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9 第二十九章 民以食為天
一隻去骨蕈人的體量，完全足夠這十幾人饑民吃得飽飽的。畢竟和尋常肉食牲畜不同，蕈人剩下的身體幾乎百分百全都是可口的香菇。
從少女解剖開的結構來看，蕈人的內臟並不像動物那般材質各不相同，烤起來大概和整個身體是同一個味道。
為了警戒可能的威脅，岳雲並沒有從避難所中脫離加入人群。
【深淵遺女】就那樣靜靜趴在菌毯之上柴火堆不遠的地方，看起來就好像異域商隊馱貨的巨獸一般安靜而乖巧。
頭頂的突觸眼直勾勾盯著切蘑菇的少女，以及她手中雪亮的菜刀。
岳雲自己身上，也是帶著諸多實用兇器的。
一把殺手組織桑海之心的特質匕首，一柄求生用多功能軍刀，一小包毒藥藥粉，一卷可以套在手指上的鋼絲索，以及一次性的小瓶鋁熱劑。
這些東西都是因為原本就隨身攜帶，所以被一起帶入了新世界。
而之所以隨身攜帶這麼多危險物品，自然是因為世界毀滅前他剛剛在進行刺殺行動。
所以說……那少女身上為什麼要帶著把菜刀？
盯著盯著，岳雲還漸漸聽清了少女切蘑菇時細碎的嘟噥聲：
「讓你們喜歡腦子，讓你們愛吃人，讓你們……」
「這傢伙……一直是這幅模樣？」撓了撓頭，他對艾麗莎問道。
一早在這孩子想要第一個衝上【深淵遺女】的大腦袋時，岳雲就注意到這小姑娘有些與眾不同。
她的跳脫，無所謂；與先前唯唯諾諾卻有著超出岳雲理解的淵博知識，講漢語的少女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比。
「這孩子叫鯉沼奇拉，東瀛人。是個堅強的好孩子，」艾麗莎看了眼面容恬靜，揮刀亂砍，病嬌感拉滿的少女：
「她是少有的幸運兒，和父母降臨在新世界同一片區域。
卻又很快極度不幸地目睹了蕈人剝取他父親大腦食用的一幕，母親也死在那群求生者手裡。」
人群一直保持著安靜，所以少女很輕易便從陌生的語言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轉過臉來，對著【深淵遺女】龐大的身軀甜甜一笑，揮舞著手中的菜刀：「是不是覺得我的名字很怪，和大多數東瀛人不同？
鯉沼家從江戶時代起就是料理名人，到父親這一代，我們有著相當龐大的跨國餐飲帝國。
但即便如此，我們還是按照祖訓，代代都精通廚藝。這柄廚刀，便是父親隨身攜帶的。
奇拉這個名字，取自キラキラ，表示閃閃發光的意思。父母希望我將來能夠做出像漫畫里一樣閃閃發光的佳肴料理哦！
所以你們盡可以期待一下，奇拉的烤蘑菇。」
岳雲沒有回話，因為他不會日語，避難所也沒有對外翻譯的功能。
但少女元氣滿滿的語言，卻成功激發了他味蕾的期待。
艾麗莎略有些擔心的問道：「這些蕈人……真的能吃？」
「經過避難所鑒定的，無毒無害，放心吧。」岳雲肯定。
艾麗莎無語。她當然知道岳雲會拿出來給所有人吃的東西肯定是確認沒問題的，否則也會像自己一樣，先拿出一小部分讓餓極了的試毒。
只是她想說的其實並不是這個問題，而是食用智慧生物，總讓人有一種心理上的乖離感。
但以她的智慧，卻立即理解了岳雲那回答潛藏的深意。
沒錯啊。在陌生而致命的新世界，無毒無害便是判斷能否食用的唯一標準。
想得太多，可是會餓死人的。
如果連追隨者的肚子都填不飽，她還拿什麼要求別人追隨自己？又拿什麼去實現對岳雲許下的諾言？
活下去。
曾經理所應當的事情，如今變成了需要認真思考解決的實際問題，這讓艾麗莎看待世界的眼光都開始發生了變化。
作為天生的領袖，艾麗莎早已熟記了身邊十幾個人中每一個的名字與背景。
這些人中有熟知基礎科學的教師，有熟練的技工，有經驗豐富的農民……卻偏偏就是沒有熟練野外生存的探險家。
在奇拉沉迷切割蕈人身體的時候，他們中竟沒有一個敢於站出來幫忙打打下手，而只是各自沉浸在一天所經歷的精神震撼中，默默舔著傷口。
附近有很多先前戰鬥時從破損巨蕈木上灑落的枝幹殘片，奇拉便孤零零行走在菌毯爆破的殘害上，撿拾形狀尺寸合適的殘片，穿起切好的蘑菇塊架在火堆上燒烤。
隨處可見的菌絲蟲非常易於捕捉。掰開殼子后，裡面柔軟的蟲肉竟富含油脂。
被奇拉塗抹在蘑菇串上，頓時滋啦作響，有微微焦糊的香氣撲鼻而來。
岳雲則乾脆把已經證實無用的摩托殘骸，從庫存中吐了出來，用深淵遺女巨大的腕足，笨拙地敲打擠壓，勉強整出一口鍋的形狀。
少女與巨獸獨立在異界廢墟中合作忙碌的身影，在末日背景的畫卷上勾勒出一抹難以名狀的和諧與溫柔。
都說民以食為天，這其實是不錯的。
當一大盆香噴噴的蘑菇湯分發下去，人們的臉上一掃巨變后的獃滯，麻木，驚恐，開始浮現出滿足的笑顏。
蹲在篝火邊，鯉沼奇拉將一大串烤蘑菇投喂進【深淵遺女】鷹喙一般的口器中。岳雲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直接取用食物，在自己寄宿的腔體中食用。
「樂哥，我們接下來怎麼做？要在這裡安家蓋房子嗎？」少女問道。身邊吃飽喝足的人們，也紛紛放下手上的食物，將關切的目光投注過來。
幾番交流下來，他們發現艾麗莎的平城避難所有著轉譯人類語言的奇妙能力。
就是不知道這個能力是否僅限於人類語言。若是沒有這層限制，其潛力在合適的運用下恐怕難以估量。
「這裡大概不是安家生活的好地方。原因你應該比我更了解——食物，」【深淵遺女】用瓮聲瓮氣的雌性聲音回答道：
「你們剛吃的蕈人，已經被屠村滅種，附近再找不到了。
就算更遠的地方還有蕈人村落，我也只能告訴你們，這些胖蘑菇是相當兇殘而聰慧的種族。
它們所生活的村落，更是危險到超出你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