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其他小說>奇門檔案1929> 第二章 活下去

第二章 活下去

  奇怪的是爹爹和奶奶還有娘從來都不過問。

  直到有一天,娘因為爺爺的爛毒成性,和爺爺發生了爭執,那一晚上,爹爹的房間裡面娘的哭聲就沒有停過。

  第二天一早

  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娘了,我也問過爹爹,爹爹說娘回家去了,想我了會回來看我的。

  自從爺爺開始進出賭館的一個月後,原本富裕的家裡也是開始頹敗不堪,一家人日子過的清苦了起來。

  但爺爺並沒有收斂,反倒有一些變本加厲了。

  我也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奶奶和爹爹從來不勸勸爺爺不要再去那個賭館了。

  也是那一年,牛家鎮有不少人開始收拾家裡面的細軟被褥開到往附近大一些的城裡面開始逃難去了。

  莊家成片成片的被乾死在地里,就連人喝水也需要到遠處的山上打水下來。

  附近有逃難過來的村民,流落在牛家鎮。

  總之來來去去,牛家鎮的人也不見少,但是大多留下的都是一些將死之人,鎮子的上空始終瀰漫著悲涼的氣息。

  一天

  「牛家鎮真的快要完了,飢荒逃難過來的難民都已經把地裡面的苗都給吃光了,這要是到了收成要是長不起來糧食,我們這些人都得餓死啊。」

  劉三柴拉著爹爹在門口聊起來了,最近牛家鎮發生的一些事情。

  從爺爺上次調侃他不久之後,劉三柴確實娶了一個媳婦,雖然有一些手腳不便,但是至少能給劉家留後了。

  劉三柴也準備帶著剛過門的媳婦到別的鎮子上去,砍的柴貨已經置換不了多少糧食了,劉三柴勸著爹爹也要為後面多做打算,提起爺爺的事情也是一個勁的搖頭。

  黃沙漫天,田裡的苗被搶的乾乾淨淨,地上還隱隱有一些血跡,估計是剛剛那一伙人搶苗時候留下的,地上還有撕扯下來的衣服碎屑,嘴唇脫皮的一群孩子一窩蜂的在地上找那群難民留下來的東西,就連地上衣服碎屑裡面掉下來的棉花都不放過。

  家裡已經好多天都沒有開鍋了,別說白飯了,就連能見著白米的稀飯都成為了奢望。

  那個時候還小,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有一些無所適從,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天父親要把妹妹抱出去卻沒有再帶回來是為了什麼,隱約只記得那一天晚上,快要餓死的奶奶吃了一頓能把筷子豎著插到碗里的白米稀飯。

  其實家裡已經值錢的東西都被爺爺給輸的差不多了,

  那一年我快六歲的樣子,奶奶吃完那一頓飯,第二天就走了,後來聽其它老人說奶奶算是走的比較安詳的,畢竟那個時候能在臨時之前吃一口飽飯,已經算是幸事了,家裡已經沒錢辦喪事,父親把門板和推車板拆掉了才拼出一個簡單的棺材,沒有棺材上面的壽字,沒有塗滿漆面,飯都沒有吃飽,哪兒還有什麼力氣挖坑啊,父親帶著我在後山上面找了一個沒有被人佔去的土坑就把奶奶入土為安了,年幼不經事,在奶奶的墳邊尿了一泡尿,用手揉泥巴算是給奶奶留了一個小人兒放在她的墳邊陪著她,我愛他,印象中,奶奶總是平易近人,聽聞她也曾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雙手不沾陽春水,對我很是嚴厲,雖然那會我才少不更事,就整天逼著我喝一些難喝的苦藥水,怎麼會知道世道變化的如此之快,好像從富裕到家徒四壁也就是一場夢的時間,那個夢太快了,父親抱著我被人從大宅裡面趕出來的時候,我還以為又是爺爺喝多了與人對賭打鬧鬧出來的玩笑。

  畢竟這樣的事情,自從爺爺開始染上賭性之後,也時有發生。

  一家人搬去了快要荒廢的老宅子裡面度過了三天食不果腹的日子,我才明白最後爺爺把整個家裡能輸的全都給輸了,我卻還想著,可能這一搬走,娘就真的再也找不到我了。

  我對妹妹實在是沒有什麼印象,她實在是太愛哭了,餓了也哭,身上拉髒了也哭,睡的草垛有蟲子咬她也哭,可是只要是到了我的懷裡她就笑了,她的手臂上面有一個小老鼠一樣的胎記,這件事情還是父親後來告訴我的,妹妹實在是太瘦了,父親就算不把她拿出去換成糧食,她也活過不了幾天。

  娘走了之後,是奶奶整天拿著米粥湯喂她,直到後面連米粥湯都沒有了,才被爹爹送出去,換了一點糧食。

  爹爹帶著我搬到老宅子的時候,爺爺說什麼也不跟著,只是拉著爹爹說了很長時間的話,我曾問過爹爹,爺爺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的時候。

  父親不說,我心裡也隱約覺得爺爺可能是後悔自己染上賭性,不想拖累我們了。

  埋好了奶奶,父親把老宅子里值錢一些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牽著我,也加入了逃難的大部隊里。

  聽說那一群人是到城裡面去,那裡有大戶人家,打點長工至少餓不死,好的情況還能有點賞錢,再不濟找家飯店門口蹲著,食客吃完,喊聲大爺慢走,吃剩的飯食拿走,店老爺們就當圖一樂,也不會說什麼,反正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腿要勤,嘴要甜。

  應該慶幸父親過了一段時間的苦日子,也適應的很快,才不至於讓我們父子倆個活活被餓死在城裡。

  住的地方好解決,有錢的大戶人家,門院子圍的又高又長,中間總是有一些留給狗進出的狗洞。

  要麼說有錢人家真講究,狗洞旁邊擔心狗會被牆磚刮傷,還留了一些棉絮和乾草。父親花了兩個晚上才好不容易湊了一塊他可以弓著身體把我抱在懷裡的棉絮墊子,至於蓋的,也不知道父親是不是把前幾天丟在這裡的一塊蓋在屍體身上的破布拿了過來,反正我後來沒有看到那個屍體。

  破廟裡面我和父親來的時候這裡面就已經有很多人了,小孩子也多,他們都喜歡我,因為我身上至少還帶著一點肉,有的孩子胸口凸出的扇子骨像是搓衣板一樣。

  有時候下雨,我和父親睡的那塊屋頂會漏水,父親會我把我送到一個姓張的阿姨那裡去睡,張阿姨喜歡抱著我,樓著阿姨睡覺的時候會聞到她身上帶著的淡淡的身體香味,那是我此後不曾聞到的味道,我一度以為那是我曾經聞到最讓人忘不了的味道。

  父親討回來的食物有時候有多的也會分給張阿姨一些,這裡沒有人識字,父親會認字,在這個破廟裡面有時候下雨也會教我和一些年齡相仿的孩子認字,父親很會講故事,但是有一些故事只會在其它孩子不在的時候講給我聽,而且讓我一定要記住,等到我記住之後還會讓我說給他聽。

  城裡過了一兩個月,父親的臉上能見到一些光了,也不知道在哪裡弄的一個破木桌子,他也不再去飯店門口守著,帶著我見到出來的人就喊「大爺好,賞口飯吃.……」這樣的事兒,他說實在是沒有盼頭。

  支開桌子,把晚上用來禦寒的破布蓋在桌子上面,開始給人算命測字,順便也給人觀宅子,用他的話來說,只要認字會說話,這個活兒就能掙點錢。

  我從來不知道父親還有這一手,父親不對我說,我猜想就是爺爺教的,就連爹爹支攤的幡旗都是爺爺之前用的。我只是知道我過上了飽一頓餓一頓的日子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有時候餓的受不了,我就去找張阿姨,她總會給我變出來一些剩下的饅頭,偶爾我也會給父親留下一些。

  父親有一天把我拉到身邊,告訴我以後不準對別人說自己的名字叫什麼,只說如果別人問起來,就說我們姓牛,他叫牛結實,我叫牛大寶。

  我也納悶為什麼爹爹要把我們本來就姓牛這個事情再三和我交代一下。

  「牛大寶……牛大寶,整天抱著奶牛咬,咬了左邊咬右邊,咬完嘴裡直叫好.……」

  這個小曲子,在破廟裡面那些小屁孩嘴裡面傳了很久。

  我不喜歡,但是張阿姨喜歡,每次聽到別的小孩子念這個,她就一邊驅趕,一邊把我摟在懷裡,我也納悶。

  時光很不幸運,但是對我也還算是比較眷顧,我沒有成為那一年餓死的大多數人中的一個,成為了活下來的一小部分,身邊也還有一個親人,睡覺的地方至少還有一些棉花,雖然是破的,也要比大多數人活的要好上不少。

  我才六歲不到,六歲的孩子又能懂的了什麼呢,那個時代每一個人活下來會是一家人裡面多少人拿生命換回來的,沒有人知道。

  只是一條命卻寄託了太多人的希望。 ……

  住在泗河土地廟裡面,這年頭已經沒有多少人來上香了,就連土地廟裡面也每天都會有餓死的人從這裡被人給拉出去,廟裡的石像早已經剝落了最外面一層的顏色,露出裡面泥土夾雜著草木杆堆砌的內里,寺廟破敗的圍牆屹立至今,像是這裡堅持活下去的人,對面躺著的蘇家村逃難的蘇姓阿姨懷裡抱著已經骨瘦如柴的孩子,大家心裡都明白,這個孩子恐怕活不過今天晚上了,屋頂上的缺口已經被稻草補蓋了幾次,但是還是有一些昨日未乾的雨水滴落下來,下面拿著缺了口的陶罐接著雨水,要是打濕了地面大家晚上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