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75章 求錯了人
牢中一日只給一頓吃食。是在晚上送過來的。獄卒捧著兩個海碗,踢了踢生了銹的鐵欄,說:「吃飯!」
方嬤嬤瘋了一樣的衝到欄杆前面,用手扒著鐵欄,想要去夠那碗。
她看樣是餓壞了。
獄卒看她這副樣子覺得好玩,揚了揚手向後退了一步,謔道:「來啊,過來拿啊!」
方嬤嬤把胳膊自兩道欄杆中間伸了出去,奮力的向前夠。然她的胳膊就只有那麼長,再怎麼伸也是卡在胳肢窩那,再是出不去半分。
看方嬤嬤那般呲牙咧嘴往外伸手的模樣,獄卒哈哈大笑,道:對,就是這樣!來,再使勁兒點!」
話里話外,根本就不把方嬤嬤當人看。
燕亭都看不下去了,走過去,叱道:「夠了!你這獄卒是公職人員,既然是吃公糧的,便做好的你分內的事情。拿犯人找什麼樂子。」
獄卒看了燕亭一眼,笑了起來:「公主,你還當這是自家後院呢?還為別人出頭?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命活。你可知道再過三天你就要死了,皇上的聖旨已下,賜你絞刑呢!」
他如同施捨乞丐一般,將兩個碗塞進牢房,說:「罷了,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讓你吃幾天飽飯吧。」
燕亭呆立在鐵欄之前,始終不言不語。
她的父親竟然真的忍心將她賜死。記憶中殘存的兒時的疼愛又算什麼?
春桃之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是惡意栽贓嫁禍,為何父皇連查都不查便是定了罪?
他就那麼寵愛尚貴妃,以至於她說風就是風,說雨便是雨?又或許,想讓自己死的不是別人,而正是他……
燕亭的心平緩的跳動著。她難過的快要死掉了,可眼中卻乾澀無比,連滴淚都流不出來。
好嘛,掙扎了數個月,終是逃不過一死。
方嬤嬤捧著碗已經回到了角落,她將碗中的堅硬如鐵的饅頭浸進水裡,泡開之後才能咬得動。飯菜是殘羹冷食,散發著一股霉味。拿這些東西喂狗,許是狗都不稀罕吃。
方嬤嬤迅速吃完后,用衣袖一抹嘴,看著呆立在那的燕亭,緩緩開口:「公主。你是個好人。」
燕亭一動未動。
方嬤嬤說:「可是在這宮中,活的最艱難的,恐怕便是好人。要生存,有時候便不能善良。不然,看著你的對手一個一個倒下,你也會生不如死。」
燕亭未轉頭,淡淡的說:「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你沒聽到嗎?三天後我就要死了。」
方嬤嬤被燕亭剛才為自己出頭的行為所打動,一時間竟是有點惋惜之意,她道:「不到押送刑場的最後一刻,就不要放棄。想想可還有什麼辦法能用,還有什麼人能求。」
燕亭突然意識到,與自己身處在同一牢房內的這位方嬤嬤是尚貴妃的貼身老嬤。如果說誰知道尚貴妃最多的秘密,那必定是她。
當初在前庭為尚貴妃獻禮的時候,方嬤嬤拿銀針試毒,與尚貴妃配合的天衣無縫,甚至到後面計策失敗,方嬤嬤也一聲不吭的背了黑鍋。
燕亭認為,尚貴妃那些害人的計策,方嬤嬤也定是略知一二。
她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轉身到方嬤嬤跟前,用手緊緊捏住她的肩膀,用懇切的語氣說:「方嬤嬤。你幫幫我好嗎。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找大理寺的卿務,為我澄清……告訴他當年太子燕訣被刺之事,春桃被害之事都不是我所為。你若救我一命,他日我定當湧泉相報。」
她豎起三根指頭,立在頭側:「我對天發誓,若是我能平安生還,我定是不會再去招惹尚貴妃,我會好好獃在清玉苑,一步都不往外邁。行嗎……」
方嬤嬤聽著她說完這些話,表情有些複雜。最終她還是垂目道:「公主,你當真是求錯了人。」
燕亭不依不饒:「為什麼!我怎麼就求錯人了,你在尚貴妃身邊那麼多年,定是知道很多內幕……」
「公主!」方嬤嬤抬手掩住她的嘴,「別說了。你也說了,我在尚貴妃身邊那麼多年。你可又知道,我是她的乳娘。我是從宮外跟到宮裡來的。她不但是我的主子,更似我的親人。即便她叫我去死,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赴死。」
「你可知道為什麼在朝堂之上,她把銀針試毒的錯歸咎於我,讓太監把我拉到這大牢中關押,我一句怨言都沒有?」
燕亭搖了搖頭。
「因為我知道,等風頭過了,等沒人再記得這事了,她一定會重新把我救出這大牢。為娘娘受點苦,又算得了什麼呢。」
方嬤嬤無奈的淺笑一下,像看著個天真懵懂的小姑娘那般的看著燕亭:「所以說,我又怎麼會為了一個對我有著一點點口舌之恩的人,去傷害娘娘的利益呢。何況,你還是她的敵人。」
燕亭鬆開了方嬤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冰涼的青磚刺骨的寒。
她終究還是太低估尚貴妃了,那個兇狠惡毒而果斷的女人,似乎還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不然,這老奴為何寧死也要守護著她。
尚貴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燕亭閉上雙眼,平緩的心跳一下子激烈了起來。咚咚,咚咚,咚咚。似是心臟要躍出她的身體,從她口中躍蹦出來。
這次……真的死定了嗎……
……
……
清玉苑中,宮女跪了一地。太監來宣了旨,說三日後燕亭即將被賜絞刑。
不論內容如何,在太監宣完旨之後,眾人都需得說一句「謝主隆恩」。這一句謝主隆恩,何其難以出口。四個字一吐出來,喜兒、鵲兒、謝霜臉上都已濕潮。
她們三人急的是團團轉。公主僅僅是被大理寺收押那還好說,至少沒被判刑,但此番皇上已經下了令,便是誰都無法更改了。
三人急匆匆的從北院兒躥到南院,去找曲嬤嬤求助。
別看曲嬤嬤已經年邁,但她至少是個嬤嬤,在宮中還是有一些關係的。
她們去到南院兒的時候,曲嬤嬤正蹲在地上拿小簸箕鏟廢后隨地亂拉的屎,那氣味腥臭撲鼻。廢后則蹲在桌子上,痴痴的看著曲嬤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