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八 區別
在一處溶洞中,千夜正緩步走著,東嶽拖在身後,劍尖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深劍痕。在他前方,一個魔裔正踉蹌奔逃。千夜走得並不快,可就是緊緊跟在魔裔身後,絲毫不曾被甩脫。
那名魔裔突然摔了個跟頭,連續翻滾幾次,這才掙扎著爬起來,可是千夜已經到了他面前。
魔裔看著千夜,眼中又懼又怕。他額頭第三隻眼睛緊閉,不斷有血水流下,赫然已是瞎了。
「我,我是名門之後,你如果敢殺我,我的家族絕對不會放過你的,高貴的」
這名魔裔並沒有來得及說出自己家族的名字,千夜手中的吸血刃已經刺入他的胸膛。魔裔張大了口,雙手顫抖著抓住刀柄,想要阻止吸血刃的深入。
然而千夜的手很穩,穩得如一座山,根本無法撼動。這名魔裔最終還是在極度恐懼和痛苦中死去。
千夜又等了一會,才慢慢拔出吸血刃,對旁邊一個溶洞說:「出來吧。」
那個溶洞顯然只有一個出入口,裡面的人知道藏身不住,走了出來。是一個年輕的血族少女,短,雙手緊握一把長劍,竭力鎮定的雙眼牢牢盯著千夜,可是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卻出賣了她。
千夜向她望了一眼,哂道:「一個男爵也敢到這裡來湊熱鬧?」
「我,我雖然等級低,但我可是」
血族少女話說到一半,千夜就打斷了她:「等等。」
少女愕然,只見千夜緩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從她領口摘下一個東西,才道:「好了,你繼續說吧。」
「我,我」少女張口結舌,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剛剛千夜能從她衣領上摘走東西,就同樣能夠割開她的脖子。
可是整個過程中,她已經完全被一種不知何來的恐懼所填滿,全身僵硬如石頭,連手都抬不起來,只能眼看著千夜摘去她領口的家族徽章。
千夜忽然吸了吸鼻子,問:「你有煙?」
「有。」少女拿出的不是煙,而是最上等的雪茄。很難想象她居然還有這種愛好。
千夜拿了一根,用手指夾掉一端,聞了聞,點頭道:「真正的上等貨。有火嗎?」
血族少女戰戰兢兢地掏出專用火機,遞給千夜。千夜接過,點燃雪茄,深深吸了一口,醞釀片刻,才噴出一口煙霧,贊道:「我說錯了,這是極品。」
少女勉強擠出個笑容,說:「應該是的。」
千夜點了點頭,「我現在心情很好,你走吧,離開這裡。這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那我走了。」少女向千夜望了一眼,生怕他反悔,猛地衝出。
「嗨!出口在那邊!」千夜的聲音嚇得少女被腳下的鐘乳石絆一跤。她轉了個身,向著千夜所指的方向跑去,轉眼間消失在迷宮般的通道中。
千夜又吸了一口雪茄,慢慢攤開左手。在他手心中,躺著一朵銅製曼陀羅花。他握掌成拳,再張開時,手心中已經只剩一塊廢銅。
千夜左手慢慢翻過,讓銅粒掉落在地上,他自己則繼續向溶洞深處走去。
面前這條通道格外幽深,盡頭黑漆漆的,沒有光,好象也沒有路。千夜的步伐卻格外堅定,繼續向前,漸漸與黑暗融為一體。
血族少女奔跑著,穿過一個又一個溶洞。她太過慌張,以至於都沒有停下來稍微觀察一下方向。前方不斷出現岔道口,每條路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地勢則是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到了最後,她根本分辨不出哪個方向才能通向山外。
而且讓她感到極度恐懼的是,在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始終在跟著她。甚至她總覺得後頸處不斷吹進冷風,似乎那個東西正在向她後頸吹氣。
她跑得越來越快,忽然急停轉身,果然看到身後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人族男子,看上去年紀不算大,頗為英俊的臉上卻總有一些陰鬱。他看著血族少女,眼睛慢慢眯起。
少女心跳得越來越快,感覺就象被一條毒蛇盯住。她定了定神,握緊長劍,細細的劍鋒斜指男人,劍尖不斷顫動,出嗡嗡鳴叫。這是極高明的劍術,幾乎沒有破綻,看得那人雙瞳微縮。
那個男人不再接近,卻以貓看老鼠的目光望著少女,說:「你不怕我?」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勇氣重生,「不怕!」
男人顯得很是意外,思索一下,問:「那你為何那麼怕剛剛那個人,就是拿了你雪茄的那個傢伙?」
「他和你不一樣。」少女很誠實地回答。
面對千夜之時,她就象遇到了天敵,全身冰冷僵硬,連動根手指都不敢。而面前這個年輕人,雖然給她無法承受的壓迫感,可她還是能夠奮力一戰,至少可以死得象個真正的戰士。
這就是區別。
那年輕人似乎被這回答徹底激怒了,冷笑一聲,緩緩拔出短刀,說:「我和他最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他放過了你,而我卻會讓你變成一具屍體。記住我的名字,許浪,然後帶著這個記憶下地獄去吧!」
許浪出手如電,一刀當頭向血族少女斬下。他手中雖然只是一柄不到刃鋒剛過半米的帝國制式軍刀,卻被他使出了大斧重鎚的感覺。
血族少女危急之際,揮劍上揚,劍鋒劇烈震顫中,將許浪的原力震散小半,竟然勉強架住了這一刀。無論反應還是劍技,她都達到了極高的水準,惟有等級和戰鬥經驗尚有不足。假以時日,只要不隕落,那麼她終會成為一方強者。
這刀被架住,許浪微感驚訝。他已經記不清上一個九級戰士能夠擋住自己的一刀,究竟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當晉級戰將之後,九級戰士就少有能夠擋得住他一擊的。而他一直在進步,一直在提升,如今距離十三級已經不遠。
但是第二刀血族少女就再也無力抵抗,她的原力防禦被無可抗拒的大力打散。許浪短刀一絞,就把少女長劍挑飛,隨即刀鋒就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然而他一點也不高興,臉上陰霾之色更重,盯著少女,雙眼中漸漸布滿血絲,狀若瘋狂。
「如果不是沒有錢,我何至於在晉階戰將時留下遺憾,又怎麼會一刀連個區區男爵都殺不掉!如果我也能用洗髓池,趙君度又算什麼!?」
許浪的聲音透著癲狂,手在微微顫抖,刀鋒也相應顫動,割破了血族少女的肌膚,鮮血順著蒼白肌膚流淌而下。看到血,許浪的臉色更加潮紅,顯得又是興奮,又是憤怒,聲音也變得歇斯底里。
或許在這個四顧無人的地方,行將親手扼殺又一名年輕天才的愉悅,讓他放棄了偽裝,徹底把心底積鬱已久的陰暗泄出來。面對一個死人,多說兩句也沒有關係吧。
「趙閥當初我求上門去想要借用洗髓池,不管什麼交換條件都可以!他們甚至連借口都懶得找,就直接回絕。那些傢伙遲早要為他們的傲慢付出代價!當我許浪登上武道至尊的那一天,趙閥必將在帝國除名!」
血族少女此刻反而不害怕了,用帶著譏諷和憐憫的眼光看著許浪,說:「原來你只是一個懦夫。」
「你說什麼!?」許浪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說你就是一個懦夫,還想和剛剛那個人比?」
許浪忽然笑了起來,笑容顯得有些扭曲:「好,你很快就會知道我這個懦夫會如何對付你。」
許浪湊近少女的耳朵,放低了聲音,「我會剝下你全身的皮,然後剜出你的血核,在上面刺幾十個小洞,但又不會把它從你身上拿走,而是放回原處,你明白嗎?」
少女忍不住開始顫抖。這對血族來說,是極致的酷刑。血核被反覆刺穿,就再無法修復,連血池也無能為力。而它若被放回原處,又能與身體連在一起,維持生機,讓受刑的血族長久感受著剝皮痛苦,就連自殺都做不到。
所有針對血族的酷刑,大多是利用了血族強悍的恢復能力,可以長時間的加以折磨。
儘管害怕,少女卻絕不肯求饒,只是說了一句:「門羅不會放過你的。」
「是嗎?」許浪又笑了。現在他又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樣子,至少表面上是。
他拖著少女,準備找個僻靜的溶洞行事。現在距離最終決戰還早,他可不想那麼早就和各方強者火併。隱藏好自己,在關鍵時刻動致命一擊,才是許浪的風格。
然而剛剛經過一處岔道口,許浪猛然感覺到周圍環境有異之際,一縷青幽光芒已經照在他身上,把他一直保持著的潛匿狀態全部抵消。許浪駭然現護體原力也在光芒里變得有些脆弱,當即大驚,行動敏捷地閃到血族少女身後,用她隔絕了那縷青幽光芒。
艾登從黑暗的角落裡走出,額頭的豎瞳還在亮著幽幽光芒,冷道:「放開她,然後給我滾!」
「看來這個小傢伙對你來說很重要。」許浪反而抓得更緊了。
艾登冷笑:「一個血族而已,連子爵也不是,對我能有什麼重要的。只不過殺你是早晚的事,所以不介意讓你多活一會。」
許浪陰冷地說:「是嗎?殺我?那倒要試一試了。」他忽然望向艾登身後,那裡站著一名黑黑眼的女子,許浪卻直到現在才現她的存在。
一看到她的容貌和領口的淡金色曼陀羅徽章,許浪臉色頓時一變:「門羅的王女!」
如果只有艾登,許浪還打算一戰,越級挑戰於他而言可說家常便飯。但若加上夜瞳,那就是找死了。
許浪盯了一眼艾登,當機立斷,喝道:「好,她是你的了。」他把血族少女向前一推,自已再次進入匿蹤狀態,做了幾個迷惑動作,閃進身後一條通道。
但在那條通道盡頭,忽然傳來滾滾寒意,洞壁上瞬間掛滿了淺藍色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