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母親

  穿著黃色道袍，老人笑呵呵著說了句，再在廉歌身側張凳子上坐了下來。

  「老先生客氣了。」

  應了句，廉歌轉過視線，看了眼老人，微微搖了搖頭，

  老人笑呵呵著，轉過了頭，看向了院子里，

  廉歌也沒多說什麼，收回目光，看了眼院子內外。

  ……

  院子外，依舊有賓客前來，

  或是送禮后，便轉身離開，或是同門外迎接著賓客的女人說幾句后，便徑直入席。

  院子里，白熾燈下，

  已經入席的一眾賓客各自安靜著，在餐桌旁坐著，似乎避諱著什麼，沒人說話，也沒人朝著各處張望。

  那照看著兩隻雞的人，和之前那男人，各自抱著只雞，走進了堂屋裡，那淹沒在黑暗裡的通道。

  看著那兩人抱著雞走進那堂屋邊通道里，廉歌轉回了目光，也沒多說什麼。

  「……小夥子非常人啊，我頭回跟著我爹出來，也是戶人家結**，我就站在那旁邊，都覺得瘮得慌，心底發毛。」老人看著院子里，笑呵呵著說道。

  「老先生謬讚了。說不准我就是掩蓋的比較好，心底說不定慌得厲害。」沒轉過頭，廉歌微微笑著，出聲說道。

  「……那也厲害了。我頭回啊，一張嘴，聲都發不出來，發出聲了啊，那聲也在顫。」

  廉歌聞聲，笑了笑，沒轉過頭，沒再接話。

  老人也沒再出聲。

  ……

  頭頂之上，夜色漸深，

  之前那輪斜月，被烏雲遮蓋，夜幕中，只剩下漆黑一片。

  院子外，前來的賓客漸少，

  一個小轎子，遮著繡花紅布，被兩個老漢抬著，出現在院門前，又被放下，

  幾個拿著嗩吶，鑼的人，在院子邊，清點著東西，似乎做著準備，

  院子里，已無人入席，依舊完整空著三張餐桌，也擺著碗筷，擺著一碟碟菜，隔著其餘餐桌較遠，只是相鄰的餐桌旁，靠著那邊的賓客，依舊有些避諱著，朝著旁邊擠著，讓著身。

  院子外，候著，迎著賓客的女人，將最後個賓客迎進院子里過後，又站在院門后，朝著村子里望了望，轉回了身，朝著廉歌和老人這邊走了過來。

  「……徐叔，這賓客差不多已經來齊了，你看我媽她和梁叔的婚禮……」

  中年女人走到老人跟前，出聲詢問道。

  老人聞聲，抬起頭看了看天色，

  「……吉時差不多也快到了，你先過去準備吧，我跟著就過來。」

  「……那成，那我就先過去了，看後面有沒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中年女人點了點頭，往著堂屋裡走了進去，

  廉歌轉過視線，看了眼那中年女人，

  老人看著那中年女人走進堂屋裡，再轉回了頭，

  「……今天啊，這要結婚的，就是她的母親。不過啊，不是她親娘。」

  似乎是在為廉歌解釋，老人出聲說了句，再轉回了頭，笑呵呵著看向廉歌，

  「……她啊，是這已經過了的老人……我該叫沈大姐，比我還大個十幾來歲，是那沈大姐，在鬧天災，餓肚子那幾年收養的孩子。這沈大姐啊，一輩子，臨到頭了，都沒結過婚，嫁過人。」

  「是在等那位梁老爺子？」

  廉歌看了眼老人，應了句。

  「對，就是等他。」

  老人點了點頭，再轉過頭，看了看院子里，

  「……小夥子，你先坐會兒啊，我這先走開會兒，等我這忙完了，我再過來。這開席了的話，小夥子你也不用等，不用客氣，儘管吃就是了。」

  老人站起了身，再出聲說道。

  「老人家忙吧。」

  廉歌笑著，應了聲。

  老人點了點頭，挪開了凳子，也朝著那堂屋裡走了進去。

  轉回目光，廉歌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看著這院子里。

  院子里，

  愈加顯得安靜。

  白熾燈亮著，映著燈下，餐桌旁，一道道賓客的影子，

  陣陣清風不時拂過，搖晃著一盞盞白熾燈，燈下，有些影影綽綽。

  ……

  「……娘啊，娘啊……」

  緊隨著沒多久，哭喊聲從堂屋裡傳了出來，

  伴隨著那哭喊聲，抱著只雞，穿著紅嫁衣，蓋著紅蓋頭的人，被攙扶著，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嗩吶聲緊隨著被奏響，愈加顯得安靜，一眾賓客齊齊低著頭，沒去望那聲音傳來的地方，

  近處的腳步聲從一個個賓客身後踩過，哭喊聲混雜著嗩吶聲，有些凄厲地在院子內外響著，

  「……娘，娘……」

  「……起轎！」

  隨著老人的一道長呼聲響起，嗩吶聲，哭喊聲驟然間愈加響徹，

  「……噼里啪啦……」

  一陣鞭炮聲緊跟著響起，混雜在嗩吶聲，哭喊聲，鑼聲中。

  緊隨著，一把隨著清風飄散著的黃紙錢，緩緩從空中飄落，落在院門前，

  靠近著院門的幾桌賓客，不禁愈加埋下了頭，不敢去看。

  「……娘，娘……」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哭喊聲混雜著嗩吶聲漸遠，

  哭聲漸漸止住，又一陣鞭炮聲過後，似乎那抬著轎子，出嫁的隊伍漸漸走遠，

  院子里，一眾賓客埋著的頭，抬起來些，但仍然沒轉過頭，去看那處。

  ……

  清風拂過，輕輕顫動著落在地上的紙錢，

  看著那出嫁的餃子，隨著嗩吶聲漸遠，廉歌轉回了目光，再看了眼院子里，一眾沉默著的賓客，也沒多說什麼。

  「……都準備下，新娘子馬上就要到了……」

  之前那男人沒跟著出去，而是忙著，招呼著在院子里幫忙的人，做著準備，

  「……把那隻雞也抱過來吧。」

  「……有怪莫怪，媽，梁叔，要是有什麼禮節不周到的地方，你們莫怪我啊……」

  男人擦了擦汗水，再朝著院門外作了作揖，

  又拿過早就準備好的香，對著院門外空處作揖說著，

  「……各位賓客，梁叔的親朋好友，都請往裡面請。已經準備好酒席，請各位入席。今天我媽和梁叔大喜的日子，還希望大家吃好喝好……也請各位莫在我媽和梁叔的婚禮上開玩笑……」

  說著話，將香插在了院門邊，男人再作了作揖，擦了擦汗，讓到了一邊。

  ……

  「……噼里啪啦……」

  而就在這時候，遠處陣鞭炮聲響起，抬著新娘，出門繞了一圈的轎子，似乎再轉了彎，開始往回來，

  嗩吶聲，鑼聲，又再漸近，

  「……新娘到，迎新娘……」

  「……噼里啪啦……」

  抬著轎子的兩個老漢在院門前停了下來，老人朝著院子里長呼了聲，

  一掛鞭炮被在院門前點響，一把黃紙錢被拋灑著，又漸漸落在地上，

  嗩吶聲，曲樂聲依舊奏響著，

  才剛抬起些頭的一眾賓客，再將頭埋了下去。

  之前的中年男人趕緊著，從院門越了出去，前去迎接，

  「……掀轎簾，請出新娘……」

  站在轎邊，老人再長呼了聲，

  嗩吶聲愈加奏響著，只是院門內外，卻愈加顯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