中規矩嚴明,你可知最重要的是什麼。」 

  輕雲將頭垂得更低:「臣女不知。」 

  「是安分守己。」 

  「臣女謹遵夫人教導。」 

  「行了,本宮乏了,都退下罷。」 

  「臣女告退。」 

  走出殿門,輕雲輕吁一口惡氣,才覺得踏到實土回到了人世。而殿內,裕寧夫人將一卷明黃的捲軸交到貼身的女官手中,女官捧著捲軸,從房內退出。 

  輕雲回到園內,坐回席間沒多久,喝下的酒都還沒有將她的身體暖透,園外一句「裕寧夫人懿旨到」,長長的高音貫穿過人耳。 

  裕寧夫人的女官站到席間:「眾卿不必起身,輕氏連雲接旨。」 

  輕雲低低哀嘆一聲,起身跪到那女官的面前。竟不是給輕相佐的懿旨,單單隻讓她一人接旨,輕雲受寵若驚。 

  「輕氏連雲賢良淑德,秉承其母……」 

  輕雲的耳內轟的一聲嗡嗡作響,有誰的酒杯不小心被碰倒,又有誰的甲刺入了誰的掌心。懿旨還在讀,輕雲跪著,全身顫慄著,不知是激動還是惶恐。她只知道,一切的一切,離她想要的結果,又更加近了一步,如同當初料想的那樣。她一點都不覺得慶幸,她的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了幾分悲戚。 

  「……本宮感念極深,特旨賜婚,令擇日完婚。欽此。」 

  「謝夫人隆恩,連雲感激不盡。」 

  原來,她還可以完整地說出「感激不盡」。輕雲雙手接過捲軸,就著女官的手起身,側過頭看向一旁的龍斫,龍斫臉上隱晦不明,並沒有在看她。 

  「啪——」 

  絢麗的煙花在遠處的夜空炸開,七彩的顏色綻出最鼓舞人心的狂歡。輕雲抬頭,煙花迎著她的面龐開放,就像是,飛奔在有窮山的花田裡,卻離她那麼遠。她沒有發現,對面龍斫的手指異樣地彎曲著,似下了什麼決定般,死死盯著輕雲五彩繽紛的臉龐。 

  離那片花海最近的高高樓閣的再上面,蘇引風腳尖著瓦,立在月奴身邊的屋角上。一陣炫目火星隕落,留出片刻的安寧,卻靜得有些嚇人。連同月奴與蘇引風的談話,也在風中一同消散。 

  「這一場,比起你之前看的那一場,如何?」 

  「完全不能比。」一場是百姓的餘興,一場是宮廷的獻禮。 

  「那這一齣戲呢?」你可還滿意? 

  「振奮人心。」 

  月奴迎風一笑,嘴角溢出苦意:「輕家,是你們的了。」 

  蘇引風卻怎麼也笑不出。空氣中有尋常的異動,蘇引風腳下輕點,在夜中隱沒不見。 

  又有新開的花火在頭頂綻開,月奴囫圇吞下一大口酒水,將還有小半余酒的罐遞向身旁多出來的那人,那人坐得極近,她遞過去就可以塞進他懷裡。梵音接過,將黃油紙包起的某物扔進月奴的懷裡。月奴撕開,裡面還有一層薄薄的荷葉,飄出濃濃的沾有荷香的雞肉味,叫花雞還冒著滾燙的熱氣。月奴已是餓極,撕了一個雞腿,大口胡亂地吃著。梵音輕笑,就著瓶口,飲下了兩大口,甘醇下肚,流連在喉間。兩人皆是白色的衣衫,交織在夜色中,也染上了煙花醉人的色彩。 

  「謝謝你。」 

  「嗯?你說什麼?」 

  「沒什麼!」 

  「你太客氣了。」 

  「你故意的。」 

  「什麼?」 

  「我說,真漂亮!」 

  「嗯,你分明一點都不想錯過。」 

  「嗯?」 

  「不要再讓自己錯過了。」錯過了,就沒了。就跟著煙火一樣,轉瞬即逝。 

  「好。」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這樣的人生,何其奢侈。也如同煙火一樣,留不住的片刻,回憶的時候怕連呼吸都是鑽心的疼痛。煙花完結,只剩下被雲遮去的隱約月色。一串淚珠,無聲地滑過月奴的臉頰,暈染在衣裙中,最後消失不見。 

  太黑,以至於僅能憑氣息辨人,以至於連對方突顯在臉上的內心,都未曾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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