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111章 跳崖

  雲十一見他拔劍,抱著傲月站了起來,眼睛冷冷地盯著他,緩緩開口:「你究竟是誰?!」 

  那人似乎不意外她如此一問,卻冷哼一聲,陰冷笑了。那笑聲陰森恐怖,帶著尖銳和沙啞。 

  好半晌,他尖尖的聲音道:「爺差點兒就被你這臭小子給騙了!」 

  雲十一冷靜地盯著他,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劍,沒有說話。不錯,她只見過那袁顧之一面,但她看人一向精準。看人不僅是要記住一個人的外貌,更要緊的是要看那人身上傳出來的氣息和動作的特徵,尤其是眼神。 

  外貌可以易容,可以是一模一樣的臉孔。但人的動作極難模仿,而眼神卻是不可能的效仿。 

  剛才情況危急,她根本就來不及打量來人。跟流金匆匆說了一句便走了,而那人一直奔在前頭,周遭又是黑漆漆一片,她無法也不能看到他的眼神。 

  但是,她奔跑在他的身後,清晰地感覺他身上的冷冰陰冷氣息,也瞥見他側頭的一個眼神。 

  她見過袁顧之,他也是這般高大挺拔,身段幾乎沒什麼兩樣。但袁顧之穩重而坦然,眼神清澈也自信,與這人的陰冷狠絕人決然不同。 

  她也起疑,為何傲月會一直不動彈。剛才她假裝動作自然地摸了一下它的絨毛,竟發現它的氣息微弱,似乎是中毒了! 

  這人心思謹慎,知道狼的警惕天性,一早便帶了毒藥在身上。就在她和流金道別那一瞬間,他趁自己不留神,給傲月下了毒藥…… 

  「爺的易容術還從沒被人識穿過!小子!你是第一個!」尖尖的嗓音冷冰,略帶著一抹沙啞。 

  略一頓,陰森笑說:「不過,你也馬上就要消失了……」說著,閃著寒光的劍尖一劃,直逼雲十一的胸口。 

  雲十一飛速一個轉身,矯健一甩,堪堪躲過那飛刺而來的劍! 

  「你小子還懂武功?!」那人似乎很詫異,接著問:「我捏過你的脈門,你根本就沒有內力?!你難道會隱藏自己的功力不成?」 

  雲十一冷哼,沒有回答。誰告訴他非得有內力的人才能有自保的能力,她是沒內力不錯,但武功招式什麼的,她會的可不少! 

  那人見她不回答,陰冷一笑:「不回答?!那就讓你去跟閻王爺好好地說清楚!」說罷,一把揮劍過來。劍氣專橫,比之前要狠絕許多。 

  雲十一迅速低身,避過劍鋒,一個後空翻,又一個後空翻,匆匆躲過。傲月在她的懷裡,一晃一晃地。她趕緊伸手將它塞進懷裡,兩手撿起地上的石頭,紛紛地朝那人砸過去! 

  那人左一閃,右一躲,幾乎沒有打砸到。不過,他卻一直無法近身過來,手裡的劍也是狼狽地揮著,腳步凌亂。 

  還好這山上亂石特別多,雲十一不停地扔著,希望為自己爭取多一些時間。眼見那人無法過來,陰狠的眼睛通紅,似乎氣憤不已。她內心暗喜:怒氣會讓人喪失理智,也會讓人缺失一部分的防範。 

  果不其然,又幾塊飛石過去!一塊剛好砸到那人的額頭—— 

  「啊!」那人憤怒一吼,嚷嚷:「爺今天竟被一個沒內力的人給傷了!爺要剁了你!」 

  雲十一拚命地保持速度,不敢有一絲鬆動。那人揮著劍,眯起眼睛,想從石頭雨中闖過來—— 

  雲十一眼明手快,精準將手裡的大石頭甩出,嬌聲大喊:「去死吧!」 

  那人一心往前沖,卻不料雲十一賭的正是這個時候!眼見大石頭撲面而來,他卻無法躲過—— 

  「噗!」地一聲,石頭砸在他的臉上。 

  「咣當!」劍掉在石頭上的聲音響起,那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雲十一氣喘吁吁,心撲通撲通亂跳著,她平復著呼吸,剛想緩氣。 

  突然,她一驚!只見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往她奔近,手裡的劍閃著陰寒的光芒,狠狠地飛馳而來—— 

  後面便是懸崖,無路可退!她立刻拔腿跑起,剛奔出三步,又見另一旁的石頭堆里湧出好幾個黑衣人,一把堵住她的去路。 

  頃刻間,她被重重圍住,密不透風地被包圍著。無數尖尖的劍揮來,快速地逼近,一步又一步…… 

  只見白衣少年衣抉翻飛,黑髮狂飛,閃爍晶亮的黑眸冷靜而沉著。黑幽幽懸崖邊上,高挺的纖細身子筆直站著,毫無畏懼地盯著胸前的劍尖。 

  黑衣人左右盼顧,互相對視幾下,唯一顯露在外面的眼睛難掩驚訝。這少年約莫十六七歲,卻能有如此過人的膽識。面對這麼多的人和刀劍,他竟能冷靜向對,臨危不懼。 

  雲十一腳步緩慢,不停地後退著,看著眼前的密密麻麻人群,側頭瞥見身後是無邊的黑暗,猶如巨大的黑色漩渦。 

  就在無數劍尖刺過去的那一瞬間—— 

  少年冷哼一聲,眼神銳利無懼,縱身跳下,白衣如花,在黑暗的海洋上開出一朵美麗絢爛的白色玉蘭…… 

  黑衣人似乎沒料到白衣少年竟如此一為,都忍不住驚訝出聲。直到那抹雪白消失在黑暗裡,他們仍久久不能回神。 

  「哼!算他識相,還懂得自我了結!要是落爺手上,非要他死無全屍不可……哎!」那人捂住鮮血淋漓的額頭,撞撞跌跌地站起來。 

  周圍的黑衣人連忙湊過去,先後扶住他。 

  有一人遲疑問:「爺,接下來該怎麼辦?」 

  「任務完成,撤……」聲音虛弱而尖銳,消失在天地一片暗沉中。 

  在山的另一側,廝殺聲不斷,刀劍相擊聲不停,鮮血滿地。 

  流金一手負傷,背上也是鮮血淋淋,但他拚命地揮著手裡的劍,一絲也不敢懈怠。暗衛們也都程度不一地受傷了,破開的黑衣上,傷口鮮血不停地湧出。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少了許多,但仍不少在繼續做著最後的掙扎。 

  突然,山下傳來火光,照出亮花來,讓一片黑黝黝的山上頓時多了一些明亮。一會兒后,瑞木和清水疾馳而至,後面還跟著一群崇武派的弟子。 

  前後夾攻,剩下的黑衣人片刻便少了許多。不一會兒后,只剩下幾個仍苦苦支撐著。 

  瑞木一手扶住流金,手裡的劍一揮:「是誰派你們來的?竟敢對游龍山莊的人下狠手!」眼神冰冷問。 

  清水也是一臉憤怒,凶罵:「快說!」一見暗衛們負傷累累,自己的好兄弟也是差點兒倒下,他差點兒就想衝上去,將他們殺個精光。 

  幾個黑衣人慌張地看了看周圍,眼睛里閃過絕望,後背相靠圍成一圈,頭先後低下,下一刻便紛紛倒下。 

  「啊!他們嘴裡都藏著毒藥!」一人手執火把向前,驚訝地解說。 

  流金狐疑地瞧著那人,心裡一個咯噔,隱約有不好地感覺浮現,他一把撲過去! 

  「啊……流金,你究竟要幹什麼?!都傷成這樣了還亂動?還要不要命啊?」清水連忙扶住他,又側頭望了望暗衛們的中間,眼睛一縮,緊張不已問:「十一呢?她在哪兒?」 

  流金卻一把甩開他的手,扯過那手裡拿著火把的人,喘著粗氣緊緊地盯著他。 

  那人清澈的眼神一愣,開口問:「流金大哥,你如此看著本掌門幹什麼?」 

  「你……剛才你不是帶著十一往山頂逃嗎?你……怎麼在這裡?!你是誰?!」流金聲音顫抖,眼裡慌亂一片。 

  忽然想起腦海中那人的神態,又想起他說:「太師叔讓我先帶你走……」流金腳下一個踉蹌! 

  如果主子知道十一有危險,怎麼可能會坐得住?!怎麼可能委託他人前來搭救?! 

  主子和雲清風大師一起去救治隨運大俠,臨走的時候還告訴十一,說他至少需要十幾二十個時辰才能回來,讓她只盡量呆在崇武派,不要隨意下山。 

  雲清風大師還吹著鬍子說:「小雲,大雲我去去就回來!可要烤多幾隻烤雞啊……」 

  流金張大嘴巴,眼神獃滯——腦海里亂轟轟的。 

  袁顧之有些遲疑地看著流金,想他可能是受到驚嚇,大手伸出扶住流金的胳膊,沉穩地開口說:「本掌門就是袁顧之啊。」 

  後方的一些崇武派弟子也湧上來,先後爭著回答:「這是我們的新掌門啊!」 

  「是我們的大師兄啊!」 

  「……」 

  一個激靈,流金和眾暗衛連忙撿起地上的劍,幾乎是在下一眨眼間,拔腿往山上奔—— 

  耳旁風聲呼呼,雲十一睜大眼睛,張開雙手拚命想抓住一些凸出的石頭,奈何黑色昏暗無比,頂上黑雲層層,天地間一片黑暗。 

  下墜的速度極快,她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心裡緊張不已,迫切地知道時間就在那幾秒間!手抓啊,抓—— 

  「咯嚓!」 

  「咯嚓!」 

  …… 

  恐怖的骨頭斷開聲音傳來,混雜耳旁急速的風聲,聽起來駭人心魂般…… 

  她痛,那一連接骨頭被堪堪折斷的痛楚讓她差點兒窒息!但她不敢有一絲鬆懈——手臂揮起,腳噔噔地拚命甩著,嘗試勾住懸崖上的某些突出點! 

  「呼——」身體急速地下墜著! 

  心裡害怕著,但她不願放棄,拚命地揮動抓著——下墜飛快,迅雷之速般下沉!手臂刺痛不斷襲來,雙腿也是痛意連連—— 

  雲十一隻覺得下一瞬間就要暈死過去——此時,游弋風輕雲淡的身影一閃而過,太爺爺和歐陽凌笑臉掠過,父母親的背影滑過……游弋滿臉慌張,瘋狂地向自己奔來……心裡一個劇痛! 

  突然,她狠絕地瞪大眼睛,頭一把揚起,身體拚命貼上不斷給她傷害和劇痛的石壁! 

  「啊!!」 

  她大聲喊著,拼足畢生所有的力氣,歇斯底里地般四肢並用! 

  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抱住!抱住!抱住!! 

  突然,雙腳一個巨大的衝擊,她似乎踩到什麼東西上——猛烈的衝擊力讓飛速下墜的她一下子跌倒! 

  「噗!」地一聲! 

  天昏地暗中,一抹微細的白色若隱若現,在黑沉如井的混沌中,縹緲難辨。 

  夜色暗沉,花燈初上。 

  優雅安靜的房間內,隨運大俠臉色蒼白打坐著,後背上一雙胖乎乎的大手一動不動——只見雲清風緊閉雙眼,正全神貫注地為隨運大俠治療內傷,調節五髒的氣息,恢復經脈暢通。 

  隨運的胸前微微敞開,臉上身上布滿了無數的細細長針。游弋冷靜沉穩地盯著隨運的情況,墨玉般的黑眸仔細地瞧著長針的變化,眼不歇,手不停。 

  突然,游弋一把蹙眉,白皙大手忍不住捂住胸口,似乎無法呼吸般,斜低高大身軀,艱難地喘息起來。 

  眉頭緊皺,眯著墨玉眼眸,手裡的一根銀針直線下掉! 

  「叮!」微微清脆聲響,在這極度安靜的房間內,顯得格外地響亮刺耳。 

  雲清風白色的長眉一揚,瞪大圓溜溜的眼睛,驚訝地盯著游弋看,紮實嚇了一通。他趕緊穩住隨運的脈絡通氣,收手,跳起身,一個飛躍,堪堪扶住游弋即將倒地的高瘦身子。 

  「徒兒!徒兒!你怎麼了?咋回事啊……」他驚慌失措地抱住游弋,一把將他帶到另一側的椅子上。 

  游弋捂住胸口,冷汗淋漓,布滿寬大的額頭,想說話卻總是無法開口。 

  雲清風立刻幫他把脈,花白長眉一蹙,嘟起嘴巴。又連忙拉起他的另一隻手,眉頭又一蹙,瞪大眼睛道:「你五臟正常,經脈通順,氣血蓬勃有力。身體棒得很!」 

  游弋緩緩地調息著,閉著眼睛運功,一向冷靜沉著的墨玉黑眸微微詫異,脫口說:「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雲清風忍不住疑惑,問:「你剛才究竟怎麼回事啊?心很難受?」 

  「嗯」,游弋點頭,解釋道:「突然心口一陣劇痛,毫無前奏癥狀……」 

  微微一頓,他皺著眉頭,回憶說:「那是一種無法忍受的心痛,從沒有過。」思及此,眼睛眯住,他心裡猛然有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下一刻,他急速騰躍,高大矯健的身子眨眼間飛出半敞開的窗戶,如風般疾馳而去,踏風而起,一抹淺綠色片刻便消失在夜空中。 

  「徒兒!徒兒!」雲清風從沒見過如此失常的徒弟,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剛想一把追上去,卻見後面的隨運身上仍插滿銀針,心裡一急!如果此時兩人都離開,那隨運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 

  瞧了瞧那半敞開的窗戶,他擔心地探頭,哪裡還有游弋的身影。無奈只好回頭坐好,重新發功,繼續為隨運療傷。 

  高聳入雲的崇武山上,烏雲密布,火把閃動,隱約在山側上晃著。滿山遍野的人拉扯著嗓門喊著:「十一!」 

  「十一!」 

  「雲幫主!」 

  「雲少俠!」 

  …… 

  一片昏暗中,萬丈懸崖下方,一點白色靜靜地呆著,一動不動。鮮紅的血液緩緩流出,將白色浸透在紅色的海洋中。 

  在這黑白紅的世界里,靜得駭人,幽深而可怕。 

  「滴答……」 

  淅淅瀝瀝的雨聲從混沌中響起,暗沉昏暗了兩天的天空終於下起雨來,沖洗著天地間的陰暗和霧霾。 

  一直暈迷不動的人在滴答雨水的撫摸下,緊閉著如傘般睫毛突然一動,又一陣平靜。緊接著又一陣艱難地撐起,迷昏的眼睛幽幽轉醒。 

  雲十一慢慢地恢復著自己的意識,終於想起自己跳懸崖前的點點滴滴。她努力地睜開眼睛,只見遠處巨石林立,黑褐而沉重。 

  最後的記憶傳來,她的雙腳似乎踮到什麼硬實的東西,巨大的衝擊力一碰撞,她就倒下暈迷了。 

  她動了動頭,心想抬頭看看周遭的環境,可一陣劇痛從脖子上傳來,抬起的動作根本無法做到。 

  頭無奈又回到剛才的傾斜位置,皺緊眉頭,她嘗試動了動手——卻是痛意如刀割般! 

  她忍不住輕輕呻吟:「嗯……呀……」眼前清明后發現,原來自己的兩條手臂傷痕纍纍,好多地方血肉模糊。 

  這是當時被尖細崖壁劃出的傷口,她一心只想緩慢自己的身體,只想在電光火石中抓住一絲希望,壓根就無法顧及這些。 

  感覺臉上一片濕噠噠,帶著似乎即將凝固的粘稠感,應該是傷口流出來后還沒幹枯的血。 

  她閉著眼睛,緩緩地感覺身上的傷口,眉頭蹙起,緊皺,皺成一團,臉色逐漸慘白,冷汗混著臉上的血水,慢慢地下滑。 

  那一陣陣的痛意,痛徹心扉,痛如割肉般…… 

  雙手的傷口最多,手指也斷了好幾根。雙腿也被那麼一猛然衝擊傷了骨膜和經脈,萬幸沒有骨折。不過,最讓她擔心的卻是內傷。 

  經過那麼一摔,她的五臟都摔傷了,似乎除了心口—— 

  她一驚,想起了懷裡的傲月!那時她雙手並用狂扔石頭,便一把將中毒暈迷的傲月塞進懷裡。她摔倒下來時,胸口還好有傲月在,不然…… 

  傲月?!它怎麼樣了?! 

  她伸手……「啊!」一陣無比的劇痛襲來,讓她絕美的五官扭曲起來。 

  痛,那是扎骨頭一般的痛! 

  她深深呼吸,希望自己能從那劇痛中緩過來,更在心裡不斷地強迫自己:雲傾月,你千萬不能暈!雲傾月,不可以暈過去! 

  好不容易將手伸進懷中,乾涸的傷口隱約又有鮮血溢出,她不敢看,狠狠地眯住眼睛,拼足力氣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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