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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山地仁突然靈光一閃:「你叫我怎麼證明?」

  龍紀威面色淡淡的,問:「我叫你怎麼證明,你就怎麼證明給我看?」

  「是!我雖然不能放你走,但是不論將來……」

  「別說什麼將來了,你要是有那份膽,現在就立個字據。」

  山地仁立刻就要轉身去拿筆,被龍紀威叫住了:「等等。我們中國人立誓,誰像你這樣拿個鉛筆白紙,隨隨便便寫兩句就算數?」

  「那你叫我怎麼寫?」山地仁話音一頓,竟然微微顯出一點笑意:「——行,你既然不相信我,我用紙筆寫的話你自然也是不當回事的。今天就在這裡寫份血書給你,以後要是我保不了你性命,我就天打雷劈,跟你一起去死!」

  龍紀威聽到血書兩個字,眼底掠過一點異樣,幸虧天色漸晚,把他的神情都掩蓋住了。

  山地仁一刻都等不得,立刻讓人拿了小刀筆紙,當即割破手臂,蘸著血立下一份字據,寫著自己一生鍾愛龍紀威一人,立誓要保其性命,如若將來遇險,必定千方百計搭救,胼手砥足耗盡家財也不足為惜云云……

  這血書可不短,就算山地仁平時身體強健,寫到最後也有點喘不過來氣了,手臂上血汩汩不絕的冒出來,把草地都染紅了一塊。

  龍紀威皺著眉,挪開目光道:「你短短寫兩句就完了,扯這麼多幹什麼?」

  山地仁卻堅持寫完最後一句,又沾血署了名,啞著嗓子道:「你能把心思往我身上放半分,我再把血書抄十遍也心甘了。」

  龍紀威接過那張血跡斑斑的紙,看了一眼,嘆氣不語。

  山地仁熱切的看著他,指望著他說點什麼,半晌才聽他淡淡的道:「你流了這麼多血,去包紮一下吧。」

  山地仁掙扎著站起身,想去拉龍紀威,卻被他避了一下:「你先去,我先……我先看看再說。」

  山地仁只當他想看看那封血書,心裡熱了一下,笑道:「那行,那行,你慢慢看,就是千萬別著涼了,晚上風大。」

  龍紀威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其實如果山地仁回一下頭,就能看見龍紀威臉上的笑意,實在是讓人心裡發寒。

  山地仁走了,池塘邊上天色又暗,傭人都遠遠的站在大宅門邊上,沒人看得清這裡發生了什麼。龍紀威拿著血書看了一會兒,才輕輕疊起來,壓在手掌下。

  他摞起衣袖,盯著自己左手臂內肘的皮膚看了半晌,突然張口對著淡青色的血脈咬了下去!

  那一口咬得實在狠,簡直連拚命的勁都拿出來了。一口沒咬出血又多咬了兩口,皮肉被活生生撕裂開,血管一破,那血就跟噴泉一樣細細的涌了出來!

  龍紀威把血滴在山地仁的血跡之上,因為疼痛而劇烈的喘息著,手指顫抖的沾了自己和山地仁兩人混合起來的血,飛快在手臂皮膚上畫了個符。符文極其複雜,等到畫完,他的血已經把那張血書浸透了,龍紀威用手強行撐開傷口,用苗文念了幾句咒語,喝道:「——起!」

  只聽吱吱幾聲,從他鮮血淋漓的傷口裡竟然爬出一隻小拇指蓋大的金色蠱蟲!那蠱蟲張開翅膀,繞著龍紀威飛了兩圈,夜色里彷彿一道絢麗的流光,很快停在那張混合了龍紀威和山地仁兩人血跡的紙上。

  那蟲彷彿極為嗜血,在血紙上打了個滾,又吱吱的吸了半天,直到身體漲得滾圓,才再次飛了起來。

  龍紀威臉色慘白,彷彿蠱蟲離體的瞬間,他整個人都失去了活氣,跟死人無異了。

  好半天他才喘過一口氣,低聲苦笑道:「我傾盡心血,養了你六十年,如今再也養不了你了。咱們蠱苗從不死在異鄉,你去找玄鱗,去告訴他:咱們該回家了!」

  那蟲極為傷心,瞬間叫聲大起,尖銳刺耳。

  龍紀威淡淡笑了一下,溫柔道:「去吧!」

  那蟲瞬間飛起來,繞著龍紀威轉了兩圈,才順風往天上一飛,瞬間消失了影蹤。

  龍紀威這時已經睜不開眼睛了,視線一片模糊。直到眼見蠱蟲消失不見,他才再也支撐不住,靠在椅背上重重閉上了眼。

  夜色一片蒼茫,遙遙望去,星河浩瀚。也不知道此時此刻於萬里之外,他所思念的那片土地上,是否也是同一片星空呢?

  龍紀威嘆了口氣,那聲音極低,幾乎剛出口就湮滅在了夜風裡。

  他那隻受傷的手腕一沉,從扶手上滑落下去;直到過了很久很久,都再也沒有移動過半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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