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獸人的命運】
亡靈源源不斷，而自己的同胞卻每分每秒都在減少。
眼望著慘烈的景象，薩爾忍不住想，如果奧格瑞姆還在，又會怎麽做。
這一年來，薩爾從沒像今天這樣，思念這位故去的良師益友。
他是否會同意那個人類的交易，選擇一條風險更低的道路；是否會在人類的斯托姆加德王國爆發天災瘟疫，屍潮截斷了獸人的前路以後，率領族人來到阿拉希高地的東北角落負隅頑抗。
不。
奧格瑞姆不會像我這樣愚蠢，哪怕薩多爾大橋已斷，沿海已被封鎖，他也會帶領同胞拚死力戰，想盡一切辦法突圍，而不是自投絕路……薩爾心想。
他單膝跪地，緩緩閉上了雙眼。
“奧格瑞姆，請告訴我該怎麽做。我要如何才能保存獸人最後的火種？”
但薩爾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看呐，是戰歌氏族，我們有救了！”下方獸人的吼聲，驚醒了薩爾。
薩爾猛地起身，遠遠眺望。
隻見遠方的丘陵上，戰歌氏族的旗幟迎風飄展，數目眾多。
他驚喜不已地與老伊崔格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光芒。
獸人貧弱，源於長久的監禁。再強壯的獸人，在飲用瑪諾洛斯之血後遺症的影響下，曆經十餘年吃不飽穿不暖的監禁，也變得虛弱異常。
即使薩爾燃起了他們的鬥誌，但卻無法讓獸人恢複曾經強健的身體。
戰歌氏族與霜狼氏族卻不同，氏族成員身強體健，軍備良好，是新部落戰力最強大的兩個氏族。先前若不是戰歌氏族失散在屍潮中，大部隊早就能突圍而出了。
如今看到戰歌氏族歸來，已經在這裏艱苦奮戰了三天三夜的獸人，全部感到心中的希望之火，被重新點燃了。
可漸漸的，有人意識到了不對。
戰歌氏族的成員隻是靜靜站在屍潮之中，並未與從身旁經過的亡靈，爆發任何戰鬥。
“他們也……”有獸人呆立當場。
“淪為了亡靈嗎……”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間就被冷水澆滅，所有人都如墜冰窟。這場戰爭中，有太多死於天災軍團之手的獸人，在瘟疫的作用下再度站起，將手中的武器對準了曾經的同胞。
想不到連格羅姆·地獄咆哮麾下的戰歌氏族，也沒能逃過這樣的厄運。
“沒救了，我們沒救了。”
“先祖，為什麽獸人一定要遭此厄難？耐奧祖欺騙我們，燃燒軍團奴役我們，我們究竟做錯了什麽？”
眼前的一幕，成為了壓垮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已經有獸人瀕臨崩潰。
老伊崔格的肩膀也鬆垮了下來，向薩爾投來平和的目光，像是已經預料到了獸人的命運，認了命。
“不要讓敵人消磨你們的意誌，回到防線上，即使是死，我們也要戰鬥至最後一刻！”薩爾厲聲大吼道。
他心裏比這些同胞還要絕望得多。
因為剛才，他清楚地看到，有著紅色皮膚的格羅姆·地獄咆哮，就站在所有戰歌氏族的成員之前，隔著遙遠的戰場與自己對視。
狂風送來了格羅姆低沉的嗓音——“薩爾，屈服於惡魔才是我們最終的歸宿。像我一樣，再度歸順於主人吧，唯有如此，獸人的火種才能保留，而不是毫無意義地葬身於屍潮之中。”
戰歌氏族並不是戰死後，淪為了天災軍團的複生者……
而是再一次飲用了瑪諾洛斯之血，再度變成了燃燒軍團的奴隸！
“獸人永遠不會重蹈覆轍！”薩爾在心中發出一聲怒吼，加入陣線上的同胞們，舉起毀滅之錘，迎向了湧來的亡靈。
……
“嗬嗬嗬嗬嗬……”
陰沉的笑聲，在紛亂的戰場上回蕩了起來。伴著笑聲，一個猶如小山般龐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遠方。他有著四條粗壯的下肢，形若原生的恐龍，背生一對巨大的肉翼，手持雙頭巨戟，頭頂燃燒著不熄的邪能烈焰。
是瑪諾洛斯……
曾令獸人墮落的罪魁禍首之一。
“死亡沒有任何意義，放下武器吧，我將帶給你們新生！”瑪諾洛斯
薩爾咬牙切齒，發出了一聲怒吼：“獸人……絕不會重蹈覆轍！”
說罷，他提起毀滅之錘，拖著已疲憊至極的軀體，走向了防線。身旁的伊崔格等獸人，也默默地跟了上來，準備坦然麵對自己的死亡，以及……
獸人的終焉。
可就在此時，隻聽一陣戰鼓聲從遠方傳來。
薩爾不禁一愣。
那是獸人的戰鼓聲。
可在這個時候，還有哪一個氏族在戰場之外？
南方的丘陵頂端，竟有一杆杆旗幟漸漸露出了頭。旗幟的標誌，赫然是一圈內部有火焰向內焚燒的象征性圓環圍住的山峰。就如同一般尖刀般，從背後狠狠刺入了屍潮之中，飛快地向著這一邊靠近而來。
是……
黑石氏族？
不光薩爾，循聲望去的獸人，都有些詫異。
這是哪個黑石氏族？
黑石氏族的成員，不是都在我們身邊嗎？第二次戰爭失敗後，大部分黑石氏族成員被俘，後隨著收容所的解放，而重歸奧格瑞姆·毀滅之錘麾下，如今已成了部落的一員。首先視自己為新部落一員，其次才是黑石氏族成員。
也有一定避嫌的原因在裏麵。
因為二戰後，少部分黑石氏族成員，逃離了聯盟的抓捕。而後在舊部落前任大酋長及黑石氏族酋長黑手的兒子雷德·黑手與麥姆·黑手的帶領下，組建了黑齒氏族。
隨著不斷吸納新成員，野心勃勃的雷德·黑手，開始以黑石氏族及部落大酋長自居，意圖光複舊部落的榮光。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雷德·黑手才是黑石氏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薩爾知道，進入戰場的這支黑石氏族部隊，恐怕就是由這個雷德·黑手率領的那些了。
可薩爾聽說，他們明明崇拜著惡魔，雖然屈服於黑石塔上層的主人，實際上卻仍然把燃燒軍團當做是真正的主人。
一段時間以前，也是這個“黑石氏族”，派來部隊襲擊了人類城鎮斯坦恩布萊德，意圖為即將降臨的燃燒軍團攪亂局勢，引發人類與獸人的戰火，削弱北地的防禦。
可如今……
卻怎麽又將手中的武器對準了燃燒軍團及其麾下的天災軍團？
薩爾還在困惑之中，就聽高亢的龍吟響徹戰場。
一頭龐碩無比的黑龍，穿破濃密的陰雲，出現在了戰場上空，緊接著是第二頭，第三頭……加在一起，足有二十幾頭之多，甫一降臨，便對下方的屍潮展開了吐息攻擊。
在滂沱大雨之中，黑龍熾烈的吐息如同天降的死神，二十幾頭黑龍，不斷在密集的屍潮中犁出空白地帶，如焚燒惱人的野草一般，焚燒著燃燒軍團的奴隸。
下方那些受到瑪諾洛斯控製的亡靈，由於先前應對的隻是不具備空軍力量的獸人，根本就沒有準備任何防空手段，隻能任由黑龍不斷給己方帶來難以承受的打擊。
戰鬥完全呈現出一邊倒的態勢。
屍潮中的複生者，本就是最底層的炮灰，靠數量才能取勝，站位無比密集。而黑龍吐息的範圍攻擊，卻正好是其克星，每當濃夜中亮起火光，都有數百的複生者被焚為灰燼。
不一會功夫，戰場裏就彌漫起了刺鼻的焦糊氣味，混雜著腐臭與血腥，惡臭撲鼻。
瑪諾洛斯已經開始攻擊領頭那頭體型最大的黑龍。屢屢凝聚邪能，將手中巨戟指向天空，放出轉瞬即逝的邪能射線。可不是被對方躲過，就是憑著堅硬的龍鱗硬扛。
到了最後，那頭黑龍升入天空，如流行墜地般撲擊而下，轟然撞上了站在丘陵頂部的瑪諾洛斯。
隨著一聲巨響傳開，雨幕被氣浪震出了碩大的空洞。小山一般的瑪諾洛斯，被遠遠擊飛。從屍堆中爬起後，瑪諾洛斯雖然看起來毫發未傷，卻已變得氣急敗壞，對這種會飛的對手感到萬分無奈。
那頭黑龍再一次升空，可這一次，就不是他自己前來攻擊了。早已清空屍潮的二十幾頭黑龍，紛紛加入了戰團，圍著瑪諾洛斯一通吐息，隻將這個強大的高階惡魔指揮官，燒的狼狽不堪，隻得收攏肉翼被動防守，卻毫無還手之力。
最終，瑪諾洛斯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狂奔著消失在了戰場盡頭。而戰歌氏族，亦是飛快地撤退了。
……
薩爾簡直無法理解剛剛發生的一幕。
元素曾向他講述過黑龍的故事，這個曾經立誓保護艾澤拉斯的族群，早已隨著其首領墮向黑暗。
眼前這群黑龍，又為何會來搭救獸人？信奉著燃燒軍團的黑石氏族，又怎麽站到了主人的對立麵上？
他很快明白了過來，隻覺得心中苦澀萬分。
戰鬥結束，在其餘黑龍清剿最後的亡靈時，那頭體型最大的黑龍飛到了近前，緩緩降落。橫穿了整個戰場的上千名黑石獸人，如仆從般站在黑龍的身後，儼然將其當成了主人。
“我是奈法利安，我能帶來拯救，也能毀滅你們所有人。選擇吧，是向我屈服，還是死。”
黑龍說道。
……所有獸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薩爾，等待著他這位大酋長，下達關乎獸人命運的指令。
從這些獸人的眼中，薩爾看到了深深的疲乏。
他看了看仍在空中盤旋的二十幾頭黑龍，又看了看被自己引為顧問的老伊崔格，一時間不知該作何感想。
是生，還是死；是帶著屈辱的活下去，還是斷絕最後一絲火種？
……
接到阿拉希高地的消息以後，原本準備按照約定，啟程前往提爾之墓的奧裏克斯呆立當場。
奈法利安率領黑龍，出現在了阿拉希戰場上，擊退燃燒軍團，拯救獸人並獲得了獸人的效忠。
其中一個細節，更是讓奧裏克斯深感不安。
那便是在原本的曆史中，一直與占據了黑石塔上層的奈法利安貌合神離，直到第三次戰爭中燃燒軍團全麵落敗以後，才會徹底效忠於奈法利安的黑石氏族，也加入了這場戰鬥，對抗燃燒軍團的部隊。
雷德·黑手“改頭換麵”了，奈法利安提前獲得了他們的效忠。意味著上古之神勢力，恐怕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在圖謀著插手艾澤拉斯局勢了。
他有種猜測，說不定之前那支攻打斯坦恩布萊德的黑石獸人部隊，也不是出於為燃燒軍團效力的自發行為，而是受到了奈法利安及上古之神勢力的指引。
早在那個時候，黑石氏族就已經完全效忠於奈法利安了！如今的獸人，更是舉族接過了奈法利安伸來的橄欖枝，投向了上古之神勢力一邊。
就算這是為保存火種的無奈之舉，薩爾必定還會帶領獸人重獲自由。但至少短期內，是指望不上獸人為北地牽製天災軍團的注意力了。
奧裏克斯心中漸漸產生了無力感。
對於燃燒軍團和上古之神的可怕，他早有預期。
深知不論自己做什麽，隻要影響到局勢，導致曆史走向出現偏差，都會有許許多多比自己力量更強、更能謀善算、更善於借勢的存在，迅速做出最完美的反應進行對抗。
但卻沒想到，改變曆史這麽難。
“我好像，隻是讓局勢變得更糟糕了……”奧裏克斯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就在此時，時光之書散發出了徹骨的陰寒。
“等等！不對，我改變了洛丹倫的命運。北地未曾陷落，狀況比正史好了無數倍。敵人不是蠢貨，目前的一切困難，都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而已。燃燒軍團與上古之神勢力的所有反應，從奎爾薩拉斯遭逢小難，再到洛丹倫周邊相繼爆發瘟疫，都是在我預料之內的。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好轉，目前的困難都是預料之中的，我剛剛在想些什麽？”
他一個激靈，猛地從負麵情緒中清醒過來，隻覺得頗為後怕。剛剛自己完全沒能察覺到，心底的黑暗思緒占據了上風。
是體內的暗影之力在作祟！
奧裏克斯眉頭緊皺，下定決心，此番料理完奧妮克希亞的問題，一從提爾之墓返回，就必須要展開對光影均衡之道的研究，並且接受那個前往太陽井的任務，找辦法製衡體內的暗影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