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風雲驟起】
洛丹倫曆1068年，黑門曆19年年末。
在巫妖王的授意下，被達拉然與白銀之手騎士團挫敗了散播瘟疫企圖的詛咒教派，於這一年的最後一個月展開了新一輪進攻。
克爾蘇加德麾下精銳盡出，連同巫妖王派來的強大奴仆，對洛丹倫首都展開滲透，暗中控製了首都市政廳、城防衛隊、禁衛軍指揮部、皇家衛隊等關鍵職能部門。
暮月中旬，聖徒奧裏克斯蒞臨首都接受授爵，為了籠絡這位新晉的聖光代行者，王族舉辦晚宴，參與者眾，多為頂尖權貴，王子與公主亦是雙雙出席。
當晚，詛咒教派發起全麵進攻。大火吞噬王宮與城市，造成數千無辜民眾死亡。晚宴現場亦遭到刺客襲擊，數十名洛丹倫上層貴族死亡，得益於奧裏克斯伯爵的保護，公主與王子幸免於難。
然而聯盟至高守護者、北方雄主，洛丹倫王國泰瑞納斯·米奈希爾二世與其皇後，卻死於一夥克爾蘇加德率領的精銳刺客之手。
這場蓄謀已久的刺殺震動了東部王國大陸。
……
“泰瑞納斯·米奈希爾二世，洛丹倫英主，曾推動聯盟的組建，為抗擊獸人做出了巨大貢獻……”
走在通往王座廳的王宮大道上，冗長的悼詞仍在奧裏克斯腦海中回蕩。
巫妖王刺殺泰瑞納斯，倒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不是沒有預料到詛咒教派的後手，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這麽急，而且一出手就是王炸，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克爾蘇加德竟親自出手刺殺泰瑞納斯夫婦，麵對這位得到了大量死靈學識的傳奇法師，毫無應對經驗的皇家衛士根本就不是對手，幾名皇家法師也沒能護得國王周全。
事了克爾蘇加德還堂而皇之地留下了自己的信物，明目張膽地挑釁洛丹倫及達拉然方麵，仿佛有意激怒阿爾薩斯，或是別的什麽人。
奧裏克斯明白，這次刺殺的真正目標根本就是佳莉婭與泰瑞納斯夫婦——既然散播瘟疫的計劃已經泡湯，那條早已布置好的墮落之路沒了用武之地，那就換一種方法讓阿爾薩斯走上不歸路。
任誰承受失去血肉至親的痛苦，都得深受刺激。說不定這隻是巫妖王炮製的另一個套中套的起點，為的就是將阿爾薩斯一步步引入歧途……
至少看起來，這個方法已經奏效了。
奧裏克斯憂心忡忡地看向了阿爾薩斯。
從葬禮中歸來的隊伍很龐大，王公貴族、重要大臣，還有聖光教會和白銀之手騎士團的高層。達拉然、吉爾尼斯、暴風王國，連正因國內事務而焦頭爛額的斯托姆加德王國，也派來了使節出席葬禮，畢竟泰瑞納斯不論如何都是聯盟的領袖。
不過外人大多已經在葬禮結束時離開了，或是前往王宮其他地方等待出席接下來的加冕儀式。
現在跟著隊伍朝王座廳走去的，基本都是洛丹倫的王公貴族，以及從各地趕來的大貴族們。值得一提的是，已因提裏奧·弗丁被流放而繼承了壁爐穀的泰蘭·弗丁，也與母親來到了首都。
阿爾薩斯就走在隊伍最前，身穿一身純黑色的禮服。身後半步跟著眼睛紅腫的佳莉婭。而佳莉婭身旁，則是昨晚立下大功的奧裏克斯。
這位王子——不，應該說是國王了，雖然還沒有經過加冕儀式——緊抿著嘴唇，眉頭緊鎖，臉上籠著一層濃到化不開的陰霾，陰天光線不足，其眉宇間的陰影直給人一種黑化在即的錯覺。
進了王座廳，阿爾薩斯在門口駐足停步，環視一周，目光在王座上停留了許久，似是在回憶父親仍坐在上麵時的景象，而後他緩步走上王座，卻並沒有坐下去，隻是回身望向了一眾近臣貴族。
洛丹倫的大人物們依次走入了王座廳，奧裏克斯想站在後麵，卻被阿爾薩斯用目光示意，不得不站到了第一排的最前麵。
阿爾薩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見人均已到齊，朗聲開口道：“昨晚的事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巫妖王派遣他那卑劣的走狗，殺死了我的父親，刺殺了數十位王國重臣、貴族。”
眾人神情凝重，各有所思。
所有人的共識是，泰瑞納斯國王的死太過突然，權力交接近乎於無，連米奈希爾王族最忠實的擁護者，都在昨日裏死了大半。王國的權力中心，即將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場洗牌與更迭必將到來。
突然成為一國君王的阿爾薩斯王子，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
有人在為受害者家族經曆的悲痛而默哀，或許也有野心家看到了在這番權力的洗牌中崛起的良機……
“若非奧裏克斯伯爵護駕有功，我與佳莉婭也將死於刺客之手。”阿爾薩斯又說。
貴族們不由看向站在最前方的奧裏克斯。
他們當然聽說過這位風頭正盛，又剛剛被授予終身伯爵爵位，王室都要百般籠絡的預言者，可誰也沒想到，昨天竟然是他救了已成為洛丹倫實質上的國王的阿爾薩斯與佳莉婭公主殿下。
但他們也聽出了弦外之音，這是在所有人麵前，把這位洛丹倫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伯爵引為親信啊。
唯獨奧裏克斯明白，昨天就算沒有自己，阿爾薩斯與佳莉婭也絕不會有事，畢竟阿爾薩斯實力可一點也不差。
當著一眾貴族，阿爾薩斯毫不吝惜對他的溢美之情，這當然是好事，他心中確實頗為感動，但也深知鋪墊過後必定還有重任在等著自己。
“國家正值多事之秋，前有詛咒教派為禍安多哈爾，險些掀起席卷全國的瘟疫浪潮；後有刺殺事件，父王母後及眾多王國重臣死於奸詐惡徒之手。我決定以洛丹倫國王的名義，對天災軍團正式宣戰，展開全麵肅查工作，清除潛伏在王國之中的巫妖王爪牙！”阿爾薩斯用鏗鏘有力的嗓音說道。
貴族們開始竊竊私語。
阿爾薩斯如此決定，倒也實屬正常，可是不光加冕儀式尚未舉行，財政大臣、軍務大臣，乃至於常備軍統帥等重要職位也都空缺著，國家運轉還沒有恢複平穩，現在就要對天災軍團宣戰，不是有點過於急切了？
“烏瑟爾大人，”阿爾薩斯望向人群中的老師，說話卻是正式用語，“我以父親的名義懇請您，率領白銀之手騎士團履行職責。”
二人是師徒，可在這種場合中還是要分君臣的。
烏瑟爾頷首行禮，“白銀之手謹遵號令，陛下。”
這本就是白銀之手騎士團的分內之事。這個由聖光教會及七國聯合組建的信仰武力組織隸屬於全聯盟，受聯盟最高議會直接統轄。
阿爾薩斯雖然隻繼承了王國，而未繼承父親在聯盟最高議會的領袖地位，但也是聯盟重量級成員國的君主，擁有正當指揮白銀之手騎士團的權力。
“奧裏克斯伯爵，”阿爾薩斯又看向奧裏克斯，“我委任你為國王之手，配合白銀之手騎士團的行動。在此特殊時期，你擁有隨意調動地方二線衛戍部隊及民兵組織的權力，必要時可以我的名義調動正規軍部隊。你將以我的名義，清剿詛咒教派餘孽。”
奧裏克斯皺了皺眉。
不光他驚了一驚，在場的貴族也被嚇到了。
國王之手倒不是某個特定職位，七國都沒有這麽一個職位存在。正如阿爾薩斯所說，從字麵意義理解，隻是在特殊時期被予以了特別權力的特殊職位，秉承國王意誌的行事者而已。
然而這就已經足夠嚇人了。
眼前這個年僅十九歲，毛甚至都還沒長齊的年輕人，再是聖光選中的預言者，護駕功勞再大，也不具備履行如此重任的能力吧？這未免太過兒戲了！再說……難道國王陛下這是要把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家族拉進好不容易才空缺下來的王國權力核心嗎？
誰也不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
“陛下，我並非不認可奧裏克斯伯爵的能力，但我認為，這件事最好還是交給托德蒙元帥去做。托德蒙元帥在第二次戰爭中指揮有方，是一位經驗十足的將領……”
馬上就有一名大臣上前建議，還真不是別人，而是昨天經曆過晚宴刺殺事件的一名幸存者，原本就是宮廷的內臣及米奈希爾王族的忠實擁護者之一。
“陛下，我推薦加裏瑟斯元帥。”
“我認為……”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王座廳裏頓時亂了起來。
米奈希爾王族的擁護者想借此機會穩固地位，遊離在王國權力核心之外的家族，也想在權力更迭之際擠進來博取利益。這倒不是把阿爾薩斯這個年僅二十三歲的國王當成小孩，正常操作罷了。
阿爾薩斯仿佛對此早有預料，陰沉著臉，直到討論結束才重新看向奧裏克斯，竟對貴族們的意見置若罔聞，再次問道：“奧裏克斯伯爵，你是否接受這份任命？”
奧裏克斯暗暗歎息，心中全無被委以重任的喜悅。心想阿爾薩斯竟頗有幾分一意孤行的意思，好像是有點不太正常了。
雖說阿爾薩斯此舉等同於把他架在火上烤，而且他也對阿爾薩斯如此信任自己感到難以置信。但這位國王陛下究竟是複仇心切，還是即位之初想幹一番大事情，亦或是手邊無人可用不得不把他推到台前，他都不在乎。
那些貴族意識不到事態的嚴重性，或者說，沒想到會嚴重到前所未見的程度，可他不同。
有正史借鑒，他深知天災軍團絕不會因區區瘟疫計劃的受挫就铩羽而歸，未來的北方諸國必將掀起可怕的腥風血雨，而昨晚的刺殺不過是開端而已。
如果不推辭這份任命，必定會因觸碰了某些大家族急於爭取的利益而招致怨恨，但那一點也不重要。天災真正來襲時，這些人裏恐怕沒多少能活下來。
他隻知道，自己出任所謂的“國王之手”，確實有助於遏製天災軍團在洛丹倫的行動。也有助於自己在浩劫大規模爆發前攫取權力，加速成長為足以對曆史潮流產生影響的存在。
阿爾薩斯的動機，他不關心。貴族是否會視自己為利益之敵，他也不關心。
他隻想盡快成長起來，除此以外的一切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昨天的刺殺事件已經讓他感受到了危機——要是克爾蘇加德不去刺殺天瑞那絲，而是偽裝成某個貴族潛入晚宴，對自己展開攻擊的話，自己真的能逃出生天嗎？
他深吸一口氣，上前單膝跪地，將右手緊握成拳置於胸膛，頷首道：“謹遵陛下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