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140章 他們一起睡過
凌風閣院子里,石桌前,兩人對弈著,一人悠哉輕鬆,一人眉頭緊蹙。
院子里的另一側,一人風輕雲淡站著,手裡執書,優雅伸手翻動。
「一一,你的棋藝怎麼那麼好!我都不知該如何走了……」李雲澈無奈地抬頭,嘀咕著。
雲十一瞥了他一眼,開玩笑說:「你該不會鴨舌頭吃多了,腦袋也變得跟鴨子一般蠢了吧?這才幾步啊?你就不行了?」
李雲澈呵呵笑了起來,摸摸下巴道:「想不到那小東西竟這麼好吃,我都吃上癮了!呵呵……你不說我倒還不怎麼覺得,你一說我馬上就想吃了。」
雲十一瞧著他的饞嘴模樣,忍不住爽朗笑起來。眼前這傢伙這兩天把崇武鎮的所有鴨舌頭都買光了,連她燒烤攤和麻辣燙所剩下的也不放過,一一都給高價買了吃。
「唉……一一,你們滄海幫的燒烤攤和麻辣燙那麼好吃,生意又那麼好,怎麼都不做了?我還惦記著呢!」李雲澈終於伸手放下一顆棋子。
雲十一立刻放下另一顆,說:「醫院那邊的人手都不怎麼夠,哪裡有時間做其他生意。再說,這山上的人都忙著拼殺,誰還想著去吃美食啊。」
「那……那以後還做嗎?我才吃了一回……」李雲澈滿臉懷念,眼裡帶著難掩的哀怨和可惜。
「當然做。我已經跟大當家他們商量過了,等武林大會結束后,就讓這次做燒烤和煮麻辣燙的兄弟到幾個大城鎮里開小店。他們經過培訓,也有這段時間的練手,應該沒問題。」
「啊?!真的?!」李雲澈興奮地差點兒跳起來。
雲十一點頭,給他一記「我幹嘛騙你」的眼神。
「京都城會開吧?天下最繁華最賺錢的地方啊!沖咱們的交情,我一回去就立馬幫你物色幾家好店面,包管你生意紅火!」李雲澈拍了拍胸口,豪邁地保證著。
雲十一笑了起來,說:「行啊!如果你幫我找到好店面,店裡的東西任你隨意吃——免費!」
李雲澈高興地拍起手掌,哈哈大笑道:「一一你真是爽快啊!這忙我一定幫。我還要知會京都城裡的所有人,讓他們都去捧你的場。」
雲十一立刻笑眯了眼睛,說:「說到要做到哦!」
京都城是後唐最大的城市,也是商業最繁華的地方,要想在那地方找一個好的店面恐怕十分困難。有了他成王爺的承諾和幫忙,肯定會事半功倍。
另外,他成王爺這麼大一張臉,恐怕所有京都城的人都得給面子。不難想象,她口袋裡的錢絕對會噌噌地上漲……
游弋從書本上抬頭,優雅轉身,毫不意外地發現某人眼裡的大大美元符號,寵溺輕笑。
李雲澈樂滋滋地開心著,繼續走棋,似乎想起什麼,問:「對了,獨秀沒事了吧?我前頭在他房間外瞄了他一眼,他狐疑地瞪我,以為我是走錯路的武林人士,也沒搭理我。剛好他師兄去看他,我便低頭走開了。」說著,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面具,癟嘴嘀咕:「誰也認不出我來……除了你們這兩個眼尖的傢伙……」
雲十一聽他說起哥哥,心裡忍不住輕嘆,說:「他的身體沒事了。」
李雲澈聽得挑眉,扯起嘴角問:「那他的心呢?也沒事?那小子平時總一副樂翻天的樣子,可我怎麼見他愁眉苦臉啊?」
雲十一托腮翻了翻眼睛,沒回答。沒辦法,她和哥哥都在等——也只能等。
游弋漫步走了過來,坐在他們中間,認真地看著棋盤。
「幫主,幫主,病房爆滿了!爆滿!怎麼辦?怎麼辦?」大紅扇著碩大的翅膀,一邊飛來,一邊喊著。
雲十一聞言,眉頭微蹙,想起山下醫院裡人滿為患的樣子,心裡忍不住又堵堵的。
李雲澈卻抬頭道:「一一啊,你安排的房間太少了!」
雲十一冷哼:「是傷員太多吧!」
李雲澈低聲提醒:「明天才是武林大會,還要一天。」今天拼殺還將繼續,流血和傷員還會繼續增多,這是無法避免的。
雲十一自然懂得他話里的意思,安靜地沒開口。下一刻,桌下的小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手包裹起來,緊緊捏住。
她側頭望進那墨玉般的黑眸,見他眼神溫潤,安撫點滴能見,她忍不住莞爾一笑。
游弋也是清潤笑起,看著她的絕美笑容,柔情深深。
李雲澈低頭盯著棋盤,手裡的棋子捏緊,似乎認真地思索著。
「我先下山去看看。」說罷,她站了起來,腳尖輕點,飛身而起。心情不怎麼舒暢,她輕功施展得也不快。
忽然,一聲驚喜的喊聲在背後響起:「弋哥哥!」竟是一個嬌柔的女聲!
她忍不住回頭——
只見凌風閣的院子里奔進來一個嬌美的女子,嘴裡一直喊著「弋哥哥!」——竟是早先時候她和藍墨不小心撞到的那個姑娘。
游弋似乎很驚訝地站了起來,那姑娘笑臉如花,一把撲進他的懷裡——
李雲澈口瞪目呆地張大嘴巴——
雲十一氣息一個不穩,堪堪摔下,連忙吸氣穩住身形。
大紅在後面飛了上來,追上她喊:「幫主!怎麼辦?怎麼辦?」
雲十一呆著臉,看著不遠處相擁在一起的兩人,腦海里有些模糊,頓時也不知該如何反應。
大紅卻扇著翅膀重複著:「怎麼辦?怎麼辦?」
……
滄海醫院門口,一個魁梧高大的人筆直站著,微微仰頭,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有些焦急。忽然,一抹雪白迅速從前方飛來,閃入他的眼帘。
任天聰舒心一笑,朗聲喊:「幫主!」
雲十一瞧著他的笑容,有些空洞的心暫時緩和了些,微笑著停下腳步,問:「大當家,你怎麼出來了?」她指了指他仍緊緊包裹著的手臂。
任天聰連忙搖頭,說:「幫主,我這只是手傷,不用一直躺著。有了你給的那些白色粉末,傷口好得奇快,再過幾天我又能打拳耍狼牙棒了!」
「要緩一下,不要太著急了。你站在這裡,衣衫也都換了,你不會是把病房讓給別人了吧?」雲十一眯著眼睛,偏頭問。
任天聰憨憨笑著,答:「就知道幫主你的眼睛最尖!我都沒事了,傷也不重……那些送來的傷者有好些都挺嚴重的,我就把房間讓給他們。」
雲十一瞧著他的憨厚善良笑容,癟嘴說:「我就知道。」轉而輕嘆,幽幽一句:「反正都不夠,又何須在意那麼一小間呢?」
山上的傷員多如牛毛,接病人的擔架和牛車絡繹不絕,可還總是接不完。這所謂的盟主大會,根本就是傷人殺人的大宰場……
任天聰見白衣少年閃爍晶亮的黑眸帶著一抹明顯的暗沉,心裡明白幫主的想法,深深一嘆,伸出大手,一把摟住雲十一的肩膀,說:「雖然只是一小間,但對我來講,我是無愧自己的心。對那些傷重的人來講,卻是天大的福音。」
轉而一笑,說:「幫主,咱們能做的就儘力做,不能做的就順其自然。你不須如此介懷,懂嗎?其實,在我們的心裡,你已經做得很好——不,絕對是最好。」
雲十一看著近在咫尺的慈愛臉龐,心裡一暖,笑著點了點頭,答:「我懂了,謝謝大當家。」
「啊哈哈……我們最好的雲幫主怎麼突然客氣起來啊!我都不習慣了……哈哈!」任天聰放開摟著她的肩膀,爽直地大笑起來。
雲十一也跟著笑起來。笑著笑著,心裡的那股空洞似乎完全補上一般,心情也舒暢不少。
這時,藍墨匆匆地跑了出來,高大健碩的身子湊近,著急問:「主子,我讓大紅給你傳信……」見雲十一了解地點頭,他趕緊又問:「那該怎麼辦啊?」
雲十一略一思索,朗聲道:「我們帶來的藥物仍充足盈餘,只要送下山的病人就盡量接收救治。另外,將病房一概改為普通病房,費用減低,盡量加床加人。將一些重傷者和輕傷者混合居住,同一門派幫派的也盡量住一塊,讓大家互幫互助,輪流躺床休息。」
藍墨聽罷,抱拳答:「是!」連忙跑下去。
任天聰笑著點頭,稱讚道:「幫主就是有辦法啊!對了,我也可以去幫忙煎藥……」
雲十一卻伸手拉住他,調皮說:「你當然要幫忙!不過,先幫我傳信給四當家。」
「哦……好!幫主你請說。」
……
夜幕降臨,廝殺打拚了一整天的崇武山終於停歇了下來,一切歸於平靜。大自然的黑白規律掩蓋著,遮蓋著,終將所有的一切還歸於平靜。
夜深了,凌風閣二樓的燈火仍是明亮不已,一人端坐窗前,手裡執書,優雅靜讀。
雲十一踏風而行,瞧著那處燈火明亮的地方,心裡頓覺溫暖。
「嘀咕!嘀咕!」
不遠處傳來熟悉的呼喚聲,讓她的腳尖稍稍停住。她笑著往一樹叢飛去,雪白身影一斜,靠在樹梢上,輕巧而立。
嫩綠小身影立刻撲了過去,扇著翅膀,拚命地「嘀咕!嘀咕!」起來。接著又指了指前方二樓燈明處,搖了搖頭。然後又指了指山下,揮手拜拜。
「怎麼?我剛從山下上來,你又要我回去?」雲十一狐疑挑眉,又瞥見嫩綠小東西的慌張,忍不住開口問:「凌風閣怎麼了?我怎麼不能去啊?」
腦海里突然閃過早晨的那一幕,頓覺得微微刺眼。
她呵呵笑起,摸了摸小腦袋,說:「沒什麼,我過去看看——他肯定還在等我呢!」說完,腳尖輕點,飛身出了樹叢。
「嘀咕!嘀咕!」嫩綠的小鳥拚命地喊叫著,見主人片刻飛遠,它無奈低頭,伸出右翼蓋在小腦袋瓜上。
雲十一被它這麼一打岔,只能順著方向飛往另一側的窗口——
忽然,燈火明亮處,一嬌美女子正拿著繡花針,低頭縫著衣衫,而那衣衫卻是熟悉的淺綠色。
女子含笑著抬臉,望著窗口讀書的優雅高貴男子,美麗的臉上儘是甜蜜的笑容。她的手輕輕地摩挲著淺綠色的衣衫,嬌美幸福一笑。
雲十一頓時剎住腳尖,一把貼上窗口的大樹,躲進密實的樹叢中。動作剛一完成,她一愣:這是在幹什麼啊?!
望著那風輕雲淡的身影,她心裡微動。既然愛他,就應該相信他。不僅僅只是表層的相信,更應該是全副身心的信任,絕對的信賴。
如此想著,她便想踏腳出來,誰知那女子卻嬌柔地站起來,將那衣衫抱在懷裡,捂得密實。
纖瘦的身子緩緩靠近窗口的高貴男子,伸手將衣衫拉開,蓋在他寬實的肩膀上。男子似乎望著窗外出神,猛然反應過來,抬頭對嬌美女子溫潤一笑。
那笑容熟悉不已,一般的溫潤,一般的親和,一般的柔情深深……雲十一直覺胸口一窒,腳也堪堪收了回來。
她愣住了,靜靜地看著,腦海里空白一片。
「弋哥哥,情兒可想念你了……」嬌美女子嬌羞一笑,低聲說道。
男子淡淡地「嗯」了一聲。
「弋哥哥,你可還記得,以前我總怕夜晚,每次夜幕降臨,我就跑去跟你一塊睡……你總會給我講我喜歡的故事,哄我睡覺……」
「情兒記得你的懷抱是暖暖的,好舒服……」
……
心口處一陣強烈的酸澀,雲十一差點兒無法呼吸,腦海里空洞泛濫。頓時覺得明亮的燈光似乎異常刺眼,她趕忙偏頭,快速地將眼睛眯上。
「弋哥哥,你說過,你會對情兒好好的。你還說,會一輩子的……」
「我還記得……你拉著我的手……會將我一直記掛在心上……」
雲十一痛苦地捂住耳朵,眼角酸澀著,心呼呼痛著。突然,她張開口喘著氣,腳下一個不穩,她差點兒摔下樹!
手本能地一扯,堪堪拉住一樹枝,她慌忙施展輕功,疾馳飛開,瞬間消失在夜幕中。
夜深露濃,星光依稀。
滄海醫院外側的圍欄旁,一個高大壯實的少年緩緩俯頭走著,腳步低沉,一步步走著。忽然抬頭仰望星空,忍不住輕聲嘆氣——呀!上方是什麼?
少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湊近輕喊:「幫主?是你嗎?」只見圍欄上方躺著一個雪白纖長的人,白色衣擺自然垂下,身子卻一動不動。
「嗯……藍墨啊,這大晚上的,你怎麼還沒睡啊?」聲音仍是平日里的清脆悅耳,卻明顯地緩慢許多,似乎一點生氣也沒有。
「幫主,你怎麼了?你怎麼睡在這裡啊?你不是都去山上睡嗎?」藍墨聽出她的聲音,慌張湊過去問。
圍欄上的人卻似乎不想回答,半晌后才開口道:「我在看星星,還不想睡。」
「哦!」藍墨眯住眼睛,緊緊地盯著雪白的身影看,不知為何,他直覺主子不開心。周遭一下子又安靜壓抑下來,藍墨開口說:「主子,我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
一會後,頂上的人端坐起來,雪白衣袖微揚,眼睛微眯,帶著一種美麗的懶散,似乎自言自語一般:「有心事的人才會睡不著。心裡攪拌著,痛著,苦悶著,怎麼能睡得下啊?」自嘲一笑,她望著低下的少年,反問:「你說對嗎?
藍墨聽得低下頭,靜悄悄地想著,半晌也沒反應。
忽然他抬起頭來,看著頂上少年的晶亮黑眸,問:「主子,你已經察覺出來了?對嗎?」
雲十一似乎恍惚過來,側頭望向他,眼睛又清澈下來,輕聲道:「墨,如果你不說,主子我自然不會多問。你該有你自己的想法,該有你自己的人生。我雖是你的主子,你卻才是你生命的真正主宰人,懂嗎?」
她是一個敏感機靈的人,這少年在她身邊這麼長時間了,怎麼可能會毫無察覺呢。他的身材變化,他愈發深邃俊朗的相貌,他的語言口音與他人不同,甚至他用「狼崽子」來罵人……而這些,她都是看在眼裡的。只是她察覺他似乎在害怕,不敢讓人察覺,所以她便沒有指出來。
藍墨聽得她的話語,眼裡的淚水閃動,片刻便淚流滿面。
突然,他哽咽開口喊:「主子……你是我藍墨的好主子……」說罷,「噗通」一聲,重重地跪在地上。
雪白衣衫翻飛,白色長靴靠近他,一雙手將他扶了起來。他淚眼模糊中,看到自家主子絕美如仙的笑容,聽見她低語:「走,主子帶你去兜風!」
話語剛下,她摟住身邊人的壯實腰干,腳尖輕點,飛身飄起。
夜風清冷,呼呼而過,白衣翻飛間,藍衣少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望著星空,只覺得天大地大,生命何其渺小。
後來,兩人一起飛到一處山石上,高高地坐著,俯瞰腳下群山黑黝,山下微微亮光,幾乎不可見。
山風寒冷入骨,兩人卻一動不動,任風吹拂著他們的衣衫飛舞。
忽然,藍墨高大壯實的身子微低,俯頭對身側的白衣絕美少年道:「主子,你猜對了嗎?其實,我便是匈昆國失蹤十幾年的二皇子——葉赫鷹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