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劉富貴
吱呀……
一陣風把門吹開了一道口子，房間裡面說話的兩個人急忙壓低了聲音，其中一個人走到門口，看了一眼站在門旁邊的我。
「小娃，你在這裡多久了。」
這個女人笑著問了一句。
我把手指比了一個一字。
「我剛剛才來，姐姐，你是誰啊，張爺爺讓我回房的。」
「哦，你是那個小乞丐啊，你房間在這邊呢。」
說著就牽著我往他的房間隔壁走了過去，推開門，房間倒是和他們的房間的格局差不多，只是滿房間裡面都是一股子霉味還有衣服的汗臭味，顯然房間裡面的通風是沒有剛剛那個房間好的，這裡是北面的廂房，也就是張家大宅子的最後一排專門是給長工傭人住的，這一排房間足足有四五間之多，其它房間有的也是一些客房，這間房子裡面和隔壁不一樣是一個大通鋪上面放了有十幾個被子，一個被子裡面傳出來了陣陣鼾聲，這個時間點，還有人在這裡睡覺，就不擔心被張老爺子發現了直接趕出去，這個年歲，能找到一口飯吃就算不錯了，外面不少地方都在鬧飢荒，想到這裡，我摸了一下懷裡的兩個剛剛藏起來的饅頭，想著一會天黑的時候偷跑出去給張阿姨送點吃的過去。
帶我過來的那個女人只是站在門口，伸長脖子朝著裡面看了一眼，就急忙捏著鼻子離開了，我環顧了一下有一些昏暗的房間，站著的對面是一條長長的通鋪，左邊是一通胡亂放著的木盆，應該是洗漱盆，另一邊堆放著一些臟衣服，想來剛剛的霉味和酸臭味就是從那裡散發出來的，這裡的環境至少要比起那個破廟要好上不少，畢竟可以遮風擋雨。
我站了一會，房間裡面那個鼾聲反而越來越大。
僅僅就是隔著一道牆，兩邊房間一個彷彿溫柔鄉，而這一邊卻如同是垃圾堆一樣。
我站了沒一會就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腳步和嬉笑聲。
很快門被從外面推開，七八個人一下子涌了進來，站在最前面的兩個人一個人端著一盆飯，還有一個人端著一盆菜。
「劉哥，飯來了，我去打一盆水過來給您擦個臉，準備吃飯了。」
聽這個人說話，應該是對著那個拿被子蒙著腦袋的人說的，只是說這話的人卻不敢往那個人的床鋪靠近些，只敢端著飯盆隔的很遠。
等了一會，那邊的床鋪上面才有了一些動靜，一雙手臂從杯子裡面伸出來，伸了一個懶腰。
「行了吃飯吧。」
那個人半坐起來，背對著這些人說了一句。
「好嘞，劉哥。」
「等等，今天怎麼還來了一個小娃娃啊。」
一個人走過來打量了我一下。
「咦，你不是上次過來那個牛半仙家的娃娃嗎，怎麼在這裡啊。」
我看了一眼，這個人正是上次和爹爹進來時候在角院遇到的掃地傭人。
「我……」
我正準備找他問問爹爹的情況，就看到他們好像是遇到了貓的耗子一樣。
「哎喲，塗管家來了。」
所有人站成一排，像是等待屠宰的羊羔一樣，也像是路上遇到士兵遊街的良民。
「今天和你們說一個事情啊，老爺子今天收了一個小傢伙，就是那個，現在由你們照顧著點，別凍著餓著了，總之別死了就行。」
說完這個塗管家眼睛朝著房子裡面的那個背著身的人看了一眼，急忙走開了。
聽到塗管家把話說完，所有人才送了一口氣。
「這老不死的把我們這裡是不是當成了收容站了，這也太.……」
身邊的一個人一巴掌打斷了說話的人。
「你不想活了」
說完眼珠在眼睛裡面瞟了一下坐起來半天都沒有動靜的那個人。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那些傭人吃完飯後，收拾了一下，就都各自躺在了床上，幾個人圍坐在一起開始玩起了骰子，三粒骰子在一個瓷碗裡面搖的叮噹作響，用點數猜大小，這樣的場景，之前爹爹帶著我去賭場裡面找爺爺的時候看到過幾次。
「娃娃，這是給你留的飯菜，明天開始，你自己打飯，手腳麻利一些，這裡沒有人有閑功夫真的去照顧你。」
說完往我的手上塞進來一個碗，碗裡面只有半碗飯和不見半點油星的菜湯。
這個和中午吃的飯菜比起來簡直就是用來給豬餵食的泔水。
「啊……」
突然那些玩的真起勁的一群人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只因為那個一直坐著差不多一個時辰的男人再次伸了一個懶腰，發出了一下吼聲。
「媽的，又是這些豬狗都不吃的東西。」
一巴掌把剛剛被人特意留下來的飯菜拍到了地上，馬上就有人過去收拾起來。
「行了，別收拾了」
說完，從枕頭下面摸出來一粒珠子，直接丟給了那個幫著收拾碗筷的人。
「賞給你了。」
這個男人說話，聲音帶著一種沙啞，回過頭來的時候，我卻有一種感覺，這個人應該和張年順有著什麼關係，因為眉宇之間兩人實在是太像了。
那個男人穿好衣服，拍打了一下衣服上面的灰塵。
剛剛站起來的時候眼睛就看了我一眼。
渡步到我身邊的是時候，看到我的碗里並沒有怎麼動的飯菜。
「走吧，看你是個新來的，帶你去吃點好吃的。」
說完，拍了一下我的腦袋。
不知道為什麼，我也就這樣跟著出去了。
跟著這個人身後，我需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這個男人直接帶著我來到了上午我發現的那一堆乾柴面前，他左右看了一下，然後才把那一堆乾菜拿開，裡面露出了一個上著鎖的木門，只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人竟然從口袋裡面拿出一根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來的鐵絲，只見他在銹跡斑斑的鎖上面搗鼓了幾下，咔嚓一聲，鎖就被打開了。
拿掉鎖，打開門，回頭看了我一眼。
「愣著幹什麼，走啊。」
我才隨即跟了上去。
張家宅子的後面就是一條巷子，我跟在這個人身後，一直走到大街上面，我才分清楚方向，想著一會去破廟給張阿姨把饅頭送過去，這個時候張阿姨該餓壞了。
「你小子，一會自己跟緊我，要是掉了，我可不管。」
說完之後直接把我帶到一個門口掛滿燈籠，煙霧旖旎，滿口站著一些穿著開叉旗袍的女人，手上拿著絲巾朝著過路的人不停招手。
「大爺進來玩玩啊。」
「哎喲，三哥，你可好長時間沒有過來了。」
一個女人緊緊的貼在一個瘦弱的男人身上，手上的絲巾纏這男人的頸部，渾身像是沒有骨頭一樣倚靠在男人身上，瘦弱男人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忙，忙，這不是忙嗎。」
說完，男人在女人的身上狠狠的摸了兩把，然後兩人才朝著裡面走了進去。
「一會跟著我進去可跟緊，別瞎跑。」
眼前這個男人再次叮囑了一下。
「叔叔，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我怎麼找你啊。」
「喲，小娃娃還會說不少話呢，你也跟他們一樣，喊我劉哥吧。」
劉哥口中的他們自然是指的那些張老爺子家裡面的傭人。
說完，就直接抬起腳朝著煙花柳巷裡面鑽了進去，我也隨即跟了上去。
「這不是劉哥嗎，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玩啊，怕是又是來找小花的吧。」
門口站著一個臉上抹著厚厚脂粉的女人，拿著絲巾攔了一下劉哥。
「有你什麼事兒啊，麻利兒的讓開，掃了劉爺我的興，一會可不給錢。」
「你什麼時候給過錢啊，軟毛蛋子……」
女人嘴裡嘀咕了一聲，聲音不大，我倒是聽的清楚。
劉哥沒有在門口逗留，直接跨過門檻，進來之後，大廳裡面擺放著不下十幾台四方桌，賓朋滿座，生意熱鬧，空氣裡面瀰漫著濃厚的脂粉香氣，到處都是女人催促喝酒的聲音，二樓掛了一排大紅燈籠，頂部也是四方排開的燈籠，整個廳堂裡面被照的如同白晝，朝南搭起一個高約兩米左右的檯子，上面一個身姿婀娜的女人穿著薄如蟬翼的紗衣正在翩翩起舞。
時不時有看客起身鼓掌叫好。
劉哥沒有停留而是直接朝著二樓走了上去，我緊跟了上去，現在還不是找機會離開的時候，劉哥帶著我走到一間房間門口，左右環顧了一下，拿出剛剛搗鼓鎖孔的那根細長的鐵絲，直接朝著門上的窗紙上面捅了幾個圓孔。
眼睛朝著裡面看了一下。
然後拿出一根類似木尺一樣的東西，插在兩門之間不足一指寬的縫隙裡面，左右晃動了幾下，門就應聲開了，只是劉哥拿手托著門，所以門並沒有自動打開。
「拉著。」
劉哥喊了我一聲，我拉著一扇門。而另一扇門，由劉哥自己拉著，他輕手輕腳的朝著房間裡面走了進去，床上傳出咯吱咯吱晃動的聲音，這聲音剛好掩蓋了劉哥細微的腳步聲，我注意到他只是在散落在地面上的衣服裡面摸了幾下，像是掏出了一些什麼東西，然後立馬就退了出來，然後用進門相同的方式直接把又門關了起來。就像剛剛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朝著我食指放在嘴中間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