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七章 一夜

  「……降價了，降價了……」

  「老闆，再給我來十串烤肉。」

  「蜜桔，新上市的蜜桔……」

  沿著街道，廉歌挪動著腳步，一人一鼠在這座城市中漸行漸遠。

  夜幕已經降臨，城市卻依舊熱鬧，彰顯著繁華。

  夜色也被萬家燈火驅散，被阻隔在這繁華之外。

  身側，這座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和燈火通明的店鋪人家不斷掠過，

  叫賣聲，叫喊聲，或喜或悲的交談聲，交織著，

  「……嘿，我家那混小子哪是個安分的人啊，整天就是瞎折騰，現在又自己跑出來開了個小鋪子……」

  「都開鋪子了？還是你家孩子長進，不像我家孩子，不長進，都在現在公司待了這麼久了，才勉勉強強當上個經理。」

  「你兒子那也不錯啊……」

  三個老太太並排著，從廉歌身側，其中兩人興緻勃勃，剩下一人沉默著。

  「……爸爸，我想吃雪糕……」

  「這……你媽說了讓你少吃點這些東西。」

  「爸爸……」

  「……那你可別像上次一樣，你媽一問你就招了。」

  「嗯！爸爸，我們去這裡吧，這裡就有個超市……」

  一個小女孩扯了她父親的手，從廉歌身側跑過。

  ……

  「……媽，對不起。」

  「……傻孩子，說什麼呢，你哪有對不起媽。」

  街道旁，一位年輕人蹲在公交牌前，和他母親打著電話，

  正好那三個老太太從年輕人身側走過，聽著那兩老太太的話語，再看了眼那旁邊沉默著的老太太，

  年輕人沉默了下，捂著手機轉回了身，有些哽咽地對著電話那頭的母親說道。

  「……小瑜，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是不是在外面出什麼事兒了？有事一定得跟媽講啊。」

  電話那頭，聽著自己孩子的道歉，他母親有些緊張，趕緊問道。

  「……沒有，就是，就是……」

  聽著他母親緊張的話，年輕人愈加顯得難受，抓著自己的頭髮，扯著，哽咽地說道，

  「……兒子沒出息，沒本事，都出來這麼久了，還是……還是這樣，什麼都沒有，工作還是那樣……這麼久，都還一事無成……每到逢年過節，大家聚在一起，他們說自己孩子的時候，你都只能沉默著……我……這麼多年，我從來都沒讓你驕傲過……自豪過。」

  「……對不起，媽，我沒出息……」

  聽著自己兒子帶著哭腔的話，電話那頭沉默了下，

  「……瞎說什麼呢，兒子，咱不比這些，只有你在外面平平安安的，媽就放心，媽就高興。再說了，別人家那些，哪比得過我兒子啊。」

  「媽……」

  ……

  聽著身側混雜的話音，一人一鼠沿著街道漸漸向前，

  廉歌望著遠處，小白鼠轉動著腦袋，張望著四周。

  身側的，這座城市，這座城市的人，依舊不斷掠過著。

  ……

  「……媳婦兒，等收了攤，你在網上看看……我想著這天氣也慢慢涼了，再給咱爸咱媽們，都再添置件衣服。」

  街道邊，擺著的小吃攤后，中年攤主擦著額頭上的汗，對著身旁忙活著的妻子說道，

  「成。」妻子聞言頓了頓動作，然後點了點頭。

  聽著他妻子應聲，中年攤主臉上笑了起來，

  「……對了，你買得時候，再多看看，給你自己也買件吧。」笑呵呵著，中年攤主再次出聲說道，

  「那我給你也看一件吧。」妻子轉回了頭，「你也好久沒添置過衣服了，該再買件了。」

  「我買衣服幹什麼啊，去年的衣服也還能穿。我這整天擺著攤，也沒去哪，用不著買新衣服。」中年攤主搖了搖頭，笑呵呵著應道。

  「……那我也不買了。」妻子只是說了句，便繼續忙活了起來。

  「……那買吧……就給我隨便買件就行。」

  「成。」

  「老闆，再給我來五串烤排骨……」

  「好嘞……」

  ……

  「姐，你就不能走慢點嗎？」

  「誰讓你一天天不鍛煉，現在還嫌我走得快了是吧。」

  「咱又不趕時間，對吧，」

  「還不趕時間呢，看看都幾點了……」

  「反正我走不到了，姐你看著辦吧。」

  「怎麼你還想讓我背你怎麼著，現在我可背不動你……趕緊給我走，不然我就要踢人了。」

  「……姐，親姐，你還真踢啊。」

  兩個十幾歲的姐弟，追打著，從廉歌旁側快速跑過，身影和話音快速消失在遠處。

  ……

  「啪……嗒。」

  一個年輕女人，手裡捏著手機，腳底踩著雙拖鞋，低著頭，沉默著，

  一邊向前走著，一邊往前踢著地面上的一顆石子，從旁側掠過，遠去。

  「……快回來了，快回來，已經到家樓下了，爸你讓奶奶再等等，再等等吧，我就回來了……」

  一個年輕男人拿著手機，一邊喊著，一邊急匆匆從廉歌身側跑過。

  「……嘿，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錢拿著，給弟妹好好治病，不夠了再找哥拿，你嫂子那兒，我去跟她講。」

  「哥，謝謝……」

  「又來了，怎麼越大了還越矯情起來，小時候你跟我搶盤子里肉的時候，可從來沒客氣過。」

  「哥，你還記得呢……」

  兩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並著肩，說著話，從廉歌身側走過。

  ……

  廉歌挪動著腳步，沿著街道向前走著，

  未停下腳步，也未加快步伐，

  身側人來人往，嘈雜和喧囂聲也在耳邊來來往往，

  縱橫交錯的街道，或是繞著，或是穿過城市，沿著街道漸漸向前的一人一鼠也隨之，或穿過，或繞著城市，

  看著這座繁華熱鬧的城市，也看著讓這座城市繁華熱鬧起來的人。

  ……

  夜色漸深著，喧囂嘈雜聲漸漸平息，

  從車流行人不時在身側掠過，到街道上人影稀疏，

  一夜時間，廉歌也未停下腳步，看著城市中未曾熄滅的燈火，聽著混雜著的話語聲，感受著隱隱的感悟。

  ……

  天際重新泛白，僅僅安靜沒多久的街道上，再一次喧囂起來。

  一條小街巷，一夜后，廉歌重新頓住了腳步，

  初升的朝陽正好躍出地平線，揮灑下的陽光正好對著街巷，照映在廉歌身上，

  微微仰起頭，廉歌看向那初升的朝陽，肩上的小白鼠也朝著那朝陽的方向，立起了身，仰起了腦袋，

  看著那接替了夜晚萬家燈火，照亮這座城市的朝陽，廉歌頓了頓目光，緊隨著，微微笑了笑，

  一夜時間，他已看過這座城市的繁華。

  ……

  「……小夥子，吃熱乾麵嗎？」

  街巷旁，一家老店，店主正挑著鍋里的麵條，朝著廉歌喊了聲。

  「吱吱……吱吱吱。」

  小白鼠轉過腦袋，叫了兩聲。

  聞聲，廉歌再笑了笑，轉過了身，

  看了眼立著身子的小白鼠后，廉歌挪開了腳步，朝著那店裡走了進去。

  「來兩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