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一二 登頂

  衛老臉色陰沉，摸出一個信封，猶豫一下又放回懷中，眼看著千夜揚長而去，在山道中越走越遠。

  「走吧，在這裡耽誤得越久，消耗就越大。」衛老淡淡說了一句，就繼續攀登。

  「剛才為什麼不動手？」那個信封一出現，就給卡蘿爾以強烈的刺痛感。這是神將級強者對危險的直覺，說明那古制信封中封存的東西，對她有致命威脅。而看衛老的樣子，剛才是打算在山道上出手，說明這信封內封存的手段有打破空間限制之力。

  這就恐怖了，意味著哪怕是穿梭虛空，也難以逃過這手段的追襲。對於初入神將的強者而言，這樣的手段堪稱催命符，一旦遇上了多半就會重創。即使是卡蘿爾，也絲毫不能大意，稍有不慎就是重傷的下場。以她此刻有傷在身的狀態，說不定會被一擊而殺。

  見卡蘿爾戒備之色溢於言表，衛老倒是笑了笑，說：「因為沒有把握。這是老夫最後的手段，可惜，就算布下這問心路時的指極王剛剛成為天王，賜下這手段的那位大人也沒有把握能夠應對。老夫剛剛默算，這一頁射出，至多有三成把握擊中千夜。如此機率，不賭也罷，反正總要在峰頂遇到他的。」

  卡蘿爾點了點頭，繼續向上。但是她身周雷火明顯增加，顯然在下意識的戒備。衛老也不說破，跟在她身後，一路上峰。

  再走兩圈，距離峰頂已是不遠。而這時灰雨從雨絲化為雨滴，並且越來越密集。顆顆雨滴砸在卡蘿爾手中的重箱上，每落一滴，就會讓她的手微微顫抖。貼在重箱上的書頁不斷放出金色光芒，隔絕灰雨，但這時光芒也漸漸變弱。

  千夜依舊走在前面，只是速度也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灰雨已經變成大雨，即使有晨曦啟明的原力晶粒消磨，也有大半雨水落下，壓得千夜搖搖欲墜。

  到這裡灰雨已經變成大雨，可想而知，到臨近峰頂前的最後幾圈，必是暴雨傾盆。沒有特殊手段，就是神將也難以跨越最後一步。

  衛老終於嘆了口氣，說：「看來他就到這裡了。雖然灰雨對他的考驗比我們小得多，但不是神將，原力有限，終是不成的。此子能夠走到這裡，已經大出老夫意外，看來指極王留下的傳承是被他得去了。他若是不死，倒是有可能繼承幾分指極王的衣缽，只可惜遇到了老夫。」

  卡蘿爾不去看千夜，沉默著繼續向上。而千夜再走幾步后，終是抵不過灰雨壓制，停了下來。在這問心路上，只要停步，就再也無望登頂。

  「最後一圈，恐怕我也登不上去，怎麼辦？」卡蘿爾問。她先前受了傷，現在又多托著一個重箱，自然吃力。若是全盛狀態，自然能夠登頂。

  衛老道：「無妨，老夫還有手段，可以確保你我安然登頂。」

  到了這個時候，卡蘿爾也只有相信衛老。她不再說話，盯著眼前道路，不敢分心，專註攀登，以減少原力消耗。雖然衛老說能夠保證登頂，可若是登頂后自己原力消耗殆盡，豈不是任人宰割的局面？以卡蘿爾的經驗，自不會輕易置身險境。

  莫名的，她忽又想到了千夜。實際上她很清楚，以胡安一向的性情處事，與千夜的衝突起因，多半錯在他的身上。仗著有卡蘿爾這個姐姐，以及頗受面具重視，胡安行事幾乎可說肆無忌憚。可說除了神將之外，沒有胡安不敢搶的女人，沒有他不敢殺的男人。

  只不過再多的想法都沒有用了，千夜登不上峰頂，就必定會化為絕峰上的一具枯骨。由於空間阻隔，就算有心給他收屍，也找不到屍骨。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到身後異動，衛老竟是一聲驚呼！

  卡蘿爾迅速回頭，看到千夜身後張開光翼，騰空而起，飛向了峰頂！

  他竟然在飛！

  問心路上層層空間阻隔，頭頂也不例外。飛起來的話，壓力會急劇增加，而且還要破開空間，才能飛至更高處。別說抵擋灰雨壓力，就是破開虛空，又有幾人能夠做到？所以強如卡蘿爾，手段多如衛老，也都選擇老老實實地沿著山路攀登。

  但是現在千夜居然想要飛到峰頂，他這是要殊死一搏還是瘋了？！

  還沒等卡蘿爾和衛老從震驚中恢復，千夜身影忽然連續閃爍，每閃爍一次就會出現在更高一層。剎那之間，千夜身影明滅不斷，數次閃現后，就出現在峰頂，就此消失。

  「這是什麼！？」卡蘿爾終於失聲驚呼。

  衛老臉色陰沉得如能滴下水來，但縱是見多識廣，他也認不出虛空閃爍這種神技。這門秘法隨著黑翼君王的消失，已經絕跡多年。而有幸見識虛空閃爍的人，多是和黑翼君王同一個級別的強者，衛老還差得太遠。

  怔了片刻，衛老才說：「老夫……也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他已經上了峰頂，而且沒死。事不宜遲，老夫這就使用最後手段，我們快速登頂。至於原力消耗一些，也是沒辦法的事。」

  衛老從懷中取出一冊古書。這本古卷大多數頁面暗淡無光，所有力量都被消耗，只有封底幾頁還有些光芒。不過衛老並未翻書，而是直接將古卷拋上空中。古卷一入空中，迎風即長，化作一個數米的巨大書冊，遮蔽在兩人頭頂，擋住了灰雨侵蝕，一時之間卡蘿爾和衛老身上壓力盡去。

  顆顆雨珠打在古卷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騰起蒙蒙雨霧。古卷上浮著的一層金光轉眼間就飄搖不定，然後時時湮滅。每當金光消失，雨滴就會直接打在古卷上，所落之處，書頁開始消融。頃刻之間，這冊古卷封面和封底上就浸濕大半，破損處處，並且不斷擴大。

  衛老手中騰起一道金光，射在古卷上，另它再度浮現光芒。不過光芒在灰雨撲擊下迅速黯淡，眼看支撐不了多少時間。

  「快走，老夫這冊書支撐不了多久。」衛老話音未落，就加快腳步，轉眼間越過卡蘿爾，當先奔著峰頂小跑上去。

  卡蘿爾心中一凜，緊緊跟隨衛老。古卷大小有限，跟隨衛老移動，她離得遠了就會被灰雨澆到。

  越向上，雨滴就越是密集，古卷消耗明顯加快。衛老的速度不得不放緩，以稍作喘息。如是登上三層，古卷最後兩張書頁終於徹底被暴雨打碎。衛老面頰顫動，又拋出一冊古卷，顯得心痛之極。

  這些古卷和封存在信封中的聖人之章不一樣，可以灌注原力，反覆使用，此價值還在普通的聖人之章之上。只有衛老還沒有使用過的那封能夠直接重創神將的聖人之章，才能與這兩冊古卷相比。

  現在為了走過問心路最後幾層，衛老不得不連續拋出古卷。古卷損毀一冊便是少了一冊，可謂代價慘重。而且看灰雨暴增的態勢，恐怕第二冊古卷也支持不了登頂，他還得再拿出第三冊。否則的話強行通過最後一圈山道不是不可以，但被灰雨澆透、身受重傷是免不了的。別忘了峰頂還有一個千夜，他的狀態如何完全是個謎。衛老寧可損失古卷，也不願將自己的性命寄托在運氣上。

  他身後的卡蘿爾目光閃爍不定。看著衛老不斷消耗寶物，她心底壓抑著的一些念頭就不由自主地浮現。衛老本身的實力並不出眾，原力比卡蘿爾弱了不少。他的厲害全在這些古卷和聖人之章上。有古卷和聖人之章在，衛老就能施展種種詭異手段。岩晶巨鱷和獸郡蟲潮的紙面力量遠在他們這支部隊之上，可若是衛老手段全開，卻能夠反殺岩晶巨鱷和所有蟲獸。這即是他厲害之處。

  然而現在古卷和聖人之章消耗掉之後，衛老就變成一隻沒牙的老虎，看著嚇人，實際上虛弱無比。卡蘿爾不用殺招，只是尋常攻擊，也能殺了他。

  卡蘿爾不由自主地的浮想連翩，如果登頂的一刻出手偷襲，會不會殺掉衛老？他身上還帶著什麼？至少地竜之血應該有不少吧。這重箱里裝的又是什麼，看他不辭辛苦，寧可犧牲全部手下也不肯扔到重箱，就知道這裡面裝的東西極為關鍵。最後，讓衛老這種人物不遠萬里趕來，而且以身犯險的東西又是什麼？

  種種問題，讓卡蘿爾的心緒不知不覺的變化，看待事情的角度也有所不同。比如說，此刻衛老的身影就顯得很單薄，后心要害處看起來缺乏防護。就算他在長袍下穿了軟甲，也多半擋不住自己雷鞭一擊。哪怕他不怕電勁，但是一身老骨頭，用原力震也震死他了。

  衛老似有感覺到什麼，忽然腳步放慢少許，后心處的破綻也隨之消失。他並未回頭，而是淡淡地說：「帝國封候，可是百年基業，不是一時得利能夠相比的。」

  卡蘿爾心中一震，清醒過來，收斂目光，不再亂看。但是衛老的腳步再也沒有加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