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紫霄宮中(七)
宋遠橋在修得道家無為之意的基礎上,又有儒家的浩然之氣在身,一招一式坦坦蕩蕩,方正圓潤,空聞老僧無計可施。
這邊,俞蓮舟不知何時棄了長劍,用虎爪手來對陣空性的龍爪手。只見得二人之間爪影紛飛,霸道的虎爪和凌厲的龍爪漫天殘影,短時間想來是分不出勝負。
原本,戰局的突破口在張翠山和張松溪身上,空智和何太沖的武功比二人都高些。但空智方才與江南對了片刻,功力消耗不小,倉促中拿張翠山無法。而鐵琴先生何太沖這邊竟讓張四、殷六和莫七攻勢連成一片,壓著何太沖、關能、唐文亮打。
何太沖閃過殷梨亭一道犀利的劍光,對殷梨亭高超劍術驚嘆的同時不由心裡對關能二人大罵。
這二人空有個崆峒五老的名頭,竟如此不堪一擊,功力水平比武當七俠中的莫聲谷還要差些。
張松溪手中長劍如靈蛇吐芯,泛著絲絲縷縷的寒光刺向唐文亮。唐文亮以身法閃過,剛早以輕功近身張四用七傷拳打他,背後一道凝重的震山掌拍來。唐文亮腰腹用力,猛地扭轉身體,險險避過此招,還沒送口氣,旁邊劍光一閃,殷梨亭的長劍已架再他脖頸之上,唐文亮登時就呆了。
這種混戰中,除非你功力深厚,否則赤手空拳太過吃虧,想來是唐文亮對自家的七傷拳信心太過。
殷梨亭運轉內力把他輕輕退出戰圈,提著長劍又加入戰團。
觀戰的西華子見唐文亮這麼輕易就敗下陣來,狠狠的瞪向崆峒派那邊,暗罵廢物,還不如自己上!
空聞尚有餘力觀察別人,眼見唐文亮失手,當即沖著空智那邊低呵一聲:「師弟,快些拿下!」
殊不知,空智此時心裡發苦,他與張翠山激斗正酣,誰知體內內力每次流轉到胸腹時,總會出現滯澀的現象,讓他招式瞬間中斷,綿軟無力,沒了內力的加持,四五十歲的老僧又能有多少力度。
張翠山眼疾心亮,在發現空智這一致命之處后,依著攻擊節奏,算準時間,每次到關鍵之處必然發力,招招險惡,空智立時險象環生。
在關能繼唐文亮第二個出局后,空聞心裡長嘆一聲,知道今日大勢已去,跳出戰圈雙手合十道:「諸位停手罷,是我們輸了!」這短短十個字用了少林獅吼功的法門加持,震的人頭腦嗡鳴。
江南看著空聞,知道這老僧極不甘心,又看向停手后臉色實在難看的空智,本來就喪氣的面孔讓人不由怕他立時背過氣去。
江南心裡發笑,之前和空智短暫交手又收手后,江南以一陽指力極其輕柔的點中了空智胸腹幾處大穴,當時的情形空智自然是沒空發現,後來與張翠山交手后雖察覺到了,但哪裡有時間去化解,只能硬生生的敗下陣來。
何太沖見對面三人收劍,只能嘆氣轉身。剛才三人聯手,不到十招就讓他疲於應付,空聞若叫停遲些,他的臉面也會很難看。
空性正和俞蓮舟斗的起興,全然不顧其他,見師兄突然叫停,不由問道:「師兄,怎麼停手了?莫不是咱們勝了?」
空聞也不理他,雙手合十對張三丰道:「張真人,武當六俠武功高強,是貧僧幾人輸了,從此再不與張五俠一家為難,貧僧告退!」
張三丰起身還禮,目送少林一行下山。
見到少林已經退去,崑崙、崆峒也各自離開,其餘小門派爭先恐後的盡皆退去,生怕慢了些被武當拿來泄火。
峨嵋派走在最後,靜玄和張三丰互相問安幾句,看了身後的紀曉芙一眼,笑道:「殷六俠如今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赫赫的青年俊才,張真人教導徒弟的方法真讓晚輩艷羨!」
張三丰會意,見自己的六徒正悄悄看對面的紀曉芙,笑道:「貧道六弟子梨亭和貴派紀女俠有婚約在身,如今兩人年紀正好,改日便前去峨嵋定下婚期!」
本來正震驚好奇看著江南的紀曉芙一下子紅了臉,低著頭不敢開口說話,一旁的貝錦儀捂著嘴呵呵的笑著,把對面的殷梨亭也臊了個臉紅。
靜玄點頭道:「既如此,貧尼就不打擾張真人,這便告退了!」
待將峨嵋一行人送下山後,今日之事才算是結束。
從早上拜壽開始,到群雄齊至,爭論打鬥,一番兔起鶻落,眾派鎩羽而歸。如今已然晚霞漫天,整座紫霄宮沐浴在落日餘暉中,最終還算圓滿的落下帷幕。
將俞岱岩抬來,七俠領著諸多武當弟子恭恭敬敬的給張三丰磕頭祝壽,本來是早上的事,直拖到現在才進行。
張三丰笑容滿面,滿足的讓眾人起身。
待眾弟子退去,紫霄宮中只留下一眾核心弟子時,殷素素「砰」的一下直直的跪在地上,將別人都嚇了一跳,江南也在其中,他可不知道有這種戲碼啊!
張三丰疑惑道:「徒媳婦(是這樣叫不),你這是……」
殷素素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紅著眼眶道:「師父,素素有一事,今日要告知大家!」
張翠山不知她要說什麼,但是也走到她身邊「撲通」跪下,對殷素素道:「素素,我們夫妻一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殷素素動情感激的看了張翠山一眼,然後在殿內大聲道:「龍門鏢局之事非是我兄長所為,而是我殷素素乾的!」
在場之人都知道這事,張松溪道:「弟妹不必多思,我們都知今日不過是權宜之計!」
殷素素點頭,轉頭看向俞岱岩,見他向天仰卧,身上蓋了條薄被,膝行到他面前,顫聲道:「三伯,我是你五弟妹,我對你做了好大的錯事,本來沒臉來見你,但這件事不能隱瞞一輩子……我是來求你斬斷我一條臂膀的,雖不能說是贖罪,但至少可讓我今後能光明正大的叫你一聲:『三伯!』可以無驚無懼的做張翠山的妻子……」說著拔出佩劍,倒轉了手持劍頭,將劍柄伸向俞岱岩。
張翠山滿腹疑惑,瞥了妻子一眼,見她臉上儘是愧疚和憂慮之色。
俞岱岩並不伸手接劍,只獃獃出神,眼色中透出異樣光芒,又痛苦,又怨恨,顯是想起了一件畢生的恨事。俞蓮舟、殷梨亭等望望俞岱岩,又望望殷素素,各人心中均充塞了不祥之感。一時室中寂靜無聲,幾乎連各人的心跳聲也可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