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三九 真實的階梯
眾強者不再反對。這支部隊人數不多，可是實力驚人，就是安文自己也有極強修為，真到了戰場上，他也是同階罕有敵手。
安文身上承擔的是什麼任務，這些強者們都不知道，只是知道這任務的層級極高，連負責他安全的副公爵都不知道具體內容。
安文一路走來寫寫畫畫，也沒有特別避著他們，但是無數數字公式看得他們頭暈眼花，誰都搞不懂安文在幹些什麼。反正總歸是在干件大事。
安文走走停停，轉眼間翻過山脊，眼前出現了一個開闊山谷。山谷上空，龐大之極的原力漩渦正緩緩消散，漩渦中心處已空無一人。
安文雙眼亮起奇妙光芒，空中無形無質的原力漩渦在他眼中變得層次分明，無數數據被收集、整理、分析，然後匯出結論。
「大秦的兵伐訣？又不太象，吸納這麼多的雜質原力，又有什麼用？難道說，是為了某種特殊秘法？也不對……」
安文若有所思，自語道：「看來這人有什麼秘法，可以大幅度提純原力！有這種功效的，就只有混沌古卷了……是千夜！」
他遽然而驚，忽然間一道寒氣從脊背升起，如同被天敵盯上，剎時間竟是動彈不得！
在他眼角余光中，看到了數根血線一閃而逝，緊接著安文背心微微一疼，一根血線沒入。他身體一晃，頓時感覺就象餓了一個月似的，驟然虛弱，還有些頭暈眼花，搖晃著就要向後摔倒。
這時一隻大手自后扶住了他，隨即一點精血回歸，如同煙花綻放，瞬間將安文的魔氣補滿。
「有點沒控制好，失手了。」身後響起千夜的聲音。
安文回頭，苦笑道：「我被派到這裡出任務，就是為了安全，其它戰爭節點上不是已經打起來了，就是準備打起來。沒想到在薩爾菲斯也能遇到你。」
千夜笑了笑，道：「沒辦法，我被你們的陛下追得走投無路，反正逃到哪裡都一樣，還不如到魔裔的國度來看看風景。這不就遇到老朋友了？」
安文苦笑，「如果有可能，我根本不想遇到你。」
「現在已經晚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殺了我？」
千夜沉吟不語。在魔裔中，他對安文和艾登，都是感覺還不錯的，也沒有誰是非殺不可的。剛剛他一記生機掠奪滅殺了安文的護衛陣，也下意識地避開了安文，不過還是有根血線刺中了他。但那滴精血，千夜立刻就還了回去。
安文向周圍看了看，道：「我的護衛，居然一瞬間就被你殺光了。」
「我有生機掠奪，實力不到，多少人在我面前都沒有用。」千夜想了想，問道：「你剛剛說有任務，那是什麼？」
「收集數據而已。」安文頓了一頓，補充道：「我要收集各個大陸原力流轉變遷的數據，在關鍵節點還要設置觀測站，持續不斷的紀錄數據。在薩爾菲斯大陸上，就大概要觀測幾十個節點，再設立六個觀測站。」
「現在好象還在戰爭時期。」千夜挑挑眉道：「這個時候做研究，難道和戰爭有關？」
「戰爭只能決定一時得失，而數據才是幫助我們通向世界真實的階梯！」說到自己的工作，安文眼中立刻就有了光芒。
千夜看了安文一會兒，道：「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安文也在思索，忽然問：「你為什麼要搶我們的家族圖譜？」
千夜倒是一怔，「你怎麼知道我拿了魔裔的家族圖譜？」
「這是上位魔裔家族最重要的傳承，任何一本圖譜都不會因為水淹或是火燒而毀壞，若有家族在戰火中滅亡，過去處理殘局的人會把這些圖譜都收集起來的。而其他種族不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只有這幾次被你毀滅的家族廢墟里都沒有發現圖譜，連殘跡都沒有。或許有別的解釋，可是最有可能的是，那些圖譜都在你的手裡。」
「我要這些幹什麼？研究紋章學？」千夜面上神情不變，心中卻是微微一動，看來魔裔也不傻，這麼快就發現了問題。
安文盯著他，緩緩地道：「你一定已經知道了我們魔裔家族圖譜傳承的秘密了吧？」
「一些徽章和歷史紀錄而已，能有什麼秘密？」千夜口氣淡然。
「你若是沒看出來，哪能殺得那麼准？除了萬盾之源的梅瑟斯坦，你已經殺絕了三條小支脈了，就幾乎沒有錯殺過。」
話說到這個份上，千夜也就大方承認，道：「沒錯，我就是沖著斷絕你們血脈傳承去的。話說，魔裔居然還有這種強化血脈的方式，有效果嗎？」
「這次和血族的戰爭，不就看出效果了？」
千夜點頭。
在這次暮光大陸被襲擊之前，千夜一直覺得從上古延續到現在的永夜四族，第一和第二的排名似乎有些名不符實了。
血族實力異常強大，與魔裔不相上下，甚至因為人口的原因，還有些地方壓過魔裔。但是這場戰爭伊始，魔裔幾乎在開場就取得壓倒性的勝利，一舉滅絕了血族過半的古老氏族。
雖然魔裔看似把蛛魔和狼人拉上了戰車，但是那佔據的只是大勢，真正的衝突中，另外兩族都沒出什麼大力，魔裔對他們並不會交付信任，重要節點都是親自主持。
雖說血族這邊夜之女王還在沉睡，但魔皇也沒有出手，頂多按下了一個哈布斯。梅丹佐的背叛固然是重要原因，但他因何背叛？力量的誘惑當然存在，可若不是他能看到兩族真正的實力對比，應該也不會倒戈得那麼輕易。
僅從戰爭結果看，血族確實已被魔裔完全壓制。
安文取出一本筆記，遞給千夜，道：「你再看看這個。」
千夜打開一看，赫然也是魔裔家族圖譜，只不過這本圖譜內容遠不如黑之書推衍的詳盡，但大方向是一致的。
其實千夜從魔裔家族收羅到的那些圖譜，已經發現上面的紀錄和推測大部分並不正確。魔裔的傳統研究方法，大概是一家家的試過去，逐漸篩查對比，找出最優的血脈結合方式。魔裔也是長生種，可想而知要花多少時間。
能有目前成果，說不定是不懈持續了幾千年。
那些家族圖譜，和黑之書推衍出的結果大相徑庭，千夜自然是按照黑之書上的預示路徑去殺。他之前看到的魔裔研究結果準確率並不高，所以在遇到安文之前，並沒想到會被輕易發覺。
此刻拿到這本筆記，千夜就明白了。因為筆記上，略過極端複雜的運算程序，最終得出的結論，已經與黑之書有六七成相似。
「這是？」
「我過去七年的研究成果。」安文道。
千夜默然無語。筆記上的公式和運算過程，他完全看不懂，那些莫名其妙的空間結構，據說是根基於魔裔血脈深處的基因結構。上百頁的推導過程，就沒有哪頁是千夜能看明白的。
過程不重要，關鍵結論是正確的。
「真沒想到，家族圖譜還能用這種方式推導。」
安文卻是苦笑，「你沒有想到，我族研究院的那些老傢伙們同樣想不到。他們就是看到了，也不會認為我是對的。」
千夜嘆了口氣，他現在也算看出來了，安文實是有驚天動地的大才。只可惜這樣的大才，卻沒有生在帝國。
千夜拔出青金血劍，想了想，又換成曼殊沙華，道：「我現在倒是有充分的理由殺你了。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安文苦笑，「我實力低微，實在不值得動手。」
「一位將來能夠直升大君的侯爵，也叫實力低微？」
「我性格不好……」
「那殺了更好！」
「我十分愚笨……」這句話說完，安文自己都笑了。
千夜卻沒有笑，忽然間片片灰羽飄落，將安文牢牢鎮在原地。
「哎……」安文搖頭道：「你也太小心了。」
「你太聰明，那些數字什麼的我完全看不懂，誰知道你會不會有其它辦法逃掉，所以先壓住再說。」
片片灰羽落在身上，安文頓覺如有一座座山落下，就連站著也是異常吃力，更不要說反抗或是逃走了。他十分無奈，就算有再多的驚天秘術，被千夜這樣完全不講道理的蠻力一壓，也全都用不出來。
安文終於熄了所有心思，苦笑道：「你這領域，都快追上大君了吧？用來對付我，實在是大材小用。我現在還不想死，世界那麼大，我還想去看看。這樣吧，我贖我自己的命。」
「怎麼贖？」千夜問。
「第一，我會告訴你規避預言術的方法，其次是新世界的秘密，最後是這個世界的真實面目。作為交換，你要放我走，另外不要再殺絕魔裔的某支血脈了，我知道你能做到，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怎麼樣，三換二，你不吃虧。」
安文補充道：「你可能以為，你觸摸到了魔裔血脈圖譜正確路徑的事情短時間沒人能看出來。的確，那些自負的老傢伙們可能要在更多傷亡之後，才會承認自己的傲慢。但是，另外還有一位至尊的存在，和他們是不同的。」
千夜知道安文說的是魔皇，他也不認為安文只是虛言恐嚇，這句話可能更多的是忠告。
「規避預言術的方法我已經知道了。」
「規避方法有很多種，但任何已知的方法，都不會有我自己算出來的有效。因為我本身，也是一個很出色的預言師。」安文顯得十分自信，又道：「況且，永遠不要小看一名魔裔大巫師，有的時候做不到，只是代價問題。」
「這倒也是。」千夜點頭。永夜的預言師比人族天機士存在的歷史要漫長得多，雖然他們曾在林熙棠面前被全面壓制，可如果這就是他們的全部實力，那永夜早就在黎明面前一敗塗地了。
「那麼就成交了？」
「還沒有。先說你知道的兩個秘密，我再判斷值不值得。」
安文笑笑，也不討價還價，道：「好，那就先說新世界。新世界其實在上古時代就有記載，當時還有六大聖族，五位聖山至尊。五位至尊察覺了新世界的靠近，因而合力牽引，試圖將新世界拉近，打開與永夜世界的通道，進而開拓全新天地。只是一個世界的威能是何等龐大？當時雖然有六族合力，牽引的結果還是失敗了，至尊也因此隕落一位，另一位也在不久后隕落。」
「不過這次牽引卻是成功的將新世界穩定下來，不再遠離。這一次三至尊察覺新世界已經足夠接近，這才一舉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但我們打開的不過是新世界表層，真正的入口是黑日山谷的中心點，等黑火消退，就會出現通道。」
千夜皺眉，「這我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