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論功行賞】
王宮花園。
一襲白衣的佳莉婭·米奈希爾在錦簇植團的圍繞下，虔誠地跪在雕像前祈禱著。她繼承了米奈希爾家族的優秀基因，有著一頭金色長發，藍色的雙眼，身材窈窕高挑，相貌精致，十分出眾。
“佳莉婭，你在做什麽？”
伴著寬厚溫和的嗓音，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出現在了花園裏。他穿著乍看樸素，細看卻無比奢華的素色長袍，雖然已是遲暮之年，但步履間仍然有力，看得出身子骨仍然強健。
長公主回頭看看，笑著低頭行禮道，“父親？我在為近來的噩耗祈禱。”
老者正是她的父親，洛丹倫英明仁慈的國王，泰瑞納斯·米奈希爾二世。
“來這邊。”泰瑞納斯對著自己的女兒招了招手，尋了個座椅坐了下去，發出了一聲深深的歎息，密布皺紋的臉上滿是如釋重負地神情。
近來繁重的事務，讓他深感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佳莉婭很是溫婉地走到父親身後，為父親按摩起了頸背，“您不是在宮廷中處理政務嗎？”
“國王也有權利忙裏偷閑。”泰瑞納斯笑著說，閉眼享受了一會，隨後拍了拍女兒的手，又拍了拍座椅，“陪我坐一會。”
佳莉婭坐下後，老國王開始用十分慈祥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女兒。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覺得終於遠離了繁忙的政務，真正放鬆了起來。
佳莉婭比阿爾薩斯大兩歲，今年已經整整二十七歲了，可卻一直未嫁。
政治聯姻？
泰瑞納斯並不反感政治聯姻。
把女兒嫁給吉爾尼斯那個老對頭的兒子利亞姆；奧特蘭克的王子奧裏登·匹瑞諾德，乃至於南方暴風王國的瓦裏安王子，甚至是奧特蘭克國王艾登·匹瑞諾德的侄子伊希登·匹瑞諾德，都是很不錯的選擇——早在女兒年紀尚小時，他就開始思索這件事了。
可事實證明，利亞姆的父親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至少泰瑞納斯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固執的家夥；奧裏登的父親也成了背叛了全人類的叛徒。至於曾經來到洛丹倫宮廷避難的瓦裏安王子，則最終成為了一位國王，擁有了自己的愛人。
真正讓泰瑞納斯沒那麽急於把女兒嫁出去的原因，是他打心底裏覺得，越發繁盛的洛丹倫，不必通過自己的寶貝女兒來換取任何利益。
至少在女兒婚姻問題的權衡上，他更希望女兒能獲得幸福，一場幸福的政治聯姻。
十年前，一個名為達瓦爾·普瑞斯托的優秀貴族來到了宮廷。幾乎很快就被泰瑞納斯視為金龜婿，那時他就開始籌劃這場婚禮——讓普瑞斯托成為奧特蘭克王國的繼承者，並把女兒嫁給他，難道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
雖然當時年僅十七歲的佳莉婭百般不願，可泰瑞納斯相信，自己的女兒終究會愛上那個堪稱完美的男人，漸漸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可達瓦爾卻在一年後失蹤了。
這讓泰瑞納斯遺憾了很長一段時間。
看著已年近三十的女兒，泰瑞納斯的目光越發慈祥，覺得這一對兒女，簡直是聖光賜給自己的最好的禮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寶貝女兒可比他想的要叛逆多了。
在原本的曆史中，佳莉婭·米奈希爾愛上了一名平民階層出身的王宮守衛，並在一位牧師的見證下與其秘密成婚。泰瑞納斯英明寬仁、明察秋毫，卻一直未能發現，自己的女兒竟瞞著自己做出了這樣一番自己絕不會容許的舉動。最終，佳莉婭向父親坦白了一切，可那時她已經懷上那個王宮守衛孩子了……生米煮成了熟飯，泰瑞納斯夫婦說什麽也晚了，隻好同意給她放個“長假”，好讓她離開外界目光所在的王都，到秘密的地方生下這個孩子。
雖說眼下這一切還沒有發生，但算算時間，恐怕也快了。
“你這個年紀的公主，可沒幾個像你這樣還待在家裏的。”瞧了一會，泰瑞納斯忽然意味深長地說道。
“父親您又在密謀把我嫁給某個落魄貴族？”佳莉婭玩笑道。他們父女關係極好，十年前的那件事，已經成為了他們之間的笑料。
泰瑞納斯聞言大笑起來，笑得很開懷，宛若卸下了近日來的所有重擔，“我是這麽想的，可沒人配得上我的女兒。”
父女又轉而聊起了別的事情，佳莉婭有意回避關於安多哈爾及那場險些爆發的瘟疫的話題。她一個女流之輩，知道這些事情也於事無補，反倒會破壞掉父親好不容易才放鬆下來的心情。
“聽說你正在準備遠行？”
佳莉婭搖搖頭，“嗯，本來想去東洛丹倫散散心的。但……最近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還是不去了。”
“不去好，不去好……這段時間，就好好待在王都吧。”泰瑞納斯幽幽歎息了一聲。
近來的事情，何止一個“多”字了得？
獸人攻破了所有收容所，還跑到斯坦索姆城大鬧了一番。雖然前段時間派使者送來了無意掀起一場戰爭的聲明，但又怎麽能僅僅因此就放鬆戒備？那些獸人就盤踞在敦霍爾德城堡的廢墟中，給這位已入暮年的國王，以及受命前去對峙的王國軍隊造成了極大壓力。
不僅如此，還發生了瘟疫事件。若非那個名叫奧裏克斯的預言者，恐怕一場可怕的瘟疫已悄然在安多哈爾地區擴散開，後果不堪設想。
心念至此，泰瑞納斯忽然想到什麽，對女兒說道：“中午我會召見那名預言者，你要來看看嗎？”
規矩確實是規矩。他將在召見中論功行賞，但如果自己的女兒想看看那個神奇的預言者，他也不介意多一個席位——阿爾薩斯也會出席，公主與王子都在，也能夠彰顯洛丹倫對這位有功之臣的重視。
“真的可以嗎？”佳莉婭睜大了眼睛，她很少出席這種正式場合，擔心有些不合規矩。
“當然，你可以來看看那個人究竟長了幾隻手、幾個腦袋，”泰瑞納斯笑著答道。
此時一名內臣抱著厚重的檔案候在了遠處，見此，佳莉婭很是知趣地告退了。
她走後，內臣上前行禮，“陛下，我把關於瑞文戴爾家族的檔案都整理出來了。”
泰瑞納斯接過這本厚重的書籍。
上麵記載著洛丹倫立國至今所有貴族的事情，家族徽章樣貌、爵位繼承者生平、哪一年發生了什麽、領地範圍如何，是終身爵位還是世襲爵位……凡此種種，不勝枚舉。宮廷裏有專門負責相應事務的史官。
這名內臣翻開書簽那一頁，向泰瑞納斯展示關於瑞文戴爾家族的記載。
泰瑞納斯細細閱讀一遍，點頭道，“繼續維持原先的獎賞吧。爵加一等，封地加倍。我記得斯坦索姆城的鎮長剛剛到任沒多久吧？”
安多哈爾城、斯坦索姆城等大型城鎮，以及南海鎮那樣的重要交通樞紐，都是洛丹倫王國直轄，委派鎮長進行管理的，並未分封給國內的貴族。
內臣思索了一下，答道：“是的，他名叫巴瑟拉斯，是最近剛上任的。”
“那個人怎麽樣？”泰瑞納斯繼續翻看檔案，注意力在奧裏克斯的畫像上多停留了一會——這張畫不是貴族圖錄裏的，而是白銀之手騎士團成員名單裏的。
內臣搖了搖頭，“唔，陰險狡詐，極盡阿諛奉承之能，極度渴望權勢與地位。他曾經是大領主提裏奧·弗丁的仆人，依靠檢舉主人的罪行換來了如今的地位。不過雖然十分年輕，能力卻很出眾。”
作為能和統治者直接說得上話的內臣，他們能夠潛移默化地影響君王的想法。同樣一句表述，換個方式去說，落在聽者耳朵裏可能就是截然不同的效果。諸如剛剛那番話，其實這名內臣大可不必說的這麽詳細，至少不用將巴瑟拉斯的缺點羅列而出。
這麽做的理由的理由有很多種，也許他與對方存在著某種利益衝突，也許是與提裏奧·弗丁關係較深，因而對導致這位大領主遭到流放的陰險小人懷恨在心……甚至是與瑞文戴爾家族有舊，敏銳察覺到了泰瑞納斯的意向，想著一拉一踩，達成某種目的也說不定。誰又知道呢。
“我記得斯坦索姆城南的土地，大部分都是無人之地吧？”
內臣掏出一張地圖展開，指著斯坦索姆地區答道：“是的。包括瑞文戴爾家族在內，這一地區共有七名擁有封地的實地貴族。不過大部分土地，仍為斯坦索姆城直轄。”
“唔，”泰瑞納斯沉吟片刻，在地圖上畫了個圈，“那就把這片土地封給他吧。補齊到五萬英畝吧，具體細節你與安瑟卡協商，中午之前敲定方案。總之，給他一名實地子爵領主的待遇，不要吝惜相應的賞賜，去吧。”
“是。”
內臣收拾好檔案地圖領命而去，回去的路上暗暗心驚。
不久前這位預言者剛剛被王子殿下授予了皇家騎士的頭銜。
他可是明白，“預言者”及“聖光選中者”這兩層身份，對於白銀之手騎士團和聖光教會而言有多麽重要。有傳聞說，前任大主教阿隆索斯·法奧之徒，現任聖光教會大主教本尼迪塔斯，已經啟程北上，準備來見見傳說中的預言者了。
可以預期的是，奧裏克斯必將迅速成為七國信仰組織這個龐然大物的中流砥柱。
想必泰瑞納斯陛下的用意，也是為王子殿下，籠絡住這樣一位明日之星吧……畢竟陛下已經老了，他們這些近臣都覺得，恐怕再過幾年，等到王子殿下更加成熟一些，陛下就會退居二線，把王位及整個國家的重擔交給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