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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初心可動

  徐行了三日,雖不能說一路平順,倒也沒出什麼大的差錯。梵音與三人並不怎麼說話,只有吃飯的時候說上兩三句,態度一直不溫不火。倒是連錦,沒兩日就和大家混熟了,歡脫起來比輕雲還要沒譜,整日逗著雪枝玩。連錦年紀比月奴還小上三歲,稱月奴一聲琉璃姐姐,與不怎麼說話的月奴並不疏離。 

  有窮山內,遍野都是密林,陽光穿過層層濃稠的樹蔭,才驅散几絲寒氣。馬車裡絨毯錦被一應俱全,輕雲特意為連錦配了葯,替他調養生息。連錦被照顧得無微不至,整日精神頭十足,說起水姨娘的事情來更是神采奕奕。 

  原來這水姬,原是輕雲和連錦的母親很遠房的一個表親,本來也是個小家碧玉,家中十分寬裕,特地請了先生教琴棋書畫,也學了幾分模樣。誰知旦夕禍福,一場大水淹了整個村落,村裡倖存的人沒有多少,水姬家中也只剩下她一個,她不得已,一直流落在外。後來,機緣巧合遇見了江采荷,追本溯源恰沾了些親,又十分合得來,就認了乾妹妹。輕家受龍恩之後,江家也跟著興旺了一段時日,與鎮上的大戶人家逐漸往來。而土霸王家的公子,看上了水姬,硬要納了做妾,水姬死活不願,求姐姐幫忙,江采荷便把妹妹說給了輕鴻。水姬比起相佐府其他的女人來,溫婉水靈又會體貼人,很受輕鴻的寵愛。江采荷離世后,水姬懷過孩子,最終沒能生下來,還落了終生不得生育的毛病。輕鴻十分心疼,連著對江采荷的愧疚,對水姬的恩寵比往日更甚,一直持續到今時今日。 

  輕家,也只有水姬是對連錦付與真心的了。連錦對待水姬,就像對待母親一樣。聽連錦說起來,輕雲也記起了水姨娘。小時候,輕雲總愛粘著水姬,央姨娘教她彈琴和書畫。可她懶散,沒一個學精道。他們,遲早是要接了水姨娘出來同住的。 

  此時,水姬隨著輕鴻,還有十幾個受傷的護衛,已經快要到達都城的相佐府了。打傷輕鴻的護衛的人,受了命令,正候在有窮山的山腳下。月奴他們的馬車不久,也要經過這條必經之路。 

  和煦的微風突然變得凌亂,雪回踩過散在路中的樹枝,「咔嚓」的聲音混進馬蹄聲中,梵音頓時警覺了起來。兩旁的灌木叢簌簌抖動,突的,躥出了二十幾個樵夫打扮的大漢,一個個拿著刀劍,擋了他們的去路。最前的梵音拉住雪回,與他們正面對立。 

  「退下。」 

  一聲清亮的呵斥從馬車中傳了出來,人還未出來,縴手握著長劍已經奪簾而出。樵夫們認出了星沉,低了頭退開幾步,卻並不離開。月奴掀了帘子跳下車來,站到雪回的旁邊。 

  略顯老成的樵夫託了一封沒有封口的信躬身遞到月奴的身前:「這是帶給您的話。」 

  月奴將信收在袖間,等那遞信的樵夫退回去了些,才開口問道:「這幾日你們都在這邊?」 

  「是。」 

  「可有遇上別的什麼人?」 

  「昨日,奚國的輕相佐帶著人和極樂宮的人都曾經過。」 

  「交過手了?」 

  「是。只是重創,沒能阻了他們。」 

  「知道了。」 

  領頭的樵夫明白月奴已經問完了話,帶著人又退回了密林,將身形隱匿起來。 

  月奴重又回到馬車上。有窮山是無歡的天下,無歡的這些人,不知是受了誰的命令守在這裡,也不知守在這裡是為了阻誰。輕鴻和極樂宮都走在他們的前面,雖然只有一天的行程之差,也是十分遙遠的路程。有窮山佔地寬廣,可從九曲城出來,能走的路也就這麼一條。可蛟國的人馬不曾到過這邊,但對於蛟國,是絕對不會姑息極樂和奚國同流,那是不是說,龍斫他們,往西先行回蛟國去了?等到了奚國,一切緣由便知分曉。 

  袖中薄薄的信擱得她有些難受。方才的動靜驚醒了靠著輕雲熟睡的連錦,月奴朝姐弟兩人看去,輕雲正拿了本醫書,教連錦識辨藥草,連錦邊看邊記,學得很是認真。月奴回神,掏出信來,將紙從信封中取出來。紙上只有潦草的四字楷書,月奴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她那位父親的字跡。 

  莫忘初衷。 

  腦袋似是有雷轟鳴而過,一道閃電劈下來,正中她的頭頂,她的頭脹疼得厲害。月奴將紙揉成一團,塞回信封中。 

  偏偏在她生出逃離念頭的這個時候,對她說這樣的話,這是對她的提醒,還是對她的警告?她生下來沒多久,就被冠上奴,未曾體會過雙親的疼愛,只有耳邊不停的「你該做什麼」、「你必須要去做」的吩咐,沒有一次是「你想要什麼」的溺寵。她被束縛得太緊太緊,連走近最親的人,呼吸都會變得困難。她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使命,可是這使命,到底是從何而來!是,她是背負著討伐不公的宿命,可就是因為這樣的重擔,她何曾享受過自己的人生。那些她繼承下來的仇恨,她自己根本就沒有恨過,她想不通,為什麼要為沒由來的東西犧牲掉她自己。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平凡,她失去了太多,世人卻還要將更多註定要失去的強加到她的頭上,逼著她去承受她本不該也不願意承受的事物。然而,她的必須承受,是為了捍衛她唯一僅有的珍寶;是為了有朝一日站在人前,她可以昂首挺胸,將自己的心聲傳達給想要傳達的人。在實現這一切之前,她必須要強大。所以,她不敢忘,不敢忘自己該做的事情。 

  是的,她不敢忘! 

  可現在的她,更願意去用另外一種溫和的方式,去尋求人們的理解和善待,哪怕在前面等待她的,是冰火兩重的煉獄,她也要闖一闖。 

  月奴掀開車簾的一個小縫,將梵音寬闊的背盡收眼底。那個人,願意幫她,願意陪她一起試一試。不試怎麼知道結果呢,那就,姑且試一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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